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天边霞火宛若近在咫尺,让人入目可柔,色泽虽是烈艳无比,看起来宏大异常,却是给人一种极温暖的感觉,就像豆娘的胸脯。
弱河尽头,夕阳余晖,宏大显得悲壮。
李坎耳边,风声水声饶耳不绝,闭着双眼盘膝坐在一处白色营帐前。
已是吐息了近两个时辰左右,身体上的伤势已是好转了很多。
当下,李坎耳边听到有人正在靠近,他缓慢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来人边走边问。
声音浑厚朗亮。
正是先前那个浓眉大眼的将士,名叫魏胜,但听别人都叫他魏大家。
弱河两岸,万山丛中,乾元水师银甲闪烁着银辉,万只白色营帐前,篝火即将点燃。
魏胜来到李坎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后,将一根树枝递了过去。
树枝上,插裹着一条又扁又长的生物,皮肉焦黄,似是被火烤过一样。
李坎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顿时只觉得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忍不住皱眉,仔细打量了起来。
只觉得像是鳝鱼,又不像鳝鱼,比鳝鱼扁长了很多,也大上很多,李坎却是没有见过这是什么东西,更是能可嗅到一股浓重的咸腥味,一时倒也没敢下口。
魏胜笑着说道:“没吃过吧,这是海鱼,自带咸味,吃这种鱼不用再带盐了。”
他声音响亮,让周遭其他银甲将士也能够很清楚的听到,他们瞧着那个扬言要拿他们练手的少年,当下开怀大笑出了声音。
“海鱼?”李坎忍不住喃道,非但没吃过,就是见,也是第一次见过,但看到魏胜咧着嘴正在笑看着自己,加之周围那些家伙们的笑声,让他在心中不免莫名就涌上一股冲动,直接握起树枝,放到嘴边上,大口的咬了一口。
“小心鱼刺!”魏胜及时提醒道,心想这家伙下嘴可够猛的,又不是羊腿之类的美~肉,实在用不着那么大口去吃,哪里会想到是李坎的少年性子在作祟,接着,他从腰侧取下一只装水的牛皮囊,递了过去。
这次,李坎没有犹豫,伸手接过,他用嘴将囊塞一口咬开,登时就嗅到了一股冲鼻的气味,却是没有多想,对着嘴就准备灌上一大口,然而却是在入喉之际,“噗!”,忍不住大力又喷吐了出来,显得有些狼狈。
李坎只觉得喉咙火辣的厉害,紧接着瞪大眼睛,惊讶道:“酒?!”
毫无准备,一时没能喝下去。
这一幕,引得周围银甲将士们哄然大笑,更是有人打趣道:“魏大家,你也太不道德了吧,竟然哄骗小孩喝酒!”
魏胜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扭头就道:“咋!谁不是从小孩过来的?”
仿佛在他们眼中,李坎还是一个小孩。
而李坎根本就不知道,真男人除了劝失足妇女上岸以外,更多愿意捉弄少年和毛刚长齐的男人,似乎更能让他们觉得快乐。
就像,当下一样。
从小到大,李坎只算得上喝过三回酒。
第一回,是小时候父亲趁着过年高兴时忽悠上的一杯,可想而知,那年的除夕夜则是在醉梦中度过的。
第二回,便就是南离城监牢里面,同邱世安忍痛对饮上的五大碗。
第三回,是巨人族那一夜的轰天篝火旁,一醉方休。
李坎觉得,巨人族的果子酒是最好喝的。
而当下,他只是疑惑军营中怎么会有酒呢?
而旁边这个络腮胡大汉,似是同他很熟一样,这让李坎在心里感到莫名其妙,因为在此之前,真的不认识他,心想或许吧,这家伙同任何人都会自来熟吧。
眼见李坎有些发愣,魏胜笑着解释道:“行军打仗自是不能够饮酒,但当今天下太平,少饮也不无不可,若不然,他们这群血气方刚的家伙还不都得憋出毛病来了。”他扭头瞧向那些银甲将士们,继续道:“弟兄们镇守在此,都很少回家,想爹娘,想妻儿,都是很正常的,在入睡前喝上一口酒,既能驱寒,也能助眠,也省得思念的睡不着觉。”扭过头,瞧着李坎说道:“所以呐,酒,还是得有的。”
魏胜咧嘴笑着,一点也没有了先前在巨桥上面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豪爽的就像巨人族的压陆族长,豪易近人。
李坎缓慢的举起牛皮囊,小口喝上一口,说道:“那你们也够不容易的,有家都不能回。”
魏胜摇摇头,同他解释道:“不是不能回,是很少回,一年到头也能回家三次,走水路,朝东,在震海洲上岸,换旱路,有专门的快马,能一路直奔乾元洲,十天假,来回路上得用掉八天,也就能待家两天。”
李坎显得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你们都是乾元洲来的吗?”
魏胜点了点头,随后说道:“神洲有三大海门,分别是兑海洲,北艮洲,和震海洲,兑海洲和震海洲,都有本洲将士就近镇守,只有艮洲得需要我们乾元水师远镇在此。”他仰起脸,望着天边霞火,“虽然回家少了,不过倒也没什么不好。”
李坎忍不住皱眉,听不明白这话。
魏胜笑着道:“你想啊,谁家还没有一本难念的经,有的婆娘嫌弃自家男人没出息,整日叨叨的让人头大,有的男人嫌弃自家婆娘丑的像头猪,还整日叨叨,连饭都吃不下去,总之,大多人家都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即便是能够吵到白头偕老,其实也真的不幸福,还真不如就像我们这样。”
李坎听着听着,有些迷糊,迷糊的是这家伙最后说的那句话,忍不住问道:“怎么就不如了?”
一年到头只能回家三次,一次待两天,也就是六天,自家孩子估计在三五岁之前,都不会记得自己亲爹的模样,李坎觉得这有什么好的?
魏胜咧嘴笑道:“你还不懂,不知道什么叫作小别胜新婚,好不容易同自家婆娘见上一回,肯定是得办正事了,什么油盐酱醋,鸡毛蒜皮的小事,统统都没空管,就是吵架也得到了床头再说。”
随后,魏胜扭头同李坎又道:“不着急,慢慢你会懂的。”
李坎轻轻点头,在心里犹豫了很久,当下还是决定了问道:“你们没有接到抓我的命令吗?”
听到这话,魏胜显得有些意外,似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张口便道:“没有啊!”
魏胜脸上的神情,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况且他们也没有抓李坎,这让李坎在心里,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是宋老头为他料理好了身后一切。
李坎点了点头,说道:“魏胜大哥,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这声魏胜大哥,让魏胜在脸上露出欣喜的模样,豪气干云道:“但说无妨!”
李坎笑了笑,觉得此人乃是真豪爽,说道:“魏胜大哥近来可曾回去过乾元洲?听没听说过宋永恩。”
魏胜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年前回了一趟家,你说的是空战武神我知道,但近来没有听说过有关他的事情,怎么?你同那位天下狂人认识!”
魏胜脸上显得惊讶,瞧着李坎轻轻点了点头,他抬起手,一巴掌拍在李坎肩头,说道:“可以呀!这种大人物你都认识!”
李坎咧嘴,尴尬的笑了笑,他内心有些失落。
魏胜起身,说道:“早点睡,少熬夜,我得去和我家将军换哨了,走了。”
李坎看着他走去。
不知不觉,夕阳余晖,已经燃烧殆尽,月儿弯弯,万只白色营帐前,烈火点燃,熊熊燃烧。
昏黄夜色中,火光映照在数万名乾元水师的身上,银甲折射出精芒,划破这夜,袭向八方。
于黑夜中,绽放锋芒。
耀眼,不可直视。
弱河两岸,绝顶处,仿佛是数万颗星辰,齐坠凡间,让满天星河,黯然失色。
夜风猎猎。
巨桥上,蓝袍银甲站立,守卫三步一人,正值换哨。
桥檐上,四道极尽白亮的光华,照射向前方海域,千里之内,亮如白昼。
四颗夜明珠上面,刻有斑驳繁复的纹络,是修道之人所炼制出来的四颗法宝,用处便是照亮黑夜。
无尽海域,巨浪正汹涌澎湃着。
石牫双手按在桥栏上面,身体前倾,目光看着那些巨浪翻腾,平静道:“怎么样?”
魏胜咧着嘴笑道:“老实多了。”随后,又补充道:“那小子的体格还可以,恢复的很快。”
石牫微一皱眉,扭头道:“我问你又捣腾的怎么样了?”瞧见魏胜咧了咧嘴,他扭过头去,注视着前方海域,说道:“耗费了那么多材料,再捣腾不出什么有用的家伙什出来,上面一早就说了,以后无论再跟他们要什么材料,都不会再批了,所以,你看着办吧。”
说完,石牫转身走去,身后魅蓝海袍涌动,如是海面上正翻涌着的巨浪。
魏胜瞧着他走去,无奈咧嘴,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大声道:“放心吧,这次保管让他们开开眼!”
只听:
“最好能!”
那人消失在巨桥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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