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既惊且骇,对此人是何时跃到神像上面竟是一无所知,足见来者轻身功夫甚是了得。
骆家成认得这个声音,又惧又恨,左手抓起大环长刀,慌忙起身挡在两个婴孩身前。泽林道人顾念师弟安危,也飞身跃到秦玄羽身侧,以便随时出手照应。
泽湖道人稍一定神,再举头望时,只见泽垣道人拔剑在手,纵身高跃,施展武当纵云梯的轻功,宽大的身躯已向神像头部扑去。
泽垣道人出剑极快,长剑挽了个剑花,使一招“苍龙出水”疾刺那人藏身之所,却刺了个空。那人身法极快,从神像另一侧露出身形,双手在空中乱抓,张牙舞爪地向泽垣道人袭来。
泽垣道人不慌不忙,手中长剑微转,又一招“潜龙探窟”向那人扫去。只见那人双手上下虚开,似有种无形之力竟然生生格住了这一剑。
泽垣道人心下惊疑,曾听师父说过内功练到绝顶,不但可隔空取物,更可在周身布下无形气墙,使常人无法近身,难不成此人便会?他心中想着,手上却未迟疑,一剑受阻顺势又刺,耳边却听得长声轻响,像是剑刃正在与什么铁器摩擦所发。
那人反应迅捷矮身闪过,泽垣道人忽感剑上受力已失,更不犹豫,长剑下劈,又递出一招“金鞭伏魔”。那人坠身落地,足尖微微一蹭,已向后窜出五尺,站定身形,堪堪又躲过这一击。
泽垣道人长剑顺手背后,稳稳落在大殿中央,不再追击。
泽垣道人的武当剑法炉火纯青,身在半空连出三招,一刺一扫一劈,尽得龙华剑法精要,对手一时竟无还手之力。
众人这才看清来敌,只见他尖嘴猴腮,面目丑陋不堪,身形瘦小,身量只到旁人腰间,两臂却又极长,垂手而立几欲触地。远看身似五六岁的孩童,近看更像只长臂老猴。抓耳挠腮,呲牙咧嘴,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那人上下打量着泽垣道人,尖声细语,声若夜枭:“看来武当派里也不全是草包。嘿嘿,至少有一个是会使剑的。”
泽垣道人凛然道:“没猜错的话,你便是赛仙猿卢从呃吧。阁下轻功一流,心狠手辣,佩服佩服。”
卢从呃道:“算你识货,就轻身功夫而论,老子在江湖中也算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泽垣道人道:“你身小体瘦,得了极大的先天优势,轻功了得那也不过是天赐,却还入不得贫道眼。贫道所佩服的乃是阁下的心狠手辣,比起那些杀人如麻的恶人,你残人身躯的手段似乎更为残暴。”他方才听得睚眦迸裂,对其行径深恶痛绝,此刻便忍不住出言痛斥。
卢从呃并不着恼道:“好说,好说。先前老子掌管诏狱,毁人的手段倒是研制了不少。你若有意学,不妨磕头拜我为师,为师细细教你便是。”
泽林道人声音低沉,插口道:“阁下深夜造访,意欲何为?”
卢从呃道:“唉,那日老子连杀了二十余人,只顾自己玩得过瘾,却不小心放丢了那小崽子。蓝正堂那厮仗着自己官大,大发雷霆,好一顿训斥责骂,害老子面目无光。今晚老子碰巧得悉,钦犯已由武当派包庇,因而摸黑上山,心想着哪怕是刺探些消息也算是戴罪立功。”
“没成想老子此行收获颇丰,看来要杀的小崽子不止一个。小皇子固然容不得活在世上,李福广那叛臣的孽子也须斩草除根。诸位放心,咱们锦衣卫行事可是最公正严明,一视同仁的。哈哈哈哈。”说罢,放肆阴笑不止。
秦玄羽此刻忍不住笑道:“我看阁下心思单纯,身似孩童,既这般想戴罪立功,倒不如干脆自戕凑个数?那时我武当派献出三个婴孩尸首,锦衣卫各位统领大人岂不更是欢喜?”
卢从呃天生矮小畸形,自幼受人取笑惯了,还不怎地。他最恼火的却是被别人唤作孩童,遭人轻蔑,时常因同僚一句玩笑,便毁人四肢发泄报复,因而在锦衣卫里性情冷僻孤寂,独来独往并不合群。
秦玄羽此语正中痛处,惹得他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见他双足用力向后一蹬,一跃五尺,呲牙咧嘴合身向秦玄羽扑来。
泽林道人在一旁看得真切,立时拔出长剑,刷刷两剑直取卢从呃咽喉、小腹要害。卢从呃见这道士剑法精妙,顾不上秦玄羽,转身闪避格挡,二人当即战至一处。
此刻在光亮处近战,泽林道人这才看清卢从呃手上戴有一副透白色手套。他这手套是以极轻柔、极坚韧的白金天蚕丝所制,寻常利刃不能损伤。更阴毒的是,他两手之间连有一条细如头发的钢线,这钢线锋利异常,不易被人察觉,不但可格挡对手兵刃,更是切金断玉,残人四肢的神兵利器。
卢从呃哇哇大叫,手法怪异,怪招叠出。泽林道人气定神闲,长剑使得如龙似蛟,密不透风。二人互有攻守,一时相持不下。
泽林道人知对手作恶多端,方才又不知被他偷听去多少机密,须留他不得,当下猛下杀手,施展出武当玄功剑法,一剑快似一剑,毫不留情。
卢从呃所倚仗的一是卓然超群的轻功,二是天蚕丝手套钢线利刃,对付寻常武人常令人猝不及防,可这般近身对战终究其所长,斗到后来遮拦的多,进攻的少。
又斗了二十余招,卢从呃便想卖个破绽,脱身后走。正在此时,泽林道人剑路忽然一变,画弧为圆,使出了武当太极剑。他此时看出对方武功破绽,心生一计。
连接两剑,卢从呃暗叫不妙,原来手中的钢线竟被长剑缠住,那钢线质地坚韧,并不断裂,连累两手也被一并牵制。此时,卢从呃只要脱下手套转身便逃,或许还不至受伤。可他视这手套如命,岂肯就此丢掉,心下踌躇。
泽林道人心喜计已生效,右手竖剑用力后缩,牵制敌人双掌,左掌已狠狠拍在卢从呃胸膛。这一掌力好不浑厚,只见卢从呃双手硬生生脱出手套,身体如球般被弹出五六尺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受了重创。
泽林道人正准备上前一步,出剑结果敌人性命,不成想此时头顶隆隆声大作,他赶忙后跃。
只见玄武大帝神像头竟然凭空脱落,像是卢从呃方才在上面做了些手脚。那神像本是泥塑,头大如斗,猛然砸到地面上,碎片四溅,引得尘土飞扬。
众人见状急忙后退,用衣袖护住自己脸面,秦玄羽与骆家成分别抢起一个婴孩,紧抱入怀。
待尘埃落定,众人定睛观瞧,卢从呃倏然不见了踪影。忽听门外两声惊呼,想是守在大殿外的弟子已遭不测。泽林与泽垣双双仗剑抢出,俯身查看,两名武当弟子喉骨碎裂,倒地气绝身亡。
泽垣道人抬眼望时,那卢从呃身影已在远端林间攀援跳跃,不多时淹没在黑暗之中,再也无法追上。
只听身旁的泽林道人长叹一声:“此人工于心计,武功又强,身负重伤,仍能奔走如飞。锦衣卫内果真高手如云,当是我武当劲敌。”
大殿之内,秦玄羽正低头看向怀中婴孩。那孩子虎头虎脑,双眸清澈见底,前额确是斑秃谢顶。只见他两只小手合十拜了又拜,咯咯咯咯地笑出声来,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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