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九章

94、幸福的代价

    
    山风徐徐,青草飘摇。
    大黄在山顶上站在,张开双臂,拥抱阳光,拥抱自由。
    好一个悠然自得,自然祥和的世界。
    他打定主意,留在此处不走了。
    大黄从山上往下走,准备和他的邻居们打打招呼。最先看见大黄的是几个小孩。那些小孩见到大黄后,叽叽喳喳围了上来。
    一个个活泼可爱的大脑袋,往大黄身边凑。
    “大哥哥,你是谁啊?”
    “大哥哥,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
    “大哥哥,你从哪里来的啊?”
    ……
    大黄不喜欢小孩。可此刻,他也讨厌不起这群小孩。
    被一群小孩围住,大黄略显得尴尬。
    一个青壮的农夫赤脚从地里走了过来,将小孩子们赶到一边。小孩们并没有走远,依旧团团围住大黄。
    农夫警惕地打量着大黄,问:“人?”
    大黄摇摇头,回答:“狗。”
    确认大黄不是人后,农夫态度很冷淡许多,说:“我就瞅着不大像人。原来是狗妖。我叫张小海,你叫什么名字?”
    大黄从小就是在那里物种岂是中长大的,对此不以为意。大黄答:“大黄。”
    小孩们没有想那么复杂,只觉得大黄太有趣了。一个个笑惨,喊到:“大黄!他也叫大黄。”
    “我家也有一条大黄。大黄,快过来!”
    “小黄也过来!”
    不远处,一条大黄狗和一条小黄狗摇头摆尾地跑过来。其他狗见状,也跟着跑了过来。
    一下子见到十几条同类,大黄心中升起亲近之心。他招手喊到:“兄弟们,过来,咱聊一聊!”
    可这些狗是蒙昧状态的兽,并没有开启灵智,是真正意义上的狗。它们只认自己的小主人,一个个跑到主人面前卖萌撒娇,不理会大黄。
    张小海将孩子们赶到一边,说:“外面世界进来的人族,虽然稀少,但也不是没有。可就我所知,你应该是历史上第一个进入桃源秘境的妖族。
    远来是客,走,到家里坐一坐?”
    张小海只是例行公事邀请大黄。大黄却爽快回答:“正想打搅一下你们呢。”
    张小海转身就走,大黄迈着步子跟在张小海的身后。
    他一脚一脚脚踩在阡陌上。阡陌上,点点花开。
    张小海朝地里劳作的农民们喊到:“今天来了一个贵客,我先招待他一下。”
    农夫农妇们放下手中的农具,热情地向大黄打招呼。
    “你一个人招呼怎么够啊?我们大家都停下手中活,陪陪远来的贵客。”
    “暗夜世界,都是亲人啊,不能怠慢客人。”
    “贵客哪里人氏啊?”
    “好俊俏的一个小哥啊。”
    “小哥,待会儿到我家小酌两杯,和我聊一聊外界的事情。”
    ……
    纵是大黄心如止水,但受到这么多人热情、真挚地欢迎,还是感觉到受宠若惊。
    他微笑着一一回应众人,并主动交代:“我是狗妖,名叫大黄。”
    听到他是狗妖,众人的热情一下子淡了下去,换成了好奇、警惕的神色。
    对了嘛,这种反应才正常。大黄将自己的来历稍作修饰,告诉众人:“各位父老,我是夜巡者喂养的一条狗,我的主人死在了同瘟神作战的战场上。
    我侥幸逃过一劫,被神救如桃源世界。并安排我居住在山的那边。”
    听到大黄说了他的来历后,众人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大黄观察到众人脸色的变化,继续说:“我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居住在此地,会合大家做好长一段时间的邻居。
    我今天来,就是和大家打一个招呼,认一个门。欢迎大家到我的小屋做客。
    我郑重向大家保证:我虽然身是妖族,但心是和人族。我绝不祸害人族。请大家放心,也请大家监督好我。”
    众人虽然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但多多少少有几个人回应大黄,说:“客气了。”
    “以后多来往。”
    ……
    局面虽然尴尬,但效果已经超出了大黄的预想——要是放在外面的世界,轻则冷嘲热讽,严重则直接动手欺负大黄。
    桃源,是一个未经污染的世界啊。
    大黄朝大家拱拱手,然后说:“多谢各位了。今天冒昧前来,就不打扰各位了。”
    大黄想要走,张小海一把抓住大黄的手腕,说:“没有到了家门口,不进去坐一坐的道理。那岂不是我们待客不周?”
    有几个农夫也符合到:“对,原来是客。”
    “粗茶淡饭,还请不要嫌弃。大黄,请!”
    “请!”
    ……
    众人虽然没有刚开始那么热情,但是礼数周到,依旧坚持请大黄到家里坐一坐。
    上层做事情,大多靠利益。所以,有些时候心中恨得要死,脸上依旧笑吟吟。
    下层做事情,大多靠情感。喜欢就是喜欢,反感就是反感,心思都写在脸上。
    明知他是妖,桃源的底层农民还如此招待他。 此刻,大黄心中才真正感动。
    大黄曾经嘴里嚷着“万灵平等”、“众族共存”,但他内心从不觉得众族能够真正的平等,真正的共存。
    他觉得,那是一个理想。
    但现在,理想的世界,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桃源的农民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天大的突破了。
    大黄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好,那就去坐一坐。”
    既然决定要招待大黄,那就是尽心招待,不可失了礼数。农民们都放下了手中活计。妇女们吆喝着杀鸡宰羊,男人们簇拥着大黄,来到一个最大的院子里,大家围坐一圈闲聊。小孩子们自抬小板凳,乖乖坐在外围旁听。
    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乐呵呵地端上瓜果,说:“好难得一见的贵客,胡乱抓些果子,吃一吃。别嫌弃。”
    大黄连声道谢,说:“客气了,客气了。”
    张小海说:“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有关外面世界的事情了,大黄给我们说一说?”
    大黄将经历的事情有详有略地讲了一遍。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感叹道:“暗夜还是那个暗夜,吃没有吃的,穿没有穿的。”
    “现在外面的局势,比原来的时候危险多了。”
    “也不知道大山他们在外面活得怎样?”
    ……
    有人问到:“对了,大黄,你可遇到个一个人族,名叫李大山?”
    “张小斐呢,你遇到过张小斐没?”
    “炮晖,一个大胖子,你见过没有?”
    ……
    众人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大黄根本来不及问答。
    张小海制止了大家的发言,说:“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哪里就会遇得见?你们就别为难客人了。”
    大黄疑惑地问到:“难不成你们还有亲人在外面?不可能吧?”
    张小海反问:“怎么就不可能了?”
    大黄指着这片天地,说:“有这么好的桃源世界,谁还会出去啊?”
    众人哈哈大笑,说:“那你以为这么好的生活,是如何来的?”
    大黄不解,问:“这个秘境难道不是上古时候就建造出来的?”
    张小海回答:“建造秘境确实难,但更难的是维护。”
    大黄想了想,说:“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也趴在私塾外面听了不少课。
    我曾经听教书先生说过一个词:生态系统。先生说一个人族城池就是一个小的生态系统。吃喝拉撒,皆来源于城池,也复归于城池。
    我看,桃源秘境比外面的那些城市相比,一个在地狱,一个在仙境。
    如此美好的秘境,肯定也是一个完整生态系统。既然叫做‘秘境’,肯定藏得很好,一般情况下找不到的。
    大家吃喝拉撒都能自给自足,又能避免外面俗世的纷扰。如此秘境,躲在暗夜,自成一统,还需要怎样维护呢?”
    张小海指着天上的太阳,说:“多的不用说,只说那玩意又不是真正的太阳,没有能量,它如何能发光发热?”
    大黄心中算了一下,这“太阳”已经亮了几万年的时间了,无论它消耗的是什么东西,累计下来,确实是一个天文数字。
    张小海继续说:“用上古的一句话来说:哪有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你所看见的桃源世界美好的生活,那是桃源人一代代人有性命堆积出来的。
    在桃源,每个孩子长到十八岁后,都要经过筛选。合格以后,就能够得到升入桃源宫修炼的机会,然后就离开桃源,到外面的世界打拼。”
    大黄抬头了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看了看悬浮在空中的桃源宫,说:“谁会愿意出去冒险呢?如果能选择,肯定都选择留在桃源。”
    众人哈哈大笑,说:“错了,错了。”
    “只有我们这些不成器的,才留在桃源。能有本事的,谁不愿意出去?”
    大黄感觉奇怪了:“外面的世界又黑暗,又危险。我不信会有人真的愿意出去。”
    张小海指着围在外面的小孩子,说:“如果都是自私自利之人,那么秘境早都毁灭了。对我们而言,能为大众服务,能为秘境出力,那是最大的荣幸。
    不信,你问他们。”
    小孩子们拍着胸脯,叽叽喳喳表态,一个个声音稚嫩,说:“我长大后也要做一名优秀的桃源战士,守护我们的家园。”
    “我的理想就是当战士,像我哥哥那样做一个大英雄。”
    ……
    大黄明白了,他们生于安乐,却不沉迷于安乐。
    人人都在追求这样一个世外桃源的静好世界,可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的理想却是走出这个世界——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深爱。
    大黄突然想通一个事:桃源秘境,不仅仅是为人族在暗夜中开辟一个世外桃源,也不仅仅是为了延续人族的薪火不灭。
    它,还为上古保留了许许多多的种子:包括各种植物的种子,也包括信念、品行、精神的种子。
    大黄又摇摇头,他觉得他还是没有想对。
    英雄,不只出自桃源。
    人族,自古以来不乏败类,但也不缺民族的脊梁。
    桃源内的人族如此,桃源外的人族,亦然。
    这就是人族。
    或者说,华夏人族。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