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沧海

    
    东土幻雾仙谷中竖着一张巨大的棋盘。这棋盘有形无质。其上落着许多颗由灵气化成的黑白棋子。
    玉清白头仙翁手拿一节短竹，凌空一点。一颗白子在棋盘上显现出来。
    对坐的老酒鬼不由微微皱眉。他灌下一口仙酿，做沉思状。
    “走这里！”一旁的叶沧海为老酒鬼支招。
    “沧海，观棋不语真君子！”老酒鬼说道。
    “你都要输了，还在这儿死要面子呢，听我的，走这里。”叶沧海手指一点，替老酒鬼落了一颗黑子。
    仙翁笑呵呵说道：“沧海，走好了就不能再悔棋啊。”
    “哎，等一下。”叶沧海看向老酒鬼，“你说我这一步行不行啊？”
    老酒鬼又灌了一口酒，点头道：“我看行。”
    玉清白头仙翁笑眯眯地又拿短竹一点，一颗白子落下。
    “哎哟。”叶沧海拍着大腿叫了一声。
    老酒鬼道：“我就说你走得那一步不行。”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老神仙手中的短竹应声而断，只剩一线竹丝连接在两节断竹中间，才没有让那断掉的半截坠落。
    白头仙翁从来都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竟然异常凝重。
    叶沧海也是微微皱眉，“小杂种没有渡过这次死劫？”
    白头仙翁盯着断竹沉吟半晌，长叹道，“天道无情啊。竹断则身死。”
    “你老杂毛选定的人，会是个短命鬼？”
    老酒鬼道：“哎，生于天地者，谁又能真正跳脱天道呢？”
    叶沧海怒道：“天道就是个狗屁！”
    老酒鬼道：“那你怎么不去拿预魂珠算一算阿祖现在到底在哪里？易天行都比你有魄力。”
    “易天行那龟孙懂个屁呀！用预魂珠算，一旦被天道缠身，害我老婆再死一次怎么办？”
    “所以，连你逍遥仙尊都惧怕天道。别人如何能逃出天道因果？”
    “我不是怕那狗屁天道，我是怕我没老婆。”叶沧海反驳道。他指着仙翁手中的那根断竹道：“那不是还有细丝连着吗？我看小杂种不见得会死。”
    白头仙翁轻咳了几声。“他已经死了。”
    “真死了！你老神仙选定的人就这么死了？那两根细丝不是代表着一线生机吗？”
    老神仙缓缓摇头，“此非不死的一线希望，而是死而复生的一线希望。”
    “死而复生？”叶沧海的眼神终于变了。方才他只以为仙翁在故弄玄虚。却没想到裴风真的死了。他叹息道：“唉，狗屁天道又抹杀了一个天纵奇才。”
    这世上的确有生死人的办法，不过要得到那种造化，简直比登天还难。
    当年仙魔大战时，逍遥先尊和阿祖先尊的肉身都被摧毁。阿祖仙尊只能重新投胎。若不是有白头仙翁为叶沧海重塑了一具仙体肉身，他也得去投胎转世。两位仙尊，尚且不能死而复生，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道境修士裴风？
    “阿弥陀佛……”老酒鬼放下酒壶，竟然双手合十念诵了一声佛号。“没想到第一位陨落的‘救世者’，会是老神仙选定的裴风。”
    救世者！
    这才是修真界最高层，最核心的秘密。
    灭世大劫将临，只有修真界最顶尖的势力才知晓这个秘密。早在无数年之前，便有修真大家窥探天道，看到此劫不可避，而人类将是此劫中救世的唯一的希望。
    因为许多修真大家都算到在这一劫中会有一个救世者在人类中诞生。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救世者是谁。所以各大势力纷纷在人类中选择天纵奇才来培养。
    这就是修真界最深层次的真相。
    白头仙翁选择的是自己的后人，裴风。
    万佛山的无界金佛选择的是九莲圣子，尘远。
    而无涯金佛本着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选择了当世奇脉者，重阳之体，秦越。
    此外，古代各大顶尖强者，也为此劫留了后手。
    比如凤祖以自己的一滴本命精血化作人类少年小厉。那显然小厉就是凤祖为此劫留的后手。
    此时仙翁说道：“其实裴风也不是我的选择。我们神裔族体内流着北海天妖族的血液，我想神裔族应该是一位天妖神创造出来的。”
    老酒鬼道：“北海天妖神早在上古年间便飞升了。他在飞升之前创造神裔族，让这一族人携带着他的血脉历经数万年繁衍，这确实也是一种保留血脉的方法。”
    仙翁微微点头：“凤祖让一滴血液在世界飘荡了几万年。而天妖神则是选择了这个方法延续自己的血脉。最终裴风的生母与凡人结合生下他，他的体内也就有了更多的人族血脉。”
    “原来如此。”叶沧海道：“这么说裴风是天妖神选定的救世者。只是，纵然他有一半的人类血脉，也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吧？”
    白头仙翁沉默良久，沉声道：“裴风和小厉一样，都不算是纯粹的人类。只是预言中的那个救世者，到底能不能是他们这样血脉不纯的人类，谁都无法确定。”
    叶沧海彻底明白了前因后果，“所以古代那些异族大能为了让他们后代的血脉向着人类靠近，各自施展手段，烙印在天道之内。”
    “正式如此。”
    仙翁讲出实情后，显得越发苍老。
    “现在看来，我神裔族人里不可能出救世者了。我不是，裴风亦不是。也许天妖族和神兽族大能留下的后手，只是为了辅助那位人类救世者。这就是我也看不透的天道了。”
    “那个救世者究竟会是谁？”叶沧海自言自语了一句，“仙翁，北境圣宫选择的人是谁？”
    白头仙翁摇头。
    “不能说？”
    “是不知道啊！”
    “北境的修真圣地还没有选出救世者。”无涯插话道，“先前我为此事见过一次圣宫雪帝。”
    “你去见那个女人了？”
    “雪帝说，仙魔朝拜之后，修真圣地会举行一次大比，邀请天下修士参与。那时候她会选出一位救世者。”
    “大比？那老女人只会胡闹！”叶沧海又看向仙翁，“老神仙，当真不知谁是真正的救世者？”
    “当真不知。”仙翁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知道阿祖应该也是一位被选定救世者。”
    此言一出，叶沧海顿时愣住了。
    仙翁道：“阿祖身负轮回大道。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她经历百世轮回。这想必也是古代的某位巅峰强者保留血脉的一种方式吧？”
    “您老的意思是，有异族用轮回道的方式通过阿祖保留下了血脉？”
    “应该是这样的。不过留在阿祖身上的轮回道太强了，我无法窥探真相。而今已是她的最后一世。你说她会是谁选定的救世者？”
    “轮回道……神兽族......百世轮回？难道是龙祖？”
    仙翁微微点头，“不出所料的话，阿祖身上应该带着龙祖血脉。叶逍遥，你为了逃避这世界的纷争，为自己改命名为叶沧海。可你最终还是逃避不了的。阿祖最后一世的宿命便是对抗大劫。你还能袖手旁观吗？”
    “我！我……”叶沧海一脸的痛苦！
    他只想找到老婆的最后一世，跟老婆过几天与世无争的舒心日子，他堂堂一位仙帝，却连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都不能实现，如何能不心痛！
    仙翁接着道：“沧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丹药维持着我从远古活到今天已经到极限了。即便是仙也无法完全逃脱天道，我这副垂死之躯无法为大劫出力了，便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裴风的身上。却不料这孩子竟然先我一步离开了。”
    “他，是个好孩子。”叶沧海评价道。“只是狗屁天道专杀好孩子。”
    “罢了……”白头仙翁长叹一声。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两位修真大家，身上不知不觉浮现出了一缕死气来。
    “老神仙。这可使不得！”无涯金佛当即用一团金光笼罩在白头仙翁的身上，将仙翁身上的死气祛除。
    “唉，何必再悖逆天道呢？我的寿元早就到了。这一把老骨头还能为天下人做些什么呢？”
    这几位都是修真界天花板级别的人物。他们若是不想死，就连天道也暂时拿他们没有办法，但如果他们自己不想活下去，那天道自然不吝啬来收人。
    “老神仙你这是何必呢？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再说那两根细丝不是还没断吗？兴许裴风能死而复生呢？老酒鬼，有什么法子能让人死而复生？我去办，只要不涉及我老婆，我才不怕狗屁天道。”
    无涯金佛道：“世界的三大神药中唯有龟驮仙有生死人之效。不过要找到它可不容易。即便找到了只怕你也抓不到它。”
    “怎么就抓不到？”叶沧海万事不关心，只是听过这株神药的名字，还真不是很了解。
    仙翁接话道：“它是先天神药。诞生之初便圆满了空间、时间和生命三大道法。它可穿越时空，遨游于历史和未来之间。故而，没有人能抓到它。”
    “这世界还有这种奇物？仙翁，你可曾见过此药？”
    白头仙翁终于有了一抹笑容，“人活得久了，见过的东西自然就多一些。神药龟驮仙，乃是混沌初开时，天地灵气凝聚而成。此药药性至阳，向阴而生。”
    白头仙翁的脸上现出了一抹崇敬之色。“那是真正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提升修为的神药。在漫长的岁月中，我有幸见过一次。它嗅到此地药性浓郁，在谷内逗留了几日，还为我指点炼药之术。也就是有了它的指点，我才炼出了增寿仙丹。”
    “哦，原来如此啊！这么说您老算是一株神药的徒弟啊。怪不得您老活得久呢……若能找到此药，那小子还有一线希望啊。”
    老神仙叹道：“唉，到哪里找呢？从太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修真大家想要得此神药，却连神药的踪影都没有见过。神药不是凡人可以染指的。那太过虚无缥缈了。”
    “您老算不到？”
    “天道之外的神药，如何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