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不黎

    
    黎麦是上午找到杨磊聊招生政策和课程定价这两件事的。
    杨磊给她的原话是，“麦子，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没忘记办校的初衷。但现在学校规模扩大，运营成本增加，而且行业内卷得厉害，我们也必须改变策略，寻求更多的可能性。你不参与营运，不了解其中辛苦。”
    “磊哥，我没有要干涉学校管理层决定的意思，只是现在的模式已经和艾美的初心相去甚远。我们能不能找到折中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呢？”黎麦提出自己的想法。
    原本黎麦是没有和向毅通气的，她想先和杨磊商量，可杨磊说向毅是投资方，是最大股东，必须经过向毅。
    电话打过去，向毅人已经在机场，准备飞海城。
    他没听两句，就必须要登机，于是撂下句话，“艾美的事，你们自己决定。”
    杨磊挂掉电话耸耸肩，“向总太忙了，艾美对他就是个娱乐。”
    “是，所以我们才要更慎重地做决定，对艾美的未来负责。”黎麦认真地说。
    说者无心，杨磊听得却不顺耳，“麦子，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艾美是我的全部，比命都重要，你的意思是我做的决定都不够慎重？我没有在对艾美负责？”
    黎麦听他会错意，又急忙解释，最后谈得气氛有点僵。
    末了，杨磊拍板，“下午召集所有管理层开会，大家举手表决。”
    “好的吧。”黎麦别无选择。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阴云密布。
    阳光从一丝罅隙里透出，黎麦感觉到这条裂缝，就像横在她和杨磊之间的那条。
    而坐在办公椅上注视黎麦背影离去的杨磊，也很清楚是艾美内部有人向黎麦告状了。
    不然，刚刚回国的黎麦，怎么会这么快地关注到艾美的问题？更何况黎麦之前从不过问艾美的运营情况。
    下午这场会开得暗波涌动，大家表面上和气沟通，可每个话题都带着试探和立场。
    在举手表决环节，明显地分化出两个阵营。
    任何涉及商业利益的决策，都很容易引发内部矛盾。
    陈老师今天的表现格外明显，杨磊很快就猜到是谁向黎麦抖搂的消息。
    会议最后，杨磊提出三天后拿结果出来。
    黎麦不想太激进，归根到底她只是提议，杨磊才是艾美的决策者，艾美是他的心血。
    她一个半路来的，管得太多也不像话，还会让杨磊没面子。
    “磊哥，艾美是你的，你是最希望它茁壮成长的人。”会议散场时，黎麦姿态放低，“说实话我对艾美的贡献很有限，对管理也不擅长，今天的提议或许冒昧不成熟，可我是真心想让艾美走得更远更长。抱歉，给大家添了麻烦。之后的决策会我就不参加了，再见。”
    在黎麦心里，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得罪人也好，出风头也罢，她通过这种方式让杨磊有所思考，目的就达到了。
    至于杨磊的决定，她无权干涉，更不能左右。
    黎麦走出会议室后，陈老师追上来，诚恳地向她道谢。
    “陈老师，我尽力了。”黎麦不想再跟进。
    陈老师对她的处境表示理解，歉意地说：“已经很感谢你愿意为我们发声，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接受。”
    “如果是不好的结果呢？”黎麦问。
    陈老师无奈地笑了笑，叹一口气说，“那就离开吧。”
    黎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她离开学校后的当天下午，以陈老师为代表的反对派便收到了委婉的降职调薪通知。
    这一举动彻底寒了他们的心，陈老师没有告诉黎麦，而是默默提交了辞呈。
    杨磊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天空出神。
    安琳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小口品着现磨的咖啡，用心良苦地开口，“走了好，这群人倚老卖老，浑然不知她们才是阻碍艾美前进的绊脚石。杨磊，我知道你这个人重情重义，但生意场上，情义是最容易干扰决策的东西。你也看到了，艾美上市之后有多少风投来找过你，再过不久，你甚至可以换掉向毅。难道你不想牢牢地把艾美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杨磊仅存的一点内疚也因为这番话不见踪影。
    利欲熏心四个字虽然看起来每个人都懂也都知道它是个贬义词，但真正面对利益时，尤其是巨大诱惑，很少有人会坚定信念。有人甚至为此犯罪，而杨磊面临的只是商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