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名叫叶婉芸,她敲打在木鱼的手顿住,手中的小木槌掉落在蒲团之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
“林又卿,此话当真?”林夫人十三年来第一次和林相说话,直呼其名,竟恍如隔世。
听见夫人的声音,林相心中的郁结竟消了一半,“是,是真的。”
林玉唤道:“娘...娘亲。”
下意识的,林玉难以抑制自己声音的喊了出来,双眼已然模糊。
林夫人听见女儿的呼唤,便倏地回转了头,双目睁的大大的,生怕一眨眼林玉便会又丢了一般,她看了半晌,突然之间泪水决堤,十几年来埋在心底的思念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她快步走来将林玉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如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呵护在怀里,“女儿,我的玉儿。”
然而,在林玉看见林夫人容貌的时候,那是一张被岁月善待的面容,和她内心深处那被岁月压垮肩头的母亲印象不一样,她有种异样的感受,不是说当下不动容了,而是,她心里的意难平仍旧在那里,她仍觉得亏欠母亲。
林玉将林夫人拥住,宽慰道:“娘亲不要伤心了,玉儿回家了。”
林夫人的泪水过得许久才止住一些,和林玉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大多是林夫人说,林玉听着,林夫人甚至拿出了林玉幼时穿过的小衣服,在回忆着林玉幼时的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
夜里,林玉睡下了,睡睡醒醒之间,似乎听见外面有熙熙攘攘的官兵在挨家挨户搜寻着什么。
她由于困乏,最终沉沉的睡去了。
顾云在灵丘国的府邸内立在堂内来回踱步,他也是刚刚回到府邸,他也在带着兵马挨家挨户的找着林玉的下落。
岁序在凌晨时分赶了来,“爷。”
顾云即刻问道:“怎样,夫人可有下落了?”
岁序摇摇头,“还没有找到。已经又加派了兵马继续在找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将军不要上火,保重身体啊!您的伤势……”
将军的伤就没有教人用药。这伤基本挫败了将军的尊严。
顾云坐在椅上,颓然,沉声道:“将灵丘国掘地三尺,也要将玉儿找出来!”
他不能失去林玉。哪怕林玉嫌弃他,他也不能失去她的消息。
岁序颔首:“是!遵命!”
***
林玉睡得正深沉,突然觉得脸颊上被人拍了一拍。
林玉不满的将那人的手挥开了去,翻了下身接着睡。
然而,脸颊再度被人轻轻的拍了一拍,接着就听林相爷的声音响起:“玉儿,醒醒,玉儿。”
林玉这才缓缓的张开惺忪的眸子,“父亲?”
“来,戴上这人皮。”
刚张开眼睛,就被林相往脸上贴了一张人皮面具,这人皮面具面相平庸,布满痤疮,接着林相把林玉的头发弄的乱七八糟,而后随手将林玉发髻上的碧玉簪子拔了下来,要随手放在一边去。
林玉下意识的叫道:“那碧玉簪子,不要扔,给我。”
林相说道:“不打紧的首饰不要戴它了。”
林玉不知道为什么,这簪子舍不得丢下,她固执的从林相的手里拿过这碧玉簪子,装进了自己的衣襟,而后摸着面上的面具不解道:“父亲,这是做什么?”
林相将一个小包袱放在林玉的怀里,“玉儿,为父和你母亲商量过了。你不能留下嫁给太子,不然就是死路一条。为父打点好了,一会儿你从最近的枢纽过去海边,乘船,一路向西,朝着大周去吧,你这包袱里有为父写的亲笔书写,你到了地方去万庄找万庄庄主,他是为父的故交,会给你安排后路的。”
林玉还未完全清醒呢,就已经听到了这么多信息,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说着,林相就牵着林玉出了府。眼看就要走到一处交通枢纽,有官兵在把守着,也有起早的叫卖小贩在通过关卡。
林相轻声道:“玉儿,你去吧,过了关卡,不远处就是马头,第三条船是为父打点好的。你一会儿过关卡便说是起早去马头买新鲜鱼虾的便是了。”
说着,林相将一件粗布袍子披在了林玉的身上,如今林玉看起来便是一个面容丑陋,衣着臃肿的妇人,根本难以辨认。
林玉这时思绪都回了来,她蹙眉问道:“我走了,你和母亲怎么办?怎么向太子交代?”
林相摆摆手,语气轻松的宽慰着林玉的心,“你放心,为父有办法的,太子他是好人,不会真的拿我们怎么样的。你不要记挂我们。玉儿,为父对不起你,你母亲和我决定了,这次不能再教你受委屈啦。依照传说,灵丘国的玉玺之上有一道教天神砍下的疤痕,而圣女之血可以使这疤痕愈合,玉玺愈合,万灵朝拜圣主,便是此理。因此,圣女和圣女之子是要被祭天的,为父决计不能教你走上那一步绝路啊。”
祭天。
放干了血液而亡。
林玉不想死。
更不想带着自己腹中的宝宝死。
她是个聪明人,她听得出来林相是在宽慰她,她也可以轻易的推敲出来,若是太子的新娘丢了,太子会是如何的暴怒。
但是,眼下林玉犹豫了,选择相信林相的话,太子是个好人,不会真的把林家怎么样。
林相看林玉还在犹豫,便说道:“这些年你一个人流落在外,寄人篱下辛苦了。女儿,以后你不会再受苦了。快些走吧。”
林又卿说着,往林玉的背上推了一下,将林玉推到了路上。
林玉动容的望着林又卿,“父亲,女儿从来不曾怪过你和母亲。”
林又卿温柔的笑道:“快些走吧,孩子。”
林玉紧了紧手,把心一横,便折身往着关卡走了过去。
天色还早,天还没有亮,顾家军的灯火将这路口照的通明,林玉走到路口,排上队,接受着检查。
前面大约有六七个人,林玉默默的看着,发现官兵会看看各人的面貌是否可疑,是否携带兵器,主要是防范灵丘国刚破国,有不少激进分子仍旧会反,对于村妇打扮的人,倒是比较轻松的便可以过去了。
终于轮到了林玉过关,林玉如前面的人一样,微微的垂着头,走到了关卡处。
官兵看了看林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不知道多看两眼,于是例行公事的询问道:“这么早去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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