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的鸡鸣打破了宁静的早晨,李长谦睁开双眼,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少女,依然一动不动。
肚子传来抗议的咕噜声,从昨天中午吃完饭后,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吃上一点东西,成为修士之后,本就食量变大,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居然有了一些虚脱感。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那就饿得慌。”
李长谦走下二楼,一楼大堂内已有不少的人起来了,外面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按照现在六月份来看,现在也就是个四五点钟,他不由的感叹古人生活还真是规律、勤奋。
他看了下早餐的种类,竟然还很丰富,豆浆油条、包子白粥,甚至还有些清酒。据店小二说,清酒是给一些早起用功的读书人准备的。
李长谦一时难以理解,早上起来就喝酒,前世也少见啊,只有一些嗜酒如命的酒疯子才会一日三餐酒不离手。这喝完酒,脑袋发昏,直接倒头就睡了,还用功个屁啊。
“哎~这李少馆主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是清酒,度数不高的,对人也因人而异,如李少馆主所言,有些人确实喝了会昏昏欲睡,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确是醒脑必备良品,特别是那些读书才子喝完酒后,反而文思泉通,写出一首传世好诗也说不定呢。”
一整晚李长谦找这店小二聊了不少城外的事情,对于李长谦来说,多了解这个世界的事情总归是没错的。一开始店小二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后来李长谦一出手便是一两银子,这店小二便与李长谦畅谈了二个时辰,一来二去,两人关系也就活络了。
店小二指着墙上的一首诗对李长谦说道:“这首就是去年齐州王泊龙王公子所做,当时他入京赶考遇到宵禁,在本店休息,早晨起来读书,喝了这清酒,便做出这首佳作,后来入京科考高中榜眼,这首诗也被礼部老爷张贴在本店,作为激励后来赶考人的佳句。”
李长谦望向小二手指的那首诗:“疾风凋碧树,叶落来时路。孤舟瘦水寒,断雁斜阳暮。半生无所为,空把时光负。日读圣贤书,但使凡心渡。”
“好字!”李长谦看见上面笔走龙蛇般的草书,哪怕是不懂文言识字,也都能看出这是一手好字,就算不说这诗词内容,单凭这幅字,这名叫王泊龙的公子就算高中状元他也不奇怪。
大许是以楷体为考试体,大多文人从小便苦练楷体,其他诸如小篆,草书之类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学,这王泊龙是个人才。
李长谦给他下了个学霸的定义后,才细品了这首诗。
总体来说对仗工整,所要表达的情感也是不错,可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李长谦读过太多的诗词,诸如此类警戒世人不要虚度光阴的便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等等,名言警句更是数不胜数,例如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还有太多太多。
他砸吧一下嘴:“啧,中规中矩啊,这诗虽对仗算是工整,但缺了些力道,使人难有共鸣,且表意该是自勉,并不是警示他人,所以这诗算是好诗,传世佳作就勉强了些。”
李长谦哪懂什么诗词歌赋,脑子里的诗词都是那些大家们写的,要让自己动笔,他是写不出来的,但是读过了那些千古咏流绝的诗词,再看这首,总是觉得差点意思,典型的我就不行,但我就逼逼。
虽然他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是此时天还未亮,早起之人虽不少,但也不多,大厅内人影松松,多数都是些早起读书的学子,安静的掉针可闻,李长谦的话传到了邻桌上一位白衣书生耳中,那书生闻言,放下刚端起的清酒看向李长谦。
“公子此言莫不是重了些。”书生站起身,走向李长谦,也抬头看向了那句诗:“此诗王泊龙所作时年仅二十一,这种年纪有这般心境,写出如此好诗那可不是中规中矩,当时就连陛下都盛赞此诗绝妙,可数劝学惜时诗前三。”
白衣书生而后又小声提醒:“昨日太子说两日后在清雅苑组织诗文会,这两日接到通告的各大学院学子陆续赶往京城,包括国子监学生,王泊龙就是国子监的学生,恐怕此时也有国子监学生在挑灯勤读,你刚刚说的话,怕是他们也听到了。”
果然,白衣书生话音未落,从房间里便出来了几位身着浅蓝色襕衫的学子围了过来,刚刚坐在旁边喝酒读书的三位学子也站了过来。上衣下裳,圆领大袖,下施横襕,青蓝色学服,这就是国子监的学生,自己那个便宜弟弟就是国子监学子,李长谦认识这衣服。
为首的学子,身形粗壮,面露老相,头上学院帽都是褶皱,衣服也没规整齐截,腰间束腰的系带也是乱成一团,李长谦一眼看去就想到了自己上学时期的混混,就是这幅打扮。
“怎么,刚刚听彭啸同学说,你在此议论王师兄的诗,还说什么?”那体态粗壮的学生看向另一名学子,那名被看的学子,精神一崩,正气凛然的说道:“熊师兄,就是他,刚刚在议论这诗词,说王师兄诗词中规中矩,根本不入他法眼。”接着添油加醋的将李长谦刚刚所说的话描述了一遍。
那位被叫做熊师兄的强壮男子看向李长谦,眼中带着一丝不屑:“是嘛?”
李长谦旁边站着的白衣书生说道:“并非如此,方才李公子并未说此诗不入法眼,也并未说此诗不堪入目。”
“那也就是说他确实说了此诗中规中矩喽。”熊才略抓住了白衣书生话中的漏洞。
“这……”白衣书生支支吾吾,也不在说话。
熊才略看向那书生说道:“这也是你们邗江书院的学生?”
“不是。”
“那你凑什么热闹,滚边上去。”那白衣清瘦书生,那经得起体壮如牛的熊才略这一推,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店小二此时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还敢在这里闹事。”李长谦看向出声制止的店小二,不知道是不是收了自己一两银子的缘故,还是这是礼部下辖客栈他有底气,总之他站出来制止了,李长谦便心中有些感激。
熊才略讪讪一笑:“我们当然知道,而且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接着手指伸向李长谦说道:“此人过于狂妄,污蔑我国子监学子无才,我们只是讨个说法。”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长谦站在原地,他现在大脑其实是有点懵的,刚刚看到这首诗的时候,感觉写的确实不错,但因为自己九年义务教育读到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流传千古的诗词,这首诗相比较是逊色了一些,他只是表达自己的观点罢了,怎么到现在却成了污蔑国子监学子无才呢。
“小子,别以为装傻就能蒙混过去,刚刚我们都听到了,只要是现在承认自己刚说的话是放屁,而后对着那首诗跪下道歉,我们就原谅你的狂妄了。”熊才略的话,实在太过粗俗,丝毫没有读书人的儒雅气质。李长谦算看出来了,这胖子确确实实就是国子监中的学渣,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的学校,只能我自己骂,你要骂,那我就干你,自己同校学子也是如此,我欺负得,外人欺负不得。
李长谦饶有兴致的看着熊才略:“也难为你起这么早了。”说着便指向那句挂在墙上的诗:“没错,我刚刚确实说了这诗中规中矩,但是我不认为我所说的话错了。”
熊才略听到李长谦承认自己的说辞,心中有些得意,可听到后半句,得意的脸色陡然冰冷,看向李长谦,这时候好像李长谦所说中规中矩的诗不是王泊龙写的,而是他自己写的一般,感觉此人是在轻视自己。
李长谦看都不看熊才略一眼,气沉丹田,振臂一挥,大喝一声:“笔墨伺候。”
此时站在一旁整理衣衫的白衣书生听到李长谦的声音,看向李长谦指了指自己,李长谦点头示意,怀着一丝疑惑,回到自己刚刚读书的桌子上将笔墨纸砚拿来。
李长谦将宣纸在酒桌上铺平,心中说道:“我不是针对他,我是说在做的各位都是垃圾,准备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摩擦了吗。”
抬笔落字,白衣书生一字一字的读出:“读书不觉已春深。”第一句写完,众人觉得也没什么,不过是勤学读书,像考取功名的学子,哪位不是极其用功的。像这句所说,读书忘记时间,废寝忘食的人有很多,众人暗自摇头。
可当白衣书生念出下一句:“一寸光阴一寸金。”众学子脸色才陡然变化。以金子喻光阴,谓时间宝贵,应该珍惜。考取功名所为何?当然是权势和金钱。这句话深深戳中了他们心窝。
“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众人思绪飘然之际,李长谦已经将最后二联写完,将笔一扔,拿起包子头也不回,上了二楼。
李长谦走后,呆愣住的众人才缓过神来,白衣书生捧起李长谦的诗句,朗朗出声:“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
白衣书生陷入了反思,在此之前自己学习真的用功了吗?自己能否做到读书不知时间流逝,自己是否对得起蹉跎的光阴。
若说前两句对他们来说已经深有所感,那后两句所写的那位埋身苦读周情孔思的人,更是引起的他们内心的共鸣,大许奉儒道为国道,儒学为国学,这两句才是刺入他们这些学习十多年儒家经典学子心中的刀。
“这才是劝学惜时……”
劝诫读书人惜时,不是告诉他们要珍惜时光,别等老来后悔。这样所言有理,但自己未曾经历,没有那种经历,怎么能知道年迈后的思想。
劝学是需要告诉世人,知识是靠时间积累起来的,你每浪费一寸光阴,就缺少一份收货,言简意赅,振聋发聩。
白衣书生盯着手中的四句诗,眉头紧皱,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这字,真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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