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围歼刁二先生匪帮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各团按照师部命令于九月九日凌晨接近西日塔拉,三个团都派出部队包抄前进,不给敌人留出逃窜的空子。五时整,随着三颗红色信号弹升空,热察骑兵独立师从西日塔拉的四面八方开始进攻了。
刁二先生早有准备,迫击炮、重机枪运来不少。听到哨兵的报警枪声后,土匪各大队进入阵地,机枪和小炮一齐开火,给正在冲锋的战士造成不小的伤亡。
杨成龙站在附近的一个大沙梁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不断地和李山、龙平商量着。他说:“我们有点儿低估敌人的战斗力了,命令各团迫击炮排和重机枪先打敌人迫击炮和重机枪阵地,清除敌人的火力点,再发起冲锋!”对于西日塔拉,杨成龙太清楚不过了,闭着眼都能想到堑壕和环形碉堡的位置。从鬼子豢养的土匪刘英到热北支队,再到现在的这些土匪,杨成龙与这个黄蒿甸子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在望远镜中看到,在骑兵师密集的迫击炮火中,在战士重机枪的扫射下,敌人的迫击炮和重机枪哑了。他还看到有几位战士匐匍着前进,滚身跃入战壕,不一会儿碉堡便冒出火光和黑烟。
是时候了!
杨成龙回头对参谋长龙平说:“吹冲锋号,发起总攻!”“嘀嘀哒嘀嘀……”激扬的冲锋号声,震撼大漠的号声,让敌人胆寒的号声响彻在西日塔拉的上空。宝音团长立在马上挥着战刀高喊着:“立功的时候到啦,马刀见红的时候到啦,战友们跟我冲啊!”只见他两腿一夹马肚子,手中挥着马刀冲了上去。西日塔拉周边的沙丘上也冲出一支支骑兵,逐渐形成漫山遍野之势,将刁二先生的人马团团围住。
刁二先生原以为大军正在同南方的大兵团作战,抽不出强大的兵力来对付他,要来也就是一个连顶多一个团,绝没想到他的冤家对头会带着一个骑兵师包围了他。他现在觉得他就是一只羔羊,面对的是一只下山的猛虎。压五洋和大炮手试着冲了两次都没冲出去,刁二先生知道这回是凶多吉少,很难逃脱了。于是,他先是进屋对三姨太和小四姨太说:“你们待在屋子里别动,他们打的不是你们是我,就是抓住你们也咋不着你们。好好抚养我儿子,要不我决饶不了你们!”三姨太和小四姨太这功夫只有筛糠的份儿,口里不停地说着:“是,是,当家的,是,是……”接着刁二先生又让管家石全有抬出一皮箱的银元来,给他的大队发了下去,又抬出一桶酒来每人都倒了一碗。刁二先生举起酒碗道:“各位兄弟,今天我刁二先生遇到坎儿了,只要弟兄们保我冲出去,我赤岭的半条街的店铺都是各位弟兄的。我今儿个就求着各位弟兄了,现在咱们就冲出去,冲出一个是一个!”有几个土匪领头喊道:“司令平时待咱们不薄,咱就豁出命来保着司令冲出去,冲啊!杀啊!”一群人骑着马,中间裹着马上的刁二先生,活像是一团蜂子包裹着蜂王似的向外冲了出去。
这群人“噢噢”地怪叫着,一边开枪一边纵马杀着,正好和宝音的一团撞了个正着。宝音团长将马刀向前一指大喊一声:“消灭这伙亡命徒!”战士们纵马挥刀喊着:“骑兵独立师活在马上,马刀见红!”把刁二先生等人团团围住。宝音团长喊着:“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骑兵战士喊叫着,挥动着马刀,将这伙亡命徒手中的枪械削掉。刁二先生现在只能提着一支汤姆逊冲锋枪,恶狠狠瞅着眼前的厮杀。他眼瞅着有一个骑兵战士挥动着马刀正向一个土匪的肩上斜劈下去,端起冲锋枪“哒哒哒”就是一梭子,将那位骑兵战士打落马下。有两名骑兵战士见状,拨马过来,没等刁二先生掉转枪口,两把马刀几乎同时从刁二先生的左右肩削下。
压五洋和大炮手躲在堑壕里,大炮手端着一支步枪连着两枪打落两名骑兵战士。见敌人有狙击手,二团的迫击炮排朝大炮手隐藏的堑壕连打了三发炮弹,大炮手被炸得飞了起来。压五洋一看谁也指望不上了,也顾不了别人,仄着耳朵听了一下,觉得东北角的枪声不那么密集,于是跳上他的菊花青马,拨了拨马头,朝马屁股上就是一枪托子,菊花青马没命地跑了起来。这菊花青马可是一匹宝马,跑起来又快又稳,据说也是从小腾格里柏树洼抓的野马。道上的人讲能称得上宝马的只有两匹,第一匹自然是桑杰扎布的黑豹马,第二匹就是这匹菊花青了,跑起来快如风疾如电诚不为过。
压五洋一人一骑,目标小,马又快,选择的方向又正好是一团和三团的结合部,冲出了紧缩的包围圈。有两名骑兵战士发现了压五洋,一面开枪,一面拨马追了上去。但他俩的马哪里追得上菊青马,子弹只是打在压五洋马后的烟尘里。
杨成龙站在沙梁上看得一清二楚,回头对警卫员说了句:“拿枪来。”警卫员小黄立刻将一支擦得油光锃亮的美式七九步枪递了过来。这两年,杨成龙有三支枪是固定的,一支左轮手枪,一支汤姆逊冲锋枪,一支就是这支七九步枪了。警卫员小黄没事儿时就擦枪,把枪擦得锃亮。杨成龙不慌不忙拉开枪栓,把子弹推上,然后叉开步子将枪口瞄向压五洋。压五洋打马狂奔了一阵子,又跃上了一个小沙丘,还回头直直腰瞅了瞅落远的两名骑兵战士。这时,杨成龙的手指一动,七九步枪的枪口冒了一股烟,就见那边压五洋身子一侧歪就从马上栽了下来。两名骑兵战士在后面紧催马追上前去,杨成龙身边的两名警卫员策马冲下沙梁去追赶菊花青马。两位战士追到压五洋跟前,只见压五洋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支大肚匣子手枪摔出去老远。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吐着血沬子,杨成龙的那一枪可能击中了他的肺。他大瞪着两颗充满血丝的牛蛋子眼,张着大嘴喊着:“狗养的,再给老子来一枪!”两位战士只好把压五洋抬上马,捆在马鞍子上,牵着马驮回去,他在马上不断地叫骂着,踢着腿。两位警卫员骑着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菊花青圈回去,在一团一个连的骑兵围追堵截下才将它抓住。
这时,在西日塔拉西北角高高沙梁的一处柳条丛中,正有一个人愣愣地瞅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良久,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像喝醉了酒一样踉踉跄跄地走下沙梁,将身子躺在光溜溜的黄沙上,等到夜幕降临才能从大漠中出去。他是在天明前到达的小腾格里沙漠,刚要进入西日塔拉时,却发现西日塔拉被团团围住了。
他,是桑杰扎布。
战斗结束了,当战士们端着枪冲进刁二先生住的屋子时,三姨太和小四姨太一人搂着一个孩子正蜷缩在炕旮旯里。战士们喝令她们抱着孩子走出屋子,和已经站在外边空地上的压五洋和大炮手的老婆站在一起。她们的后边是二百多个俘虏。战士们牵着马把压五洋驮来了,压五洋的老婆——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挣扎着跑到跟前,双手拍着腿嚎叫着:“当家的,我们当家的,你咋到了这步田地呀,呜呜……”战士们用力把她拖了回来。石全有也站在俘虏群中,一身的老百姓装束。他看到大军冲了过来,赶忙藏到一个柳条子堆中。后来,趁人们不注意,他赶紧钻到返回西日塔拉的老百姓堆里。吴飞带的担架队里正好有漠北村的人,悄悄地把石全有指给了区长苏然。苏然带上两名区小队员走到石全有跟前,将他按住。苏然冷冷地说:“石管家还想再跑一次?你可不能站在这里!把他押到俘虏堆儿去,他是刁匪的管家是重犯,要严加看管!”
满天的云彩像一块块硕大的抹布,把天擦得翠蓝翠蓝的。正午的太阳照曜着莽莽苍苍的小腾格里沙漠。西日塔拉一片欢腾,杨成龙、李山、吴飞一帮人站在西侧一个大碉堡上,向胜利的战士们,向赤岭县二区、三区的担架队员们,向闻讯返回来的西日塔拉的老百姓们招手致意。
杨成龙和李山、龙平商量一下,决定二团、三团立刻返回赤岭东大营驻地待命,一团一营留下清理战场,一团二营、三营押送俘虏带着伤员回漠北村,师部与赤岭县政府的人也一同回到漠北村。
杨成龙的骑兵独立师和赤岭县政府在漠北村召开了公审公判大会,一时河南水北村子的蒙古人、汉人来了足足有上万人。一些道远的骑着马,骑着驴,骑着骆驼也赶来参加大会。吴飞县长宣布判处压五洋、石全有死刑立即执行。吴飞县长宣判完,几名战士像拖死狗似的把压五洋和石全有拖到一挂牛车上拉到小腾格里沙漠边上执行了枪决。剩下的土匪和土匪头子的眷属有的交当地政府处理,有的遣送回家。
在开公审公判大会前,乌云过河去把母亲其其格也接过来。参加完大会,杨铁匠老婆子和其其格把杨成龙好个数叨,老其其格说:“巴雅尔不是我说你们,你们把刁二先生活抓回来不行?要是个活的,不用你们枪毙他,我们这些老婆子咬他挠他就能把他大卸八块,只整回来个死的真不解恨!”铁匠老婆子也说:“是呀,杨成龙,你们可忒便宜了刁二那个该挨千刀的活牲口!”乌云说:“阿妈,你们就小点儿声吧,让外边站岗的战士听着。”其其格声音更大了,“谁听着怕啥,做了不对的事儿还不行我们老姐俩说两句?”杨成龙坐在炕沿儿上只是“嘿嘿”地笑。其其格撒了一阵子气,对铁匠老婆子说:“老嫂子我得回去了,牛犊子还没人饮呀。唉,把那个小崽子给我抱上吧,我那儿好几条奶牛呀。我再喂养大个狼崽子,到时候好再气我。”乌云瞅瞅杨成龙,对老其其格说:“阿妈,没人敢气你,是你自己净气自己。”其其格走出门口还扭回头对杨成龙说:“巴雅尔,我可跟你们说啦,抽功夫上河北沿儿给你阿爸阿妈上上坟去。唉,他们见着你不定多高兴啊!”杨成龙依旧“呵呵”地笑着说:“阿妈,我忘不了,连石柱子他姥爷的那边,他爷爷这边的,我这回都去把坟上了。”
老其其格这才笑眯眯地和抱着孩子的乌云上了马车。
这真是:
说古训,善恶终会善恶报;
看今时,好坏自有好坏分!
要问接下来这漠北又是怎一番争斗,且听下一节具体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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