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接到总督府的命令,不再给灾民施粥,原先说好的住所也没有安排,这让尝了几日甜头的灾民们更是怨声载道。
这日,乌泱泱一群人围堵了城门口,城里城外无人能进,守城官兵已经让人去禀报了三次,都没有得到回信。
没办法,他们只能死死守着城门,举着长枪对准冲来的灾民们。
“你们言而无信!说好给我们搭建住处,说好给我们分米,可如今却不闻不问,你们是何居心?”
“这几日的米粥一日不如一日了,我当你们给的是水呢……”
“快让我们进去,凭什么我们不能进去……”
“我们要找知府大人问个明白……”
铺天盖地的怨言袭来,再加上灾民们不管不顾地挤过来,守城官兵没有办法,只能关上城门。
但这不能解决什么,灾民们开始齐齐撞门,从不知何地找来的大木棍成了他们趁手的武器,十多个人抱着木棍使劲地冲门砸过去。
“钟大人,这可怎么办啊?”在楼上守着的官兵面色焦急,“知府大人和知州大人怎么都没信啊。”
钟杰神情肃然。城门肯定是不能开的,这时候若是开了,那城里一定会乱起来。但不开的话,灾民们一直在外面撞门……
“再去禀报一下知州大人。”他说道。
“是。”那官兵领了命匆匆跑了。
钟杰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城外拥挤的人群,脸上闪过几分悲哀。
灾民当前,受苦的全是百姓。他倒是想帮忙,但凭他一己之力,如何能帮上忙。若没做好,就是帮倒忙。
这件事要府衙出面,才能安抚他们。可知府大人和知州大人不知怎的,都没有消息。
他也是无奈,今日刚巧被安排在城门口守着,就碰上了这样的事。等回去后,肯定逃不过知府大人一顿斥骂了。
传话的官兵一会儿功夫便回来了,一见他就摇头,看了眼周围,然后拉着他到一个角落。
“大人,属下……属下没见到知州大人。”那官兵说道,有些纠结,“但属下瞧见知府大人了,他……他带了一队人,把一间屋子围起来了,好像有人被关在里面……属下没敢问,趁乱赶紧跑回来了……”
“哪间屋子?”钟杰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哪间属下也不清楚,不过上面有块牌匾,写了碎玉什么。”
“碎玉汀?”钟杰惊讶地瞪大眼,这是知州大人常待的地方,府衙两位大人都有自己休息的屋子。
“应该是。”那官兵说道,“大人,属下觉得怪怪的,进了府衙一路上也没碰上几个人,就看到知府大人带人围着屋子……”
“他想做什么?”钟杰死死地皱眉,照这么说,知府大人是把知州大人关起来了?
官兵哪里敢答话,看到这种事,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活路。
钟杰心忐忑不安,眼前一片混乱,想起府衙的事又不免担忧顾虑,最后受不了了,他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可刚走一小段路,城门被撞得“砰砰”作响,声音震耳欲聋,惊得守城的官兵神色大变。
“怎么办,外面人太多了,再不解决的话,不出一日,他们就会闯进来的!”
钟杰脚步顿住,犹豫了一下,转向回去,上了城楼,对下面的灾民说道:“大家莫急啊,府衙会解决你们的……”
话没说完,一颗石头砸了过来,正好砸在钟杰的脑门,他身子晃了晃,捂着额头说道,“别冲动,大家别冲动!”
“我们要进城!”灾民们如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他们坚定地认为,前几日府衙的做法是缓兵之策,并没有真正为他们考虑。这让他们十分生气。
“知府大人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你们莫要冲动!”钟杰压住心头的颓然继续说道。
“你闭嘴,你们府衙都是小人!”人群中有人又扔了石头,这次钟杰躲开了,他后退几步到角落里,擦拭自己伤口流下的血。
真的要疯了!他心跳得很快。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灾民这样闹知府大人都不管,是想任由他们闯进来吗?可他们进城对府衙有什么好处?根本没有好处!
钟杰握着拳头,又想到了总督府。出了这样的事,总督府也没个消息,只要总督府发话,知府大人肯定会出面解决。看来总督府也不想管这种事。
城门被撞得震天响,钟杰不时瞄一眼下面的情况,心忧如焚。
灾民若是真闯进来了,该怎么办?他们肯定会抢东西,说不定还会伤人,那他该怎么做?把人抓起来?可那么多灾民……
不,不能让他们进来。他们若是进来,真会出大事!
一日过半,钟杰已经听到城里有人吵着哭着要躲起来,还有人大骂灾民让他们滚远点。可这并不能让灾民停下来,他们反而撞得更卖力了。
“大人,您快拿个主意啊!”一个官兵跑上来面色焦急地说道,“不然,今日我们去买点吃食,或者去求城中几个富贵人家,一起施粥……”
“没用的,这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钟杰说道,“想想,上次施粥时知府大人说了什么?都一段时日了还没兑现……比起一日的米粥,他们想要的更多。”
“可……可再这样,城门就撑不住了……又不能真的动手……”官兵也是无可奈何,要是敌人来了也罢,兵器一出至少能抵挡几日,但这些是灾民,又手无缚鸡之力,他们总不好真的伤人。
“让我想想。”钟杰咬着牙,他觉得自己脑袋要炸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灾民们越撞越有劲,天太冷了,他们除了想喝一口热粥,还想睡温暖的屋子,他们不想乞讨,不想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想要府衙解决他们的温饱和生计。曾经缴税他们一分没少过,凭什么这时候府衙不把他们当人,真是太过分了!
“我们要进城!”
叫声振聋发聩,让人感觉他们下一刻就会闯进城中。
钟杰驱散了在门旁怒骂灾民的百姓,并交代下去,让百姓们躲在家中不要出门。
趁着天色未暗,他咬咬牙,还是决定亲自去府衙一趟。
城中混乱,有零星几个百姓来去匆匆,他冒着寒风回去,却没见到知府耿秋,拉住过路的一个小卒询问,他只说:“知府大人不在府衙。”
不在是肯定不在的,不然不会没看到他人影。钟杰一路问过去,才知道早在一刻钟之前,耿秋就带了大半个府衙的人出去了,说是要去守城门。
钟杰陷入了疑惑。
他就是从城门口过来的,一路上并没有看到知府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回走。
这时候天色慢慢暗下来,灾民们大概是喊累了,声音小了许多,撞门似乎撞得也有些力不从心。
钟杰稍稍松了口气。
正准备上城楼,突然前方响起一道破空声,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一个守城官兵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不好,有人射箭!”钟杰心猛然一跳,慌忙躲在石柱后面,让属下们小心。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人脸色发白,缩在他身边说道,“灾民们还会射箭?他们要杀我们?”
“应该不是他们做的,是别人……”还没说完,一支箭直直地射向钟杰,他用力往旁边扑倒,摔得手掌刺痛。
“糟了。”他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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