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是个好热闹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更别说来的还是王家亲戚,更要显得大方一些。
特意派琉璃去找熙凤,告诉她说,自己想见一见打秋风的王家亲家刘姥姥。
王夫人心里好生的憋闷,给几两银子打发走的事,偏这个老太太要多事,还不是提醒着自己,十几年前的事,她都记着呢。
她要是害死贾政的小妾或是外面的女人,那是她房头自己的事。贾母嘟囔几句也就过去了。
你伸手去长房里害人,可不要贾母狠狠的记着吗。不说话反而是坏事,表示她时刻拿捏着这个短处等着你。
荣国府玉字辈有五子,将来就是五个房头。老大是贾珠,将来就是贾蘭,他要分二房一支走,梨香院就是贾政预备给李纨母子留的地方;老二是贾琏,等着袭爵后占回除正堂以外的荣国府;老三是贾宝玉,正堂正院以后都是他的;老四贾环,老五贾琮都是要出府别过的人。
这才是嫡庶有别最好的方式,留在荣国府府内的,必须是嫡子嫡孙。
其余的近派玄孙也好,重孙也罢,都是被早早安排在外,分出了八个房头,围绕着宁荣二府过活。
像是玉字辈的贾瑞、贾璜;草字辈的贾蔷、贾菌、贾芹、贾芸等等,无不是如此。
王夫人之所以下手暗害迎春的亲娘,就是因为她若是扶了正,成了一等将军家的夫人,她的子女都将是嫡出,势必要留在荣国府内过活,二房的地方将会越来越少,直至退回到荣喜堂内。
邢夫人是无后,才躲过这一劫,但她要收贾琮做儿子,以后也会生波澜。
再说回贾迎春,她可不再是什么庶女,而是长房长女。单论身份,一等将军之女对上五品员外郎之女,进宫就压贾元春一头;更何况,她还有一个亲哥哥呢。
贾雨村留给李修的话,可把这关节说的一清二楚。
昔日在扬州,他见到了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那冷子兴交代的很清楚,大老爷贾赦有二子,长子贾琏,身上捐了个同知,跟着二叔贾政管家理事。次子可不是贾琮,贾琮的生母是次子的奶娘,贾赦连生育过的妇人都不放过,才有了贾琮,所以贾琮极其不受待见。
那次子是何人呢?
正是姑且称为“周夫人”的儿子,贾迎春双生的哥哥,贾璧。
算上贾珠,他们哥四个应该是“珠联壁玉”,正对上四个女孩的“原应叹息”。
巧不巧的,珠散璧碎,贾璧给丢了。
丢的时间也巧,恰恰是甄英莲丢的那一年。
这里面要是没个玄机,贾雨村打死也不信。可他偏不去深究,既然薛家要走了甄英莲,他就收下银子胡乱的判了,也曾派人去寻过甄士隐,想要告知他这事,只是没有寻到而已。
既然如今你来了,又用着这个籍口进了林家,那贾雨村更是不管了,冷眼看着他们玩花样。
至于王夫人还有什么法子对付这个局面,那可就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贾母要是认真起来,贾赦能告她戕害长房正妻嫡子的罪,宗法国法两层论处,二房被赶出荣国府也是有可能的。
不认真,是留着你还有用。贾母乐呵呵的听着刘姥姥瞎掰故事,说的正是周家小姐的往事。
她身边可是围着一群的人,尤以贾宝玉听得最是认真,仿佛那雪地里红衣的女孩儿,就楚楚可怜的站在他面前一般。
林黛玉跟迎春挤在一起坐,不时的用帕子掩住嘴,说着小话。
“你说,老太太她会怎么做?”
“多半不会如了你的愿。”
贾迎春轻轻的叹口气,只要贾宝玉还受着宠,顶着国舅的名头立起来二房的将来,荣国府一府一院的格局,就能再延续一代。为了如此,老太太再是厌恶王夫人,也不会对她如何的。
看来自己的仇,还是要自己报。
指望着别人,用个保全贾家大局的名头,卖了自己他们都还觉着理所应当呢。
“我要怎么和这个姥姥套套话?”
黛玉冲拿着果子吃的王板儿一努嘴:“那是她家的宝贝,姐姐不妨先哄着他玩会儿。”
贾迎春噗嗤一笑,林黛玉这是话里有话,既说了自己,又骂了宝玉,还捎带上瞎掰故事的刘姥姥,她的这张嘴啊,谁能受得了。
捡了一个佛手,冲着板儿晃了晃,小孩子哪受得住这种诱惑,挣扎着过去想要过来吃。
正好熙凤的女儿大姐儿也在,瞧见了姑姑手里有好吃的,以为是给自己的,晃晃悠悠也过去要着吃。
两个孩子就抢了起来,大姐儿可还没受过气呢,一嘴咬在了板儿的小手上,板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众人都唬了一跳,不听故事了,都去看两个孩子怎么了。
薛宝钗习惯的说了句话:“一时不见你们两个,就把孩子逗哭了?”
林黛玉嗯了一声:“是呀,想着穿上条红裙子,去柴房里抱柴呢。”
史湘云哈的一声乐了起来:“林姐姐又说人了。抱柴一定要去柴房吗?不通!”
“你问问那个听入迷的,抱柴去哪合适?”
贾宝玉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着。
薛宝钗不肯示弱,拿自己名字做谐音,暗讽自己是柴火妞,不能饶了黛玉。
“人家方才说了的,是在林子里捡的柴。”
史湘云叽咕叽咕的笑,还冲黛玉挤眉弄眼,快说回去,我最喜欢看你们俩逗嘴了。
“可见你是没细听,这位姥姥说的是雪中抱柴。”
贾宝玉忽然插嘴:“不对不对,是雪中抽柴。”
别说黛玉了,连三春也受不得宝玉的此时的蠢,一齐笑了起来,气的薛宝钗脸上是红一块白一块的,不是个正经颜色。
王熙凤和李纨磕着瓜子喝着茶水瞧热闹,猛然听见外面有水火锣的响动,一时都站了起来。
王熙凤喊了一声:“别惊了老太太,我去看看再说。”
李纨冲着她们小姐妹招招手:“都过来我这里,先去后边避一下,让外面的人进来报信。”
两个儿媳妇稳住了场面,几个大管家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齐齐进来报信。
“回老太太,是宁府的马房走了水,现在正救着呢,快压下去了。”
贾母犹自不放心,穿戴好了出了门,站在院子里看向东北边宁府的方向,只见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夹杂着人声鼎沸,好不骇人。
“再去派人!快去看看!”随着贾母的话音,又是一队人从荣国府里跑了出去,拎着水桶、推着水车,冲进了宁府。
着火的地方,不是什么马厩,那是宽慰老太太才说的话,恰恰是天香楼。
甄宝玉一身狼狈的和贾珍等人站在一起,嘴里直说好险。
“火头是从楼顶着起来的,等我发觉的时候,已经烧到了二楼,我拼着命才跑了出来,差一点就出不来了!”
贾珍脸色铁青的喝骂着下人:“给我查!是谁放的火,大爷非撕碎了他不可。”
入画的哥哥回了话:“大爷,楼里出了甄公子的人,可没咱家的。”
甄宝玉哼了一声:“珍大哥不必心疼,真要是我的手下不小心做的事,我打死他给您赔礼,一应损失算小弟的。”
“都是老亲,说这些就见了外。先看看有没有伤着人吧,一座楼又能值当的多少。”
贾珍心里暗暗松口气,有人肯赔,最好不过。
人群中有了窃窃私语,贾珍嗯了一声,示意入画的哥哥去问问,不一会儿,有了回话:“他们说着火的时候,见了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了楼顶上。”
什嘛?!
众人都仰着脖子看那还着着烟的三楼顶,甄宝玉更是喊冤:“我没有带丫鬟进来呐,哪来的红衣女子?”
宁府的下人们,忽然打了一个冷战,都想起一个人来,小蓉大奶奶,可不就爱穿个红么。
这么一想,大白天的,还救着火呢,都觉着浑身发冷,该不会是回来看看自己住过的地方吧。
哪有这样的事,放火的人正在倪二家换衣服呢。
脱了一身红衣,洗干净了脸,不是周全还是谁。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色阴沉的喝了几口,平息了一下心神。
他最想点燃的不是什么宁府天香楼,而是荣国府的荣喜堂。
只不过是时机未到,先烧了宁府逼出甄宝玉再说,贾家这笔账,咱们慢慢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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