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湘腹部血流不止,她气若游丝地躺在祁墨萧的怀里,目光却是对着她的兄长,话音因虚弱而断断续续,几乎连不成句子。
“哥……我要你你好好地活着,不要再斗下去了,我不想你也出事。”
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很多年,南湘承认,过去的自己很任性,仗着出身地位,仗着哥哥的宠爱,她做过很多错事,也曾费尽心思妄图去争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人临死的时候,那些都变得不再重要。
她唯今只希望哥哥能好好的,平稳地度过余生。
“祁墨萧……”南湘的目光艰难地挪向抱着她的祁墨萧,这个男人,她爱他,可是终究只不过一厢情愿,然而想起那些略有些可笑的过往,她却并不觉得后悔。
她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角的血迹汩汩往外涌,止也止不住,可却浮起一丝淡淡的笑,伸手小心翼翼地想要碰他的脸:“我知道……你一直厌烦我……可我对你的真心,不会比任何人少。”
她那双暗淡的眸子里微微有了一点光,令人触动。
祁墨萧抿唇抱着她,却未曾给过任何回应。
南湘眼里的光渐渐淡了,手也慢慢垂下,只是视线仍望着他,沙哑着断断续续说:“以前我不懂事,太、太任性妄为了……你、你能原谅我么?”
她不敢去祈求从他口中一句在乎,可至少……至少她希望当日后回忆她的时候,不全是厌恶。
祁墨萧注视着她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低沉地开口:“南湘,你不欠我什么。”
这就短短几个字,却让南湘的眼里隐约有了点湿意,她哽咽着轻声重复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求你,你能答应我吗?”
祁墨萧道:“你说。”
“我哥……求你留我哥一命,哪怕是看在我今天舍身为你挡刀的份上……饶我哥哥一命,可以吗?就当是我求你了。”
大片的血把她杏色的裙裾染红,像是曼陀罗花绽放着最后一抹绚烂。
南屿看着自己从小疼爱的妹妹,双目眦红地低吼道:“湘儿,用不着求他,哥哥会匡复南海,拿回属于咱们的位置!”
可南湘却是知道,哥哥性子鲁莽,终究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以她的命为哥哥求一个保命符,这是她唯一能替自己兄长所做的事了……想想看,前半生,都是哥哥在包容保护着她,她耽于情情爱爱,何曾回报过哥哥的付出。
南湘忍痛打断兄长的话,“哥,你不要说了。”随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向祁墨萧:“求求你,以后无论如何,留我哥哥一命,我死也甘心了……”
祁墨萧感受到怀中人体温越来越低,他少时便带兵打仗,是见惯生死的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除掉南屿,以后南海那边的反叛力量群龙无首,自然不用忧心,可对着一个将死之人,若说出这些,未免太过残忍,尤其是南湘刚刚还奋不顾身为他挡了一剑……尽管并不必要,可到底令祁墨萧有所触动。
他应下:“往后无论如何,我会对你哥网开一面的。”
南湘听了这话,唇边隐隐现出一抹无憾的笑,眼睛渐渐闭上,手重重地垂下。
南屿冲了过去探她的鼻息,癫狂地唤着她的名字:“湘儿!湘儿……”
可再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冰冷冷的尸体,半点气息没有了。
祁墨萧冷静地说:“让她入土为安罢。”
南屿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拔剑怒指他:“你个混蛋,都是你害了我妹妹!我要杀了你,为湘儿报仇!”
祁墨萧侧身避开他的剑,皱眉道:“南屿,我答应过你妹妹留你一命,你自己莫要太张狂。”
南屿仰头长笑,整个人因妹妹的死陷入疯癫状态,直接唤了他的名字道:“我岂需要你这小人手下留情?!今天我就要杀了你,替我那可怜的妹妹殉葬!”说着眸中掠过一丝狠辣,“祁墨萧,你逃不掉的,拿命来吧!”
“是么。”祁墨萧唇边噙着一丝冷笑,“南屿,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说着掷杯为号,那青瓷盏落地应声而碎,很快,大片侍卫破窗而入,将南屿团团围住。
南屿目光惊疑地环顾四周,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怒道:“这是你早设好的一个局对不对?”
祁墨萧冷眼望着他,唇边的笑进不去眼底:“将计就计,请君入瓮罢了。南屿,要怪也只能怪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南屿反常地狂笑了起来,双目却红得要滴血,望着自己妹妹凉透的尸体,低哑道:“湘儿,你看清楚了吗,这种人……这种人心思狠毒的人值得你喜欢了一辈子,又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祁墨萧不为所动,只冷淡地提醒了他一句:“若你安分守己,你妹妹也用不着惨死。”
“够了!你不配提我妹妹!”南屿提剑指向他,“祁墨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完,提剑直直攻了过来。
叶晓大惊失色,忙喊道:“陛下小心!”
祁墨萧自然不用亲自跟他动手,成百上千的精兵并不是摆设,对于一个南屿绰绰有余。
很快,南屿被人擒住,压跪在地上。
叶晓请示:“陛下,该如何处置这个判贼?”
依律令自当斩立决,可想起刚刚南湘临死前的哀求,祁墨萧改了主意,吩咐道:“将他流放到西北边境,终生不得私离边境半步。”
说罢挥了挥手,南屿被侍卫军压着带出门外,只剩他不甘的嘶吼声还不时从外头传来:“祁墨萧,用不着你假惺惺。你这种人会不得好死的,我等着看你的下场!……”最后只剩一串似癫似狂的可怖笑声渐渐远了。
祁墨萧望了眼躺在地上的南湘,微皱了眉。
叶晓见状请示:“陛下,臣这就让人将南湘姑娘抬出去。”
祁墨萧并未应声,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此时云逐月上前温和道:“依我看,以郡主之礼葬了南湘为宜,一来她生前尊荣,死后也不可太简陋;二来,也可表示朝中对南海的恩重,如何?”
祁墨萧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低叹着:“就依你说的去做。”
南湘下葬不过三日,刑部便传来消息,说是南屿吊死在狱中,死相凄惨。
祁墨萧倒不至于跟个死人计较,这对兄妹的葬礼便一前一后地办了。
因涉及谋逆一事,此番死后给予哀荣,已经算是格外恩典了,南海那边也不好多嘴议论。
没了南屿,南海后继无人,祁墨萧顺理成章地收下了南海,纳入版图,至于,疆域图便又多出了一部分。
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所有的波澜渐渐平息,祁墨萧和云逐月也算过了一段举案齐眉的安稳日子。
一日,云逐月在宫里待得实在无趣,于是便出宫透透气,她将此事跟祁墨萧说了声,祁墨萧当时正在处理折子,听罢笑笑,同意得很快,只是嘱咐她莫要逛得太久,早去早回。
云逐月便带着绿星一同出宫了。
自然,祁墨萧另遣了几名暗卫悄悄随行,保护她。
宫外街道,各处都热闹极了,摆摊的小贩在道路两旁挤得密密实实,买吃的卖用的……应有尽有。
云逐月站在一处摊位跟前,那是个做糖人的小贩,蜜色的糖水经过小贩的巧手,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鸟雀虎兔都有,还有做成螳螂形状的……挺有趣。
云逐月饶有兴致地看着,不时跟旁边的绿星讨论几句。
可就在这个时候,暗处有一根箭对准了她,云逐月尚且不知,兴致盎然地盯着那糖人,还想请小贩也做上几个,带回宫去给孩子们玩。
可刚拿了银子准备开口,耳边一阵冷风,只见一个暗卫从暗处现身,一刀劈开射出来那箭,道:“主子小心!”
这时绿星也警惕地护住自个儿主子,视线注视着那不知何处飞出来的箭头。
这一变故令小摊附近乱糟糟,大伙都鸡飞狗跳地有多远离多远。
云逐月见状,自然也没心思再去买糖人,吩咐那暗卫道:“去查查是谁射的这箭。”
“是,属下遵命。”暗卫立刻去查。
此时绿星总觉得心里不安稳,悄声道:“主子,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云逐月扫了眼地上那破旧的竹箭,虽然私心里更觉得是某些人无聊的恶趣味,可也能体会绿星担忧的心情,于是点点头说:“行,咱们回去罢。”
主仆二人便坐上马车回宫。
等回到宫里以后,祁墨萧也听说了这事,很快就来看望她。
“怎么样,可有伤着哪儿?”
“我没事,”云逐月并不太在意地摇了摇头,笑笑说,“暗卫出现得很及时,那箭没近身就被劈断了。”
祁墨萧见她确实无碍,也稍稍放了心,随后问那暗卫:“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暗卫低着头回复:“事发之后,属下第一时间去排查,不过……不过却没找到可疑的人。”
暗卫的头低垂着,显然对没找到罪魁祸首感到自责。
云逐月开口替他解围:“没事,也许只是有人在无聊捣乱罢了,算不上什么大事,再说了,我也没受伤,用不着大动干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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