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鱼从军

    
    李多鱼跟何伯这次要去采买食材的地方是离南兖州郡二十里的苍桐镇，苍桐镇集市算是这方圆百里内最大的集市，每隔五天一次。
    路上何伯甩着鞭子赶着慢腾腾的黄牛，兴头一起咿咿呀呀唱起了小调。胖虎脖颈上拴了一条细长的锁链，老老实实趴在李多鱼一旁。
    “何伯，你唱的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何伯六十左右的年纪，须发花白，因平日里就爱小酌，所以看起来双眼迷蒙，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
    “我唱的是南越小调，小女郎君没听过吧？”
    “南越小调？”李多鱼摇摇头，“没听过。”
    何伯呵呵一笑，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有些遗憾道：“没有小女郎君做的小菜下酒，这酒喝起来也忒没劲了。”
    李多鱼平常会做一些卤豆腐干，各种酱菜，还有猪下水做的小菜分给府里的下人们吃。虽然是些不起眼的食材做成的小菜，但却被府里下人们当成了最好的福利。
    闻言，李多鱼解下了腰间一个布袋，从里面掏出了一块儿酱牛肉递到何伯面前，“昨天卤的，新鲜着呢！”
    何伯将荷叶包裹的卤牛肉接过，打开来一脸陶醉的嗅了嗅，“不错，不错！味道甚好，甚好！”然后慢条斯理的咬一口牛肉喝一口小酒。
    这斯斯文文的吃法让李多鱼不禁有些汗颜，她吃东西都没这么文雅。
    胖虎见李多鱼将酱牛肉给何伯，有些不满的爬了起来，冲李多鱼“嗷呜”叫了一声，李多鱼安抚的拍了拍它的大脑袋，又拿了一块塞进了它嘴里。
    何伯见状呵呵一笑，“这老虎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被你收养了，天天都能吃到你做的美食。”
    提及此，李多鱼叹息一声，“胖虎能陪在我身边，是我选择了它，而它被迫跟了我。即使跟在我身边吃的再好，我想如果它能选择的话，一定会选择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深林里。”
    何伯听了这话神情微怔，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后道：“想不到小女郎君竟能有此想法，不过我想它现在应该是满足于当下的。人生要面临的岔路口何止一条两条，选择此就不能选择彼，每一条路上都有各自的风景，细想之下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李多鱼听后眼前一亮，看不出来跟个酒蒙子似的何伯也能说出这样一番有道理的话。
    一个时辰后，苍桐镇到了。
    李多鱼牵了胖虎跳下牛车，虽然这一人一虎同那赶牛车的老头常出没于此，还是引得赶集的人纷纷侧目。
    很快，李多鱼和何伯采购足了府上三日所需食材，二人一虎坐在牛车上往回赶路。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原野上纵横交错的阡陌间一畦畦的麦苗给苍黄的天地平添了一点新绿。牛车缓缓行走在田间小路上，两边林立的杨柳树只剩光秃秃的枝丫，不时有飞累了的胖嘟嘟的喜鹊停在上面歇脚。
    牛车正缓慢行走间，突然从一侧深沟中窜出来几十个黑衣蒙面的人，手里拿了刀剑截住了牛车去路。
    “何伯，这里又不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也会有劫匪呢？”李多鱼疑惑不已，这些劫匪胆子未免也太肥了吧？
    平常一副宿醉未醒似的何伯此时双目瞪圆，怒斥道：“来者何人？竟敢挡你们爷爷的去路？你们这是活的不耐烦了吗？”话落将牛鞭甩的“啪啪”作响。
    “你这老家伙真是不自量力，乖乖将车上的小娘子送给大爷们，大爷们便放你有一条生路！”
    “哦，你们这是冲着我来的呀，那不知是奉命刺杀还是劫色而来呢？”
    “哟呵，小娘子还挺上道啊！哈哈哈······”
    “我们当然是被小娘子美色所惑而来的！”
    来人虽然蒙面，但其中几个眉眼颇熟悉，李多鱼一眼就认出其中就有梁温珏和几个常与他鬼混的纨绔。
    既然蒙面，那自己今日权当不知他们身份，定要趁此机会好好收拾他们一番。
    抽出身后铜锏，一个后空翻跳下了牛车，胖虎也兴冲冲的跟着跳了下来，一人一虎冲进人群中大杀四方。
    何伯举着牛鞭顿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打着打着，李多鱼突然觉得手中的铜锏仿佛有千斤之重，连举起都费力更别说挥舞起来应敌了。幸好胖虎护主心切，任何敢靠近李多鱼的人都被它扑咬的不敢靠近。
    何伯看出了李多鱼的不对劲，“小女郎君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此时李多鱼浑身犹如虚脱般四肢酸软无力，“何伯，我好像中了软筋散的毒了。”
    这感觉太熟悉了，就像她曾中了姜绒给她下的软筋散症状一模一样。她又是何时中的软筋散呢？蓦地想到今早离开府邸前，魏南嘉端给自己的那晚羹汤。
    奶奶的，这个小贱人！一定是她给自己下的药，等她回去后看她怎么收拾这贱人！
    何伯一听这话，拿着鞭子跳下牛车，手中牛鞭甩的如炮竹般噼啪炸响，惊得人头皮一炸一炸的。
    谁都没想到，何伯这样一个整日醉眼朦胧的小老头竟然身手十分了得，一招一式颇有章法，打的蒙面的纨绔们抱头鼠窜，一个个推出随身侍从给自己挡鞭。
    何伯毕竟年老体衰，对方又是人多势众年少力强的人，两刻钟后渐渐体力难支。何伯趁自己尚有余力之时，夺了对方一匹马，冲李多鱼喝道：   “小女郎君快上马，我来断后！”
    李多鱼担心何伯受伤，犹豫着不肯上马逃走，何伯急道：“他们要抓的人是你，只要你逃走，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想想何伯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嘱咐道：“何伯小心，等我逃走后一定会带人来救你的！”话落手脚并用，费力的爬上了马。
    “她要逃走，快拦住她！”有几个纨绔急的大叫。
    见李多鱼爬上马，何伯一甩牛鞭打在了马屁股上，然后回身拦住了想要截住李多鱼的人。
    身下的马撩开四蹄狂奔起来，胖虎也不恋战，紧跟李多鱼马后。
    “胖虎留下帮何伯打坏人！”李多鱼冲亦步亦趋紧跟自己的胖虎喊道，胖虎犹豫了片刻，竟然真的返身而回，冲进了人群之中。
    “不能让她逃走，快来人去追!”
    李多鱼听出喊这话的人正是梁温珏，来不及回头看追赶她的有多少人，只双手抱着马的脖颈狠蹬马刺。
    想到驻军正在离此不远的地方，便打马直奔军营而去。
    后面追的人怎么肯轻易放弃，有好几次李多鱼眼角余光都能看见追她的人的影子。
    小半个时辰后，军营赫然在望，身后的追兵不敢再继续追下去，只得遗憾的放弃。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军营里的将士们提了水桶去河边打水，预备做中饭。远远看见一人趴伏在马上朝他们疾驰而来，纷纷驻足看去。
    有些日子不曾见过李多鱼的凌玉书一眼就认出了马上之人，扔下手里的水桶迎面奔去。
    “小鱼儿，你怎么来了？后面追你的是什么人？”
    不等李多鱼从马上摔下来，凌玉书抢先接住了她，这时其他将士们纷纷赶了过来。
    “快去禀报将军，我与何伯路上遭遇了歹人，现在何伯和胖虎被歹人缠斗住，快请将军前去救人！”李多鱼有气无力的喊道。
    一个小兵听了李多鱼的话忙去向顾北宸禀报此事，凌玉书和另外几个将士扶着她往军营中而去。
    还不等凌玉书等人搀着李多鱼走向主营帐，顾北宸急匆匆而来，一看李多鱼面色虚白，大滴大滴的汗水自额间鬓边涔涔而落，心不由得一紧，“将人扶进主营帐，快传军医！”
    在喝了军医配制的解药后，李多鱼渐渐觉得好受了些，不再是原来连抬起手臂都费力的样子。
    得知顾北宸已命人前去搭救何伯和胖虎，李多鱼便安心的躺在顾北宸日常歇息的床榻上，等着恢复体力。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顾北宸并不是命人前去搭救何伯和胖虎，而是亲自带了五十将士前去。
    李多鱼已逃走，众纨绔也没有恋战的心思，在将何伯胖揍一通之后，正欲准备离开，却不想五十骑快马疾驰而来，而为首之人正是顾北宸。
    顾北宸一声令下，五十名将士分散开来截住了众纨绔和他们随从的退路。不给众人任何解释的机会，也不让人摘下蒙面布巾证明自己身份的机会，五十个颇富战术经验的将士们将人围拢在一处踢里哐啷一通狠揍。
    直打的众纨绔就算面巾脱落也看不出本来面目，一个个手脚并用爬起来都费劲这才作罢。
    顾北宸骑在马上面色冷沉的扫视了一圈叫苦连天的纨绔们，命令几名士兵将受伤的何伯和被打断了一条腿的胖虎送回别府。
    众纨绔只觉自己倒霉透顶，当初打算劫人时怎么就选了个离军营驻地如此近的地方呢？偏偏又让已经身中软筋散的李多鱼逃了出去，又是顾北宸亲自带人将他们痛揍一顿，他们也只得被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