骤雨初歇,露花倒影,隐隐断霞残照,一生凄凉.
当年我被庄子的大将军推下了六盘江,被养父所救,那枚庄子送给我的玉龙雕玉,是我唯一能够接近庄子的信物。我一路奔回宿州,只为了取回玉佩。
也是,告别养父母的时候了。
娘见到我的那刻,除了掉泪,还是掉泪。
而爹,那副沉重的神色,和当初领旨送我进宫时一模一样。经历了这么多,他们也晓得了我的那些过去,罪臣之女,后来的宸妃,如今的林昭仪。
爹说,救下我时,他就将玉龙雕玉给我珍藏起来了,等到我哪天记起了所有,他便会交给我。
那夜,我和爹在书房谈论了很久,如同一对真的父女俩,时不时还传来一阵笑,我很感谢他救了我,给了我两年安定幸福的生活。
那夜,我和娘挤在同一张床榻上,我跟娘说了我一路走来的故事。即便我一直笑着,娘的泪还是没有停过。最终,她拥我入怀,疼惜的眼神和温暖的怀抱,让我如同灰烬般的心恢复了悸动。
这些年,我尝尽了人生的生离死别,看尽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
一路走来,我说过无数次很累,而这次,我真的累得不想前行。身上仅剩的一丝力气,也只是为了完成那件大事。过后,我希望以和流云长相厮守,永不分开。
翌日清晨,我跪拜了养父母,随后离开了宿州,一路南下。
六盘山,我很想再去看一眼,是,却没了勇气。我不知我见了子骞该说些什么,我更能断定,他不会让我离开旻国片刻。近年来,我和他都没有多少交集,甚至连话也未能说上几句。战事连连,他都不留守安阳城,我们的兄妹关系,从未因此而断开。
我立在六盘山的方向,望了很久,那边,想必现在是战火朝天的景象,自嘲一笑,我喃喃自语,“子骞,一定要坚持。流云的江山,你一定要守住。很快...很快...一切都结束...”
翻上马背,我继续往嘉裕城奔去...
如今因为战事连连,嘉裕城涌进了许多边境的难民,因为难民过多,城门现在是一直紧闭不得其他难民入内。连我,亦是被挡在了城门外。
倘若进不了嘉裕城,那我就无法靠近皇宫,无法见到那个人。心里,是焚火如烧。
想尽了一切办法,还是一无所获,守城的士兵依旧不让一个人进去。
手上紧紧握着玉龙雕玉,这枚玉佩是氒国众所周知的东西,我亮出来自然以得进,因为我始终记得庄子说的那番话,玉龙雕玉乃氒国皇室所有,是皇帝代代相传与嗣皇帝的,见玉如见皇上。
是转眼我又想到,眼下难民众多,我亮出玉佩难不成会引起骚动。毕竟现下都是逃命躲难的时候,谁还会去在乎别人,说不定还会抓住我手中这根救命稻草哄抢一番。
所以我,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况且,我还不能确认庄子是否在宫中,仰或是在六盘山也不得而说。
整整一夜,我都和难民在城门外度过的,靠着城墙闭眸休息,却被前方传来的吵闹声惊醒。以为是城门开了,我便挤着上去瞧看,这才听清楚难民和守城士兵的对话。
“放着这么大的城,却不让我们这些老百姓进去,你们朝廷就是这样欺压百姓的吗?”
“放肆,朝廷也是有得你乱说的?”
“大伙儿都瞧瞧,战争又不是咱们老百姓挑起的,却让咱们老百姓受这么大的苦,如今有家无回,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还在这里受这些人的气,大家难道就甘愿变成这样?”
“就是,就是,咱们都无家归了,如今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也被阻挡。这天下,还有没有咱们老百姓生存的地方?”
......
吵闹声一阵高过一阵,义愤不平的难民亦越来越多,最终演变成相互动手。老百姓哪是朝廷的对手啊!几番下来,反而惊动了禁卫军,那不知名的大人一声令下,“把闹事的人都给我抓进大牢,听候落。”禁卫军便是上前开始抓人。
现场,顿时混乱一片,叫的叫,逃的逃...
我木愣的盯着眼前生的一切,既然玉龙雕玉在城外这样的情况下不得亮出,倘若我被抓进大牢,那就不一样了。脑中灵光一闪,我冲到前面那些闹事的难民身旁,很快,也被禁卫军拿下。
此生,我已进过多次牢房,第一次,是我罪臣之女的身份被慕皇后揪出。第二次,是皓轩落罪后。第三次,是为语兰顶罪后。如今,又因为能见到庄子,不得不进一次大牢。
牢中异常灰暗潮湿,一股霉的味道蜂拥而至,我和其他女难民关在一间牢房中。从被抓进来那刻起,她们的哭声就没有断过。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凌乱的丝,粗糙的双手,无助的双眸,写尽了百姓们这几年的艰辛和生活的沧桑。
天下之战,关百姓何事?她们不过是为了生存,却落得这番下场。
一直晓得战争会令百姓们的日子十分不好过,却从未见过百姓们的无助,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同情。
我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望着眼前的一切,怜悯心再度袭来,我哼笑一声,想来自己又会做出救她们的打算了。
也算,替我和流云积积德,还有,我们那个未能活下来的孩子。
“大家都静一静,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出去的。”理了理本就很紊乱的思绪,我大声喊了一句。
她们顿时停住了哭声,都放眼望了过来,我低眉苦涩一笑,“我会救你们出去的,所以,大家都别绝望了。”她们的目光带着迷茫和一丝不相信,其中一个年轻女子开了口,“你会救我们?你现下也不过是自身难保,何德何能能救我们?”
我抬眼看了看天窗外那刺眼的光芒,“外面的天气很好啊!难道你们不想出去吗?”
“想!想!”她们很坚定的回了我两个字,我便又道:“既然如此,大家都别哭了,只要心里有一份像你们回答想的坚定就以了。”
相互看看,那女子又开口:“你是谁?为何要帮我们?”
“我不过和你们一样,是难民而已,但是,我说能救你们出去,就以,你们无须多加猜测,只管相信便。”我收回目光,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原本很秀丽的脸庞,因为方才和禁卫军的撕扯,多了几道伤痕。
大家顷刻间都安静下来,没说话亦没再哭,不过,她们都盯着我,眼神中的希望仿佛我是她们的救星一般。
收拾了自己的心态,我缓缓站起,走到狱门处,“来人啊!来人啊!”
一名狱卒匆忙跑了过来,很不耐烦的问我一句,“嚷什么嚷?”
“我要见皇上!”我的语气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那狱卒一听我要见皇上,脸色立刻有些不屑的味道,语气更是轻藐,“什么?你想见皇上?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我当了五年的狱卒,到如今还没见过皇上呢?啊呸!”
我对他的反应不足为奇,亮出了那枚玉佩,“氒国人人都知,见此玉等同见到皇上,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他倏地一僵,脸上立即出现一副惊恐的模样,“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牢中的难民见此情景,皆都有些震惊,都站起身望着我。
“去,把皇上请来,我要见皇上。”我厉声道,那狱卒便急匆匆的起身,仓惶往外奔去...
我没想到,我的此举竟会让各个牢房中的难民都向我跪了下来,“姑娘,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哭喊声,期盼声,夹杂着一抹凄凉,系数传进我耳中。
“大家放心,只要皇上来了,你们都不会有事的,皇上会放你们出去的。”我尽量安慰大家,只要狱卒跟上面禀报了,庄子就会晓得我现在正在他的大牢中。以他对我的感情,又怎会容忍。
在等待中过去了两个时辰,终于瞧见狱卒归来,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想见的那人,只让我蓦地一怔,是皇后吴雪!
她只要求狱卒打开牢门,随即便冲进来两个侍卫,连绑带捆的将我拖出牢房,我蹙眉望着她,“皇后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要见皇上。”
“柳妃,你居然还有胆子回来,你害我被禁足三年,害我被皇上冷落至今,这个仇,我还没跟你算呢!”她秀眉一挑,语气格外尖锐刻薄。
“当初,倘若不是你处处刁难我,怎会被皇上禁足呢?”我反问一句,绝口不提孩子之死,因为,我晓得,孩子并非她害死。
“为何不说是本宫害死你的孩子呢?”她唇边扬起嘲讽的一笑,“你这次回来,是为了报仇吗?”
微微愣住,我扯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容,“皇后娘娘,莫非你很清楚事情的经过吗?”
“哈哈...”她冷笑起来,对我的问话不屑一顾,良久,复又得意的开口:“当初本宫不过是被皇上利用了而已,在怎么傻,也没你傻。那个孩子又不是皇上的,皇上为何要留住他?想必你现在也知道,自己体内含有天仙子之毒吧!”
“你知道什么?”秀眉瞬间拧成一条直线,我急促的问道,心中已是揪成一团。
她啧啧了两声,目光中流露着对我的怜,却是得意的怜,“瞧你这幅模样,不过你已是将死之人,本宫也不妨告诉你。一个七个月的胎儿,怎会轻易胎死腹中?真正让孩子死的原因,是你每日喝下的茶水中,因为皇上,叫思玉在里面放了微量的天仙子。”
我果真猜得没错,体内的天仙子,的确是庄子和思玉所为。他如此想把我留在他的身边,怎会让我生下别人的孩子。他做了那么多,不过只是想拥有我,不让我有任何别的牵绊。
我早就料到这些,只是如今听到吴雪亲口对我说出,还是忍不住一阵难过。从我以林嫣的身份成为流云的昭仪开始,翠儿就暗地和思玉有了联系,我会失明,是因为缠魂香,而思玉,在桃源村时很清楚这些。所以,她深知我再度服用缠魂香,就会一命呜呼,才会指使翠儿对我使用此毒。
我不知思玉为何要置我于死地,难道我们的曾经,真的如此浅薄?她救过我,我也救过她,难道都是以一笔勾销的?
“我要见皇上,请你带我去见皇上!”我敛起满脸的难过,使自己恢复往常。
她没答话,只是对那两名侍卫使了一个眼神,我的后脑勺随即传来重重一击。顷刻间,意识开始浮浮沉沉...很快便失去了知觉...[连载中,敬请关注...本书由(ap..)正版提供,请支持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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