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颉打出的一掌,估摸着卸下了对方的七成力道。
但就这么一下,曹颉就立即发现了,这个所谓的牛大人,哪里是什么牛大人?这是个西贝货。那个牛大人使的是化骨金刚掌,而这个牛大人,看上去一招一式是与化骨金刚掌形似,然而,这个牛大人刚一使出,曹颉就看出来了,来人使的是铁线拳掌,先出拳,后化掌,掌借拳势,拳力发送。这样一来,掌就是刀,真正的是一种掌刀,那是威力无比的。以陆永发的功夫,如果接下这一掌,恐怕得躺在床上三五个月也起不来了。
两人一招之后,各各退后两步。曹颉已经看出来了,来人并不是牛大人,而是经过易容术之后,模仿着牛大人的样儿来的。
陆永发在一旁,心下大骇,震惊无比:这个曹颉,竟然不计前嫌,救了他一命?
曹颉拉着架势,冷静地问道:“请问阁下何人,为什么要冒充我们的牛大人?”
假牛大人当然内心更是骇然。他原以为这个曹颉只是个一根筋的夯货,没有想到,竟然一眼就识破了他是个假的。
假牛大人倒也非常镇定:“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你们三个人既然扎在一起了,那就一块儿受死吧!我还正想着怎么一个个地打上门去哩!”
曹颉呵呵一笑,道:“好个牛大人,你倒是试试!”
说着,突然直冲向假牛大人,嘴里一边高呼:“李纯,冲出去响箭示警!陆大人,赶紧关门,休得放跑了这厮。”
假牛大人已经看出来了,他没有把握胜过曹颉,上面摸到的情况竟然有如此重大疏忽。但情形不算太糟,曹颉想要完胜他,也是万万不能。而且,一对一,会被曹颉缠住,一对三,反而能有获胜的可能。
于是,一听曹颉高呼,假牛大人内心倒反而一喜,只要李纯与陆永发二人奔向大门,他就立即出手,击杀了陆永发或他的副官。上面的人说了,只要杀了一个,他就是立了大功。
他心中暗暗得意啊,这个曹颉,脑子真是缺了根弦了,在这种阵仗之下,他还想着让李纯先冲出大门,后让陆永发随即关上大门。想什么呢?
也好,我正好来个关门打狗。
但他还真的想错了曹颉。
曹颉知道自己高声呼叫之后,以陆永发和李纯的反应,不可能立即奔向大门。他们迟疑的时候,假牛大人势必要去封住大门。而且,假牛大人的去势会比陆、李二位要快捷得多。
情势果如曹颉的判断,当假牛大人跳出打斗的圈子,迅速扑向大门时,那里曹颉双手齐发,扣住陆永发和李纯,然后,迅速往北窗这里腾跃而去。二人心领神会,不须曹颉发力,齐齐向北窗扑去,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正署的后花园。
出了正署后,二人开始呼救,一边高喊:“响箭示警!响箭示警!敌袭!敌袭!”
这里高叫声刚停,元字提塘署的四个岗警哨位同时向天空拉响了响箭。
假牛大人发现自己上当了,恼羞成怒,一个腾跃,飞扑向曹颉,双手齐发,一边为掌,一边为钩。端的厉害无比。到底是江湖上成名的大家。
“来得好!”曹颉兴奋地大叫起来。实在,很长时间了,他都没有机会施展拳脚,都憋得难受死了。今天来了个对手,他岂会轻易放过。
曹颉一个闪避,又使出背摔之势。看官一定奇了怪了,这背摔出去,自己岂不是在地面上重重地摔一下自己?
哪里是这样的?你看好了,曹颉中途变招,猛地转身,双后撑地,双腿借着双手的撑力踢出。这一脚踢出,要比空中踢腿更有力道,攻势也就更为凌厉。好个曹颉啊,算准了对方来势甚猛,定然收势不住。这一脚下去,怕是会要了对方的小命。
果不其然,假牛大人来势太猛,发现曹颉使出螳螂腿后,已经来不及后退了,两下力量,全加在假牛大人身上,生生地吃了曹颉的一记螳螂腿。
这一腿,真的差不多要了他的小命。他吃力不住,向后倒飞过去,像一道弧线一下,反跌在地上,随后,一口气憋不住,喷出一口老血来。这一口血,冲天而上,也是像一道弧线一样,抛出很长才落了地。
曹颉哪管这些,一招螳螂腿踢出,乘势一个漂亮的腾跃,人就像一道弧圈,高高地抛起,弹出,趁势又是一招定海神针,化腿为杵,落地,准准地击中了假牛大人胸口。
偏偏这时候的假牛大人想要挣扎着爬起来,这下,又是一次两股相向的力量夹击。假牛大人让曹颉的攻击力量凭空增添了三分力。
假牛大人本来倒是可以与曹颉打个平手的,但一连之下,瞬间被曹颉两记击中,已然全部丧失了战斗力。这时,已经是全身是血,仰面躺在大门口,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曹颉哪里肯放过他呢?一脚踩在假牛大人的胸口上,一边高声叫道:“打开大门!”
陆永发和李纯打开大门后,见此情形,吓得目瞪口呆。看着曹颉,眼睛都发绿了。何曾见过如此刚猛的曹颉,杀气腾腾啊!
接着,他们听到了门外广衢门大街上有急促的脚步声与马蹄声。
接警的兵勇、巡捕到了。
康熙朝每个衙门与官署除了岗哨以外,都配有应急预警装置,这就是响箭示警。官府如果遭遇危急情况,便会立即拉响响箭向外示警求援。
响箭,就是在箭簇处绑有炸药,一遇险情,上值的弓弩手就会向天空连续射出响箭。这种响箭飞向空中后,炸药一般会在空中炸响。因为比较高,所以一般来说,附近的衙役在巡值时都会看到、听到。当然,最先看到的可能倒不是衙役,反而是负责京师安全的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所属的兵勇们。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也就是人们常常说的九门提督,负责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安定门、德胜门、东直门、西直门、朝阳门、阜成门等九座城门内外的守卫和门禁,此外,还负责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缉捕、断狱等。九门提督,实际上就是皇室禁军的统领,品秩初为正二品,现在,已经是从一品的职衔了。端的威武无比。九门提督所统领这一支部队,便是相当于前朝的御林军。老夫这样一说,你肯定就明白了。
九门提督管辖的地儿大了去了,九门内外,皇城外围,全是他们管辖的地盘。接到响箭示警后,九门提督所统领的步军巡捕,一般都会在第一时间内赶到。
这次,照例是九门提督的人首先涌到了元字提塘署。跟着来的,是顺天府、大兴县衙的人马。
三支人马来了后,突然间又闯来了数支人马,一看,竟然五城兵马司、五城御史的人马也跟来了。
一时间,元字提塘署被围得水泄不通。
曹颉见此情形,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近前的是大兴县衙的衙役,上前就将昏死过去的假牛大人捆得像个粽子。
眼见得犯人已经归案,五城兵马司和五城御史的人马立即又像潮水一样退去。
“将犯人抬到九门提督步军巡捕营!”说话的是九门提督的人。陆永发倒是认识的,是包衣佐领索绰罗·柯巴。陆永发于是连忙上前,躬身打揖道:“索大人,劳烦你!等元字号这里收拾停当,自当前往将军那里参拜!”
索绰罗·柯巴也还了一揖,道:“陆大人不必客气,大家都是为皇帝当差。我这就把犯人带走了。还有,这个兄弟,我们也要带走,一起去做个笔录。你隔一会儿来营中领人。”
索绰罗·柯巴指了指曹颉道:“他也是当事人。把人犯打成这样了,也去做个笔录,也让我们好交差。”
柯巴手下的人把假牛大人提起来,扔到了马背上,大兴县衙的衙役也就乐得把这差事交付了。说起来,这正阳门以东的地盘都是大兴县管着,可是,大兴县哪里有九门提督大?别说九门提督,就是管着京师的顺天府也压在他们前面,也别提什么顺天府了,就是眼前的,这个佐领大人,或者那么个元字提塘署的陆大人,都能把个大兴县支使得团团转。大兴县名义上是正六品,可是,在这个京城里,正五品都不能算个什么事儿。眼前的这个陆大人,这个索大人,走出来还不都是五品六品的。算个什么?毬都不算,就只能算根毛。眼下佐领大人一声吩咐,就是你大兴县令,也得颠巴颠巴地把人犯给送到巡捕营。
“大人且慢!”正当柯巴和手下的人转身要走时,曹颉说,“这事儿,还必须陆大人与李大人一同去才行。”
柯巴问陆永发道:“是这样的吗?”
陆永发连忙说:“是这样的。这个混蛋,倒是先偷袭的我,要不是这位曹颉兄弟出手,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那就委屈兄弟了!”柯巴对着陆永发一揖,然后,骑上马,随同一干人去向巡捕营。
“堂下何人,从实招来”这是地方父母官玩的花式。人到了巡捕营,哪里会是这样,先是一顿马鞭侍候,然后,一顿夹棍胖揍。
这个假牛大人已受重伤在先,接着又是一顿马鞭与夹棍,早已经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了。
打完之后,柯巴才对一边的文员说道:“开始记录吧!”
文员那里早已经将何时、何地、何事、何人先行写好,交代得一清二楚,现在,就等着人犯的口供了。
“且慢!”这次是陆永发发话了,“李大人,你上去把这人脸上的人皮揭下来。刚刚在路上,曹颉兄弟告诉我,这人是假冒牛大人的,用了易容术。脸上贴着牛大人的脸膜哩!请大人给揭下来,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陆永发本是不信曹颉的话,但也觉得这世上绝没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除了是双胞胎、孪生的。
李纯正要上前,坐在正席上的柯巴说道:“这事不劳烦大人!”说着,让一旁的捕快上前。
捕快得令,弯下身来,顺着假牛大人的脸摸下去,终于在耳根处找到了粘接处,于是,小心翼翼地把敷在脸上的一层模仿牛钮大人的脸膜给完整地撕了下来。
柯巴一看,怒道:“好你个畜牧,好大胆子,竟然敢如此冒犯牛大人!”
柯巴那里话还没有说完,曹颉那里惊奇地高声“咦”了一声。
“这位兄弟有何话说?”柯巴转头看向曹颉道。
“回大人话,这人我见过!他就是来投江南省的文报袋的,他叫周文。”曹颉道。
是的,躺在地上的人,赫然竟然是那个刚刚离开的驿丞周文。
“此话当真?”柯巴问道。
“千真万确!不信,可以把我们甲号室的王栋叫过来,一问便知。这个人还有对牌记录在我们那里。说不定,这个对牌,还在他的身上。”曹颉说道。
“好,那就快快请甲号室副录事王栋前来问话。”柯巴一个签儿扔到地上,马上就有士兵捡起来,应声走向营外,前去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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