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雒阳经过上次地震后,各个城门的守备军队就加强了一番,任何出入雒阳城的人都要经过盘查,以防止有人趁乱作恶。所以哪怕逢此大难,雒阳城内的秩序也是颇为井然,当然,这也是袁绍通过自己的渠道积极推动的。
对于这些,李继其实有些不理解,明明这些都不是现在的袁绍应该关心的事,而且这番作为还暴露了很多他本该隐藏起来的朝中关系,但他却依旧乐此不疲。
这样看的话,袁绍种种露于表面的行径好像还真是个能臣名士该做的事,只是李继心里清楚,他的这些行为绝不只是看起来这么简单。从建立士盟,再到后来卖官鬻爵的计划,足以证明袁绍必然是个聪明人,肯定不会做不利己的事。只是究竟是为何,李继一时还想不出原因。
雒阳城门外,一条条整齐排队的队伍正在接受守军的盘查,一个吊着左臂的精壮青年牵着马在队伍里等了好久后,终于轮到了他。在拿出了自己的文书,表明来意后,顺利的通关进了城来。
看着雒阳城里欣欣向荣的样子,精壮青年一时有些感慨,左右看了一阵后,翻身上了马,那受伤吊着的手臂似乎对他行动没有什么影响,找好方向后,纵马前行,直奔南宫的郎署部而去。
郎署部,是大汉中央机构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可以说,郎署部中的郎官就是大汉朝廷中的砖瓦,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各种杂七杂八的活中都有这些郎官的身影。像是卢植在东观修书时,就有一堆的文职郎官打下手;尚书台处理政务时,有一些背景深厚的郎官在那里当秘书;而南北皇宫的宫门,还有虎贲、羽林这种军务繁多的地方,也有武职出身的郎官常常出没。
很多士人在初入仕途时,大多都有进郎署为郎的经历,哪怕是氏族子弟,也都很愿意先到郎署来任职,毕竟在这里能提前结交认识一些朝廷的大员重臣,对将来的升任有利无害。
当然,对于许多寒门士子来说,想要入郎署拜郎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除了举孝廉,想要入郎署的人都必须有别的背景,或者有名士举荐,或者因为过人的本事应召,更有甚者,会因为皇帝本人的喜好而下旨拜郎。
不过总的来说,入郎署,定是一条直通大道的途径。
很快,那精壮青年很骑马赶到了位于南宫旁的郎署部大门前,然而,却不得已远远的驻马而立,根本前进不得。
原来,是数十人正在郎署部的大门前喧闹,还与正在门外戍卫的兵士推搡了起来,周围一堆看热闹的人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我们都是陛下亲赐的郎官,为何阻挡我们?”
“都滚开,我们鸿都门的士子难道就不能入职了?”
“再阻我等,小心隔日你们人头不保。”
无论门前的那些人如何说,把住大门兵士却始终都不闻不问,没有后退半步,也不答话,丝毫没有在意他们言语中的威胁。
精壮青年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一头雾水,只好翻身下了马,四处张望,准备问问周围围观的人发生何事了。人群中,一名容貌俊秀,身材健硕高大的年轻人也看到了刚刚下马精壮青年的困惑样子,主动走了出来。
“这位小兄弟,你是来入郎署任职的?”
“正是。”精壮青年见有人主动攀谈,当即行了一礼,“小弟刚到雒阳来,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都是鸿都门的士子,足下刚来雒阳,难免不知此事。”年轻人和颜悦色的回答,并仔细的与他讲解起来,“前段时间雒阳地龙翻身,鸿都门被毁,陛下宣这些已经及冠了的鸿都门士子为郎官。可雒阳城内谁不知道,鸿都门是那些宦官搞出来的东西,郎署里的士子大概是耻于与这些人为伍,才不愿意让他们进去。”
精壮青年顿时了然,向这个主动给自己解释的俊秀年轻人又行了一礼,只是心中却升起了些异样。
“不许再喧闹了!”就在这时,郎署中终于走出来了一个官员,容貌严肃至极,门外的那些鸿都门士子立即都安静了下来,“我是虎贲左监何苗,乃是郎署授印官员。你们这些鸿都门的士子虽然受陛下恩惠拜郎官,但何时分派官职是郎署的事,我现在就是不许你们进郎署,你们又有何话可说?”
一群鸿都门士子一时面面相觑,最后推出了平日里在鸿都门里最为圆滑的江览上前:“左监大人……”
“闭嘴!”何苗负手而立,颇具威风的站在郎署部门前喝声,“一群市井小徒,依附宦官,不明经义,陛下受你们蒙骗,我可不会!直言告诉你们,你们就算是得了官身,也都会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真当自己能和我等为伍?再多说一句话,我立马行文上疏,彻查你们的家底……哼!你们是官身,你们家里人可不是!”
一群鸿都门士子霎时间面面相觑,惊慌起来,连一向言行处事过人的江览也立刻变了脸色。
“我要入宫值守了,都速速离去,免得扰乱了城里的秩序!”何苗见众人这副反应,冷笑了一声,又喝了起来。
江览此时也是无计可施,只好带着一众悻悻然的鸿都门士子离去。
郎署门口恢复了清静,围观的人群也四散离开了,精壮青年没有立即走上前,而是与身边的年轻人一同站在原地,等着那个何苗往外走。不是他不想上前,而是身边的年轻人刚刚阻了他一下,好像还有什么话要与他说。
等到之前强横到极点的何苗牵着马匹走出来时,看到两人,突然瞪大了眼睛,竟连忙赶了过来,行了一礼。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雒阳了?”
精壮青年立马转头,看着身边那正笑着朝何苗点头的年轻人,心里的惊讶不由得溢于言表。
“我日前被朝廷拜为虎贲中郎将,这才刚刚回到雒阳任职,本想着来这里看看你的,却不成想见到了你如此威风的一面。”
“嗐!那些鸿都门的士子我早就听说了,都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也正好借着此事杀杀那些宦官的小人气焰,也好让人知道大汉还是有不惧他们的忠臣。”
年轻人闻言再次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聊,只是催促了何苗继续上路值班,然后转过头看向了有些目瞪口呆的精壮青年。
“这为小兄弟,你叫做什么?”
“额……在下窦兴,见过这位……大人。”
这精壮青年正是窦兴,去年与窦栋随着卢植南下后,在庐江剿匪,并立下了不错的战功,却也同时因为大意的受了不轻的伤。于是卢植便让他提前回了雒阳养伤,还以此次平叛的战功上表举荐窦兴为郎官,若是能成的话,他就会是兄弟三人中第一个有官身的人了。
“哈哈,什么大人,不用见外。我叫何进,字遂高,就称呼我为何兄好了,只是,窦兴小兄弟年纪轻轻就能入郎署,也当是俊杰啊。”
何进十分友好,面带笑意的看着窦兴,似乎对他非常的欣赏。
但窦兴可不敢多放肆,刚才这个何进说了,他刚刚拜了虎贲中郎将一职,那可是自己爷爷窦绍曾经做过最高的官职,想必眼前的这人必然是个有背景的大人物。
“多谢何兄夸奖了,都只是些好运气罢了,前段时间在庐江跟随卢师平叛,立了些许军功,现在负伤回来,卢师恩重,给在下举荐了个郎官。”
“奥?你是卢植的学生?”何进立马来了兴趣,直接向前半步,牵起了窦兴的手,“那太好了,我最喜欢会用兵的士子了,此次见了窦兴小兄弟,当真是豪杰之相啊。”
窦兴一时有些不适应,但被何进牵着,也不好直接脱手而去,只好在何进的带领下把臂前行,往郎署中走去。
拴好马,进入郎署,出示了文书,不一会,一位官员就走了出来接待了二人。
还不等那官员说话,何进就抢先一步开口了:“不知郎署给我这位小兄弟安排了何等职位?”
官员是知道何进的,也明白他刚刚升任了虎贲中郎将,自然是恭敬至极,行了一礼后,回口作答:“窦兴暂时在东观做刀笔吏,是卢植举荐上所写的。”
“嗯?”何进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窦兴,感到有些意外。
窦兴了然,也是当即解释了一下。
“小弟在卢师座下只是个不足人道的小辈,上不得台面,而且卢师认为小弟为人愚钝,希望我去东观多读些书后再考虑日后的打算。”
何进闻言皱了皱眉头,有些难以置信,思索了一番后,转头看向了那个一脸恭敬的官员。
“窦兴小兄弟是因战功才受到举荐,哪能去做个什么刀笔吏,自然要做武职。这样,我的虎贲军中现在空职不少,就让他去虎贲军中任职吧。”
不管窦兴的茫然失措,那官员诺了一声就回身去办理了,毕竟何进本人就是虎贲中郎将,调任一个小小的郎官到自己手下,实在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何兄,你我初次相识,何以至此?”窦兴只是感觉一股股的不真实涌上心头,这个何进对自己实在有些太好了。
“哈哈,这都没什么的,举手之劳而已。”
何进却是不以为意,觉得无所谓。他自己就不是什么氏族出身,身后也没有什么势力,几天前突然受召,莫名其妙的当上了虎贲中郎将,经过这些天的深思熟虑,自然明白想要在雒阳城朝廷上立足就一定要拉好自己的班底。而这偶然相遇的窦兴,哪里都符合条件,没有背景,初入仕途,而且身为卢植的学生还不太受用,如果肯从此跟着自己的话,那绝对是好事一桩。
窦兴也没有多说,等到官员再次出来,拿好文书印章后,窦兴便跟着何进离开了郎署部,往虎贲军在雒阳部署的位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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