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细的嗓音穿过正殿,陆羲禾心头一震,他来做什么?
萧贵妃小产一事,牵扯诸多势力,为什么要来搅这趟浑水?
余光瞥见宁熠一身素衣,扣身施礼。
“参见皇上。”
皇帝挥手,示意他平身。
“你此时入宫,可有要事?”
宁熠回道:“是。”
门外太监通报,“启禀皇上,太医院的人求见。”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
御医进殿跪拜,额头抵在方砖之上,“微臣参见皇上。”得到皇帝的准允后,他开口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送给贵妃娘娘的手串上没有毒。真正导致贵妃娘娘小产的,应该是贵妃娘娘下午时服下的安胎药。”
“朕已知晓,下去吧。”皇帝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皇后现在何处?”
太监忙回道:“陛下,皇后在外面候着呢。”
“派人送皇后回宫,免得她染了风寒。”语气中几丝关怀,几丝怜爱,全然不似先前冷漠的样子。
陆羲禾的心一点点下沉,这便是帝王吗?
他不爱皇后,所以在皇后被冤枉时选择相信萧贵妃。可是他也不爱萧贵妃,他给她的宠爱,不过是权力制衡的结果。
他甚至不爱自己的骨肉,他视他们为棋子,视他们为巩固江山的工具,最后才是骨肉之亲。
什么才是一个帝王最看重的?
果然还是他的江山社稷。
但若是不看重江山社稷,便不能称为称职的皇帝。
帝王从选择成为帝王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失去许多的东西。
人生也是如此,有得,必有失。
她身上的官服让她得到了渴求的权力,亦让她失去了从前的自由与洒脱。
值得吗?
她无法回答自己值得不值得。
陆羲禾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已然卷入了漩涡的中心,想要安然处世,绝无可能。
她能做的,只能是被推着向前走。
没有回头路了。
陆羲禾,你已经不能回头了。
她微微抬头,撞见宁熠警告的眼神。
“臣听闻宫中之事,实感万分痛心。可怜那未出生的皇弟,竟被人以此等卑劣手段谋害。”宁熠痛惜道,“只是,后宫之事,臣等有心无力。”
陆羲禾明白了他的意思。
前朝与后宫不可互相牵扯,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熠儿所言甚是。”皇帝盘着手中的佛珠,“是朕糊涂了。不过,春熙堂一案事关京城安稳,你们务必妥善处理,切莫叫百姓寒了心。”
三人齐声称是。
“朕有些乏了,你们下去吧。”皇帝吩咐道。
陆羲禾等人齐齐拜谢,按身份高低依次退出大殿。
“等等。”低沉的男声叫住她。
是在叫她吗?她不敢确定。
三次登门,已令她丢尽了脸面。
她用自己的自尊与骄傲,换来了对方的避而不见。
好可笑。
“本王命你站住。”楚**音徒然变冷,四下的宫人纷纷避开。
陆羲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停下匆匆的脚步,露出礼貌的微笑:“参见王爷,王爷可有什么事?”
“为何躲避我?”他下意识伸出手,被陆羲禾悄然躲开。
“王爷请自重。”陆羲禾维持着微笑,亦保持着与他的距离。
“你竟与我,生疏至此。”他怅然道,心中却想,他们的误会究竟还要多深?莫非要老死不相往来吗?
“王爷言重了。”陆羲禾恭敬异常。
楚王的脸色十分难看,“我们谈一谈,如何?”
有什么可谈的呢?他给的难堪还不够多吗?
陆羲禾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再重蹈覆辙。
她知道他们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名为猜忌,亦为怀疑。而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这道鸿沟,便不可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对方。
没有最基本的信任,谈何感情呢?
“我与王爷似乎没有什么可谈的。”她简短地说道。
楚王试图从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可是那双眼眸太过澄澈,除了淡漠,再无其他。
像极了初见时她的神情。
“如果王爷没有其他事,属下先告退了。”她一板一眼地行礼,以彻底与他撇清关系。
“皇上已经下旨,由我负责此事。”
在某个瞬间,她是惊讶的。随即她很快恢复了平静,“王爷想表达什么呢?”
“由你协助。”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就是这张脸,让他甘愿上当受骗,甘愿为她赴汤蹈火。
陆羲禾错开目光,远处落叶随风起舞,又是秋天了。
“还有呢?”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可笑。
她陆羲禾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晚些我会派人接你。”他无可奈何地说道。
陆羲禾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既要查案,不如王爷直接到春熙堂。总好过绕了远路,浪费时间和精力。”
“你来便是。”他说罢兀自离去,高大的背影渐渐变成一个黑点。
陆羲禾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她问自己,她真的动心过吗?
她是不是此生非他不嫁?
也许第一个问题她不知道答案,可是显然,她清楚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她不会,也不可能只为他驻足。
她有自己的人生,楚王亦然。
既然如此,又何必苦苦纠缠。
她毫不留恋地翻身上马。对她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紫阳君。
紫阳君一日不除,她一日寝食难安。
也许陆羲禾早已预料到,紫阳君对她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可惜为时已晚。
“大人,恭王的马车在后面。”于声晚低声提醒她。
陆羲禾回眸,那车帘子被人从内掀起,一只修长的手抵在轿边,车内人的声音低沉而安稳,“过来。”
陆羲禾下马,示意于声晚先回去。
她走近马车,车内人伸手将她拉上去。
待她在马车上坐稳,她看向不动声色的宁熠。
“大哥?你还好吗?”
宁熠抬手为她斟了一杯茶,坦白道:“不好。”
“发生了什么事?”
宁熠笑笑不语。
陆羲禾没来由地心里发毛,自从他恢复了身份,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没什么,阮阮,春熙堂的事你可有头绪?”他将手旁的小盘子向她的方向推了推,里面盛着精致的点心。
“那人太过狡猾,我不知道应该从何处下手。”陆羲禾没有吃点心的心思,现在她已经乱成一团。
“或许你可以向晋国公求助。”他提议,“想不到庆王还留下了一个**烦给我们。”
“他的目的绝不是这么简单,我有一种预感,他正在谋划一个巨大的阴谋。现在我们都被他蒙蔽了。”陆羲禾很是心急,可事实往往是越急越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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