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三爷和十四爷竟然回了紫禁城,然后联合了五阿哥,与不管事的七阿哥,十二阿哥联名奏请皇上节哀。倒是因这位八公主从小由宜妃抚养长大,胤禟多少还面露伤心之色。
直到七月初六日,皇上方才在众阿哥的奏请上言于胤祉“公主之事不必再隐”,消息匿而不发竟有半月余。
这就是皇家,一个公主的薨逝无足轻重,更何况是已出嫁的公主,无非只是为了巩固江山社稷而已。
每每想到那个初见就甜甜喊我嫂子的温婉女子,心中格外酸楚。
九月入秋,皇上还京。
当胤祥出现在我面前时,竟无言以对。
“丫头,让我抱抱。”胤祥眼中的沉痛,我感同身受,亲人的离去,又岂是几句话能安慰的。
“我很没用。”环住胤祥的腰,我终是泪眼婆娑,明明知道温恪会难产至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言不能阻止,这种沉重的无力感让我窒息。这段时间午夜总会惊醒,思考着未来还那么长,我到底有没有勇气去面对一个个与我有千丝万缕的人死亡。
“我知道,温恪也知道,你尽力了。”塞外闻到噩耗时,一度晕厥。等再清醒时唯一念头就是这丫头是不是也难以承受。这段时间她真把温恪当自个妹子疼爱了,点点滴滴,周到的比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还要细致三分。
“丫头,谢谢你,让温恪感受到温暖。”
秋日渐浓,四爷总喜欢来府上坐坐,从前可是胤祥往四爷那跑得勤快。
不过我早已习惯这对兄弟的相处模式,也就见怪不怪了。大清生活哪有现代的丰富多彩,加上福晋身份在身,想回娘家也是不容易,倒不是胤祥用礼仪教条拘束我,只要一出门就得前呼后拥,惊动那么多人,让我实在不想动弹。
十月戊午,皇上册封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恆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胤俄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祯俱为贝勒。
那日胤祥回府后把自己关在书房内,我原以为嫡福晋会去安慰他,毕竟那么多年感情在。然而当小柱子来求我时,方知嫡福晋被胤祥拒之门外。
“福晋,爷晚膳都没进,这可如何是好?”自打跟着十三爷,还没见过自家爷如此落魄。
“你告诉我,今日朝上还发生什么事了?”心下奇怪,胤祥并非看中名利的人,养蜂夹道的圈禁更是磨砺了他的坚韧,又岂会因册封而躲入书房不肯见人!
“听说万岁爷要众阿哥看好我们爷。”小柱子忿忿不平,“我们爷这罪受的......”
“我知道了,你准备好晚膳。”
至书房,试着推门,发现门被反锁。
“胤祥,开门。”轻敲房门,没有回应。侧耳倾听,里面寂静无比。
“胤祥,开门。”加重了敲门声,依旧没有动静。
回头就看见小柱子哀求的目光,让我倍感无奈。
“胤祥,再不开门,我可要把这扇门砸了,门砸坏了无所谓,万一我受伤了,我哭给你看!”那么多婢女奴才看着,心下冒火,脾气就上来了,把这木门捶个咚咚响。
果然,门咯吱一声响了,随即被胤祥一把拉进后,再次紧闭大门。
书房不远,管家正带着一脸阴沉的胤禛走来,正好目睹这场景。
管家心中暗叹倒霉,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刚想开口,
“看来你家爷没事了,你也不用禀告爷来过。”
胤禛望着书房,百味交陈。伫立片刻,挥挥衣袖转身离去。管家甚是好奇,难道是自个眼拙了,怎么这位爷看上去那么孤单……
日子一天天过,四爷和胤祥也不闲着,听他们兄弟在书房闲聊时提起一个人——年羹尧。九月皇上回京后就命年羹尧为四川巡抚。
寻书的手一顿,假装不经意地朝四爷扫了眼,他怕是有盘算了。
“四哥,这年羹尧年纪轻轻,升职的速度倒不慢。”已经从册封阴影中走出的胤祥似乎变得更加沉稳。
“嗯”胤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低头喝茶时心中不免好笑,书架前的丫头以为自己没发现她的偷偷打量吗?“可以为我们所用。”
“可是,暗探禀告老八也存着这心,我们得好好查查年羹尧的底细。”
“嗯,若是为他人所用,不如弃之......”
“啪”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让谈话的二兄弟同时回头。
“丫头,怎么了?”胤祥见刚才还在书架前扬言要寻本好书的丫头此刻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不禁慌了手脚,大手一捞就把人儿抱了起来。入眼更是担心了,她的面色已然苍白。
“秦全儿,拿着我的手牌进宫把乐御医请来!”胤禛见丫头面色灰白如土,也是大吃一惊,刚才不还好好的,赶紧掏出腰牌连声吩咐着。
秦全儿得令飞快地进宫,不曾想在太医院撞见了八爷一行。因为事关紧急,秦全儿一五一十地述说了原委。胤禟索性拉着院使一同前往。
这些事是八卦潜质的春意绘声绘色地告诉我的,尤其讲到院使,这丫头笑坏了。也是,太医院的差难当,刚没了一位公主,又被几个阿哥差来,怕是吓到这位年迈的医者。
“九阿哥没有被为难吧?”见房中只剩春意,忍不住询问。
“我的好小姐,当时你都疼得不省人事,我们爷就算是个大醋坛子,那刻哪还有这功夫?”春意笑着为我撑起被子靠定,“倒是小姐你自个要放宽心,初次为人母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几日,连连被召回佐领府,夫人,老爷,二位少爷轮番问候小姐起居事宜,尤其二少爷,恨不得把小姐接回去才放心。
“知道了,弄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含笑地打趣,手不自觉抚上尚且平坦的腹部。我竟然怀孕了,几日前的疼痛怕是因为四爷话中的狠意触动我,一时气息不稳,加上素来月经并不规律,还有温恪的死总是留给我一片阴影,几层压力下,竟有了先兆流产的迹象。好在四爷直接找了乐太医来,这才保住了腹中的宝宝。
胤祥虽然表面看似无恙,可无事立即出现在我面前,不准我踩着板凳去高处寻书,不准我走路速度快,不准我蹲身捡物。无数的不准,我一一应下了。
然而禁足了二个月,宫中的元旦宴会还是得参与。
彼时我迈着小碎步,跨入乾清宫,自然收到无数注目。
“免了,万一折腾坏了朕的小皇孙,皇太后可不依朕。”见我刚想行跪拜礼,皇上先发话了。这自然是欢喜的,这二个多月的闹喜已经让我苦不堪言。
“那归心替皇孙谢皇阿玛恩典。”
“哈哈,看来还没被折腾坏”皇上笑着冲我招招手,“去年朕记得赐字时你要了平安,今年要什么?”
赐字不是只给嫡福晋嘛,今年还有份?疑惑地看了眼嫡福晋,还好,她面上依旧淡然。
“没想好吗?”皇上不解地看着我,
“平安,归心还是要这二字。”撇开杂乱的想法,赶紧回答大boss的问话。
“你这丫头倒是不贪心,还想着送些厚礼给朕未出世的皇孙。”
见这丫头果然浮现后悔神色,皇上眼中的戏谑闪过,这样的不虚伪也算难得。
一柱香后,我再次端得镶金字卷站在汉白玉阶上。不同的是如今不是一个人了。低头抚摸着已经凸起的腹部,难怪温恪会拼死生下孩子,做妈妈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如果爸妈,还有雯雯能知道这个喜讯该多好。
“真是要恭喜十三弟了,竟然先后有二个子嗣将要出生。”
“十三哥是该带十三嫂去向皇额娘报喜了。”
众阿哥笑着走出,没曾想我还在乾清宫外,皆是一愣。
适才我沐浴在冬日暖阳中,想着心事,没留意时间已过去那么久。直到被身后突来的纷扰打断。回身,就见嫡福晋挽着胤祥,羞中含笑,而胤祥看向我的目光却带着抱歉与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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