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臣

第三卷 乱长安 第一五七章 回銮

    
    日升,月沉,夜尽天明。
    第一缕晨光洒落天陵大殿,照亮了殿内尽显憔悴的五人。
    一夜时间,龙奴卫并无人归来。
    “事败矣!”
    苻敷伏地悲呼。
    其余四人都打了个寒噤:“陛下无恙,倘若查出是龙奴卫所为,我等俱死。”
    苻敷抬起头,指着自己满是疤痕的脸,神色狰狞:“这次出动的两营人马,皆我亲信,出征之前全部拿刀划破了五官,就像我这样。不会有任何人能通过他们的尸体认出他们,更不会有人能查出他们来自龙奴卫。”
    一直陷入极限焦虑忐忑的众人,直到此时在注意到苻敷已经破相的脸,那些疤痕足以彻底覆盖原本的容貌。
    “原来你早就开始谋划此事。”厉陵守御叹息,苻敷脸上的疤痕都已结痂。显然不是近日才划破的。
    囚龙上将心急如焚,提醒道:“你要知道,陛下行事是不需要铁证的,用排除法便够了。”
    把京畿有力量谋划这一出的军队一一列出来,再依次排除嫌疑。当最终只剩下龙奴卫时,有没有证据便不再重要了。
    “放心。”苻敷低声道:“大界守将莫将军数日前向兵部报备,率大界千余精锐赴伏罗川剿匪去了,全程行踪保密。”
    “莫未?那是苻阳的人,苻阳舍得让莫未去背这个黑锅?要知道,那可是苻阳在京畿一代笼络住的唯一一位实权镇将。”几人看向苻敷的目光更加不满,牵扯上了大界守将,便说明此事与苻阳有关,说明这次事情是苻敷与苻阳密谋。苻敷作为龙奴卫的守御,已经被削去宗籍,竟还私下联络未入龙奴卫的宗室子弟,这又是一桩大忌。
    不过他连刺王杀驾的事都干出来了,再曝出一桩勾结宗室,便也不算什么了。
    苻敷道:“有什么舍不得的,龙奴卫可都是苻氏宗亲,莫未只是外人,东海王自然是知道取舍的。”
    这也的确算是一个办法,有大界守将主动去扛雷,这排除法便排不到龙奴卫头上。只要苻敷手脚当真做得干净,龙奴卫此次是可以洗脱嫌疑的。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此事本就是你与苻阳所为,合该你们收尾。若当真出了差池,我不会保你们。”囚龙上将冷漠开口。
    苻敷点头称是,他自然知道,查不到龙奴卫还好,若真查到龙奴卫头上,这几人是绝不会冒险保他的。毕竟他昨晚说得再严重,终究也只是推测,陛下起码上位至今还没对龙奴卫动手。在这种情况下,很难说服囚龙上将与其余几位守御立即倒戈,能让他们保持中立不去主动检举已算最好的结果。
    当然,苻敷也并不担心被查出来,这本就是提前就算计好的。此次出手也只是一次尝试,成功固然好,若是失败,便可趁机让莫未潜伏。等到五将山上留下那一千多具龙奴卫的尸体被认定为莫未和大界守军之后,真正的莫未与他带出那千余精锐,便可在京畿附近隐匿起来。到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支军队已经死了,等到苻阳亮出真正的杀招时,这便是一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奇兵!
    毕竟无论是大界守军还是龙奴卫,终究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平日里刻意之下还能保持些许隐秘,但真要到了大事发生时,必然是满城风雨,三辅戒严,那时候想做什么都不方便。牺牲千余龙奴卫,换来一支隐藏在阳光下的精锐奇兵,无论怎么看都并不吃亏。
    “只是可惜了那千余儿郎,终究是我苻氏子弟。未死于外敌之手,却亡于内部倾轧。”苍老的天陵守御悠悠叹息。
    ......
    “臣等参见陛下,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新平寺外,尸横遍野,贼军尽数伏诛。
    整个五将山,漫山遍野都是匆匆赶来救驾的官兵,分别隶属多支部队。听闻秦皇遇袭,也顾不得去想来的人会不会太多浪费资源,便都一股脑来了。在官兵的人海战术下,激战一夜残余的贼兵瞬间瓦解,被无数官兵击杀。此刻战局已定,这些官兵便各自散开,漫山遍野搜寻,寻找着可能有的漏网贼兵。
    大概由于大脑还处在亢奋之中,众人虽一夜未睡,精神倒还挺好。尤其秦皇,毫无半分慌乱,反倒神采奕奕,皇者气度尽显。
    “诸卿家平身,此次是朕失察,为贼人所乘,辛苦诸卿了。”
    秦皇摆手便让前来救驾的诸多官员将领起身,这些官员将领自然也是连称不敢。
    裴盛秦往人堆中看了看,倒是没看见天策军的人。这也正常,出去传信的人当然也是选择就近原则,天策军驻扎在京郊,还是有些偏远了。
    “陛下,这些贼人皆提前毁了面貌,无法中相貌判断其身份!”
    鱼观走到秦皇身前,遗憾说道。
    “贼人的装备与服饰能看出什么吗?”秦皇问道。
    鱼观又摇了摇头,道:“服饰都是寻常的夜行衣,所用长刀弩箭极为精良,疑似官府所铸,但上面寻不到铭文。”
    按照大秦律例,官府铸造的兵甲皆会铭刻上铸造衙门,若是有质量问题,也好事后追责。如果这些武器上也铭文,便可通过铸造衙门,追查到这批武器是下发给哪支军队的。
    “这些贼人准备充足,就连容貌都毁了,岂会忘记融掉武器上的铭文。”秦皇叹道。
    鱼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垂头道:“是末将无能。”
    危机解除,新平寺的和尚在经过一番盘问,排除嫌疑后,也都被放了出来。
    “阿弥陀佛。老衲当真是超脱!”
    “阿弥陀佛。裴侯明鉴,贫僧超越以性命担保,这位当真是我师兄超脱!”
    两个和尚口干舌燥,也不知是第几次解释了。他们心里也很无奈啊,这裴侯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神经,非得缠着大病未愈的超脱老和尚不放。
    “你真的确定你是超脱?”裴盛秦瞅着这个“超脱”,满脸狐疑。
    同样的苍老,同样的枯瘦,就连身上穿的袈裟看着都差不多。以至于昨夜贼兵来袭时在人群中匆匆一睹,裴盛秦还大为惊骇,当是那个被他打死后尸体却消失不见的诡异老和尚又复活了。不过此时仔细一看,才发现此时这个超脱,并不是昨夜那个诡异老和尚。
    超脱和尚本就抱病,此刻没说几句话,便有些气喘吁吁。被追问得烦了,索性便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寺内僧众皆认得老衲,裴侯若不信,径直盘问便是!”
    “老和尚抱歉,是本侯唐突了。”裴盛秦也觉得这样无理追问一个生病的老和尚不好,只能尴尬地道歉,让两个老和尚离开。
    瞅着俩老和尚离开的背影,裴盛秦若有所思。
    “这老和尚应该没说慌,他就是真正的超脱,昨日因病没能接驾......那么,昨晚那个鬼画桃符的诡异老和尚又是谁?”
    裴盛秦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先前便询问过寺内僧人,这新平寺除了超脱外,再没有第二个枯瘦如柴的老和尚,那老和尚死后尸体诡异消失,更是有违常理。再加上那手出神入化以假乱真的催眠之术,以及那部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古符传贾录》。
    “我怕是遇到鬼了吧,那假超脱真的死了吗......不管怎么说,拿到了《古符传贾录》总是好事,至少这邪书没机会荼毒人间了。”
    裴盛秦取出昨晚捡起的那枚古符,看着上面诡异难懂的符文,不由打了个寒噤。倘若不是这枚真实存在的古符,裴盛秦甚至都要认为昨晚那些都是一场梦。收好古符,裴盛秦收好古符,决定回去后交给麻姑研究,神棍的事情还是得交给神棍去处理。自己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这些符文看都看不懂,也不知道是谁从里面看出了“帝出五将久长得”。
    “此地危险,臣斗胆请陛下回銮。”
    “臣等斗胆,请陛下回銮。”
    救驾众臣纷纷请命,秦皇身系天下,不容有失,出了这种事,群臣无论如何也不放心秦皇继续留在此地。
    此番遇险,随驾的两百带械班直竟死了百余人,就连那些躲在高台上的勋贵子弟,也有几人伤亡,不可谓不惨重。若非石越、雷恶地、杨定、等三人战力超绝严守寺门,昨夜还真不一定守得住。那些贼兵是有备而来,对秦皇这边的战力计算得非常清楚,可惜他们没料到裴盛秦身边还跟着两个无双猛将,也没料到那些看似不着调的勋贵子弟中,也有杨定这么彪悍的存在。
    秦皇也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让新平寺的和尚们布置了一番,匆匆礼佛之后,便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去。
    这么多勤王军队,若是统统领回京师,恐会发生骚乱。秦皇挑选了部分精锐部队护驾回京,大多数军队都被遣回原驻地继续驻守,事后自有赏赐。
    回程速度比来时快上许多,晌午刚过,乘舆便入了长安。
    百官提前些得了消息,皆在城门迎驾。
    秦皇扫视百官,问道:“寇遗何在?”
    兵部尚书寇遗立即出班拜道:“臣在!”
    “兵部近日可有收到大界驻军的请调文书?”
    寇遗思索片刻,便点头道:“兵部二十三日收到文书,大界守将莫将军请调千余人赴伏罗川剿匪,兵部已于当日批复允许。”
    但凡各地官兵调动,皆需往兵部报备。外地小规模调兵可以先行动后报备,通常报备后都只是由兵部侍郎处理。而关中地区的军事行动,无论大小,皆需兵部允许后才能行动,且要兵部尚书亲自处理。因此纵然事物繁多,但秦皇过问起大界的驻军情况,寇遗还是等很快地答出。
    先前新平太守便提到过大界守军,此刻经寇遗确认,大界驻军近日果然有军事调动!
    秦皇冷声道:“传令,青蝇司立刻去探查,看看那千余大界守军是否当真是去伏罗川剿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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