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gram Run.”
“啊!”一声低呼中,我的眼睛猛然睁开。原来是一场梦,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被这样的奇怪梦境惊醒。梦中只有简单的内容:“Program Run.”,一行猩红的文字,仿佛还在滴着血。凝重,诡谲,每次那种怪异的气氛都会压抑着我,直到我惊醒过来,才发现台灯依然安详地站在那里,窗外的蝉鸣依然动听。
我快受不了了。
这一切都是从年岁尚小的我刚刚踏入这所古老、陈旧学校开始的。
中考再次考入了母校中,也许所有人都会感慨,或为庆幸或为惋惜。可是我心中却是百般不愿,因为我知道,高一,我就要在老楼中上课了。
2012年6月31日,稚嫩的小手推开无人教室的门,“嗞扭”一声木门被推开。带着几分旧木制家具霉腐味儿的教室却给我莫名的仪式感。从窗棂滑入的一束温暖散落在了我的脸上,闭眼躲避间像是一只手抚摸着我的两颊。新的旅程要开始了。
走到角落里的一个座位,甩下书包。我一直觉得我自己实在当得起“孤高”一词,孤独、个头又不矮,因此,最后一排角落中的座位从来都是我的专属。父母也仿佛早就预知到了我的孤僻,给我取了个极为贴切的名字:李梅杉。
一个人坐着,享受着午后阳光的轻抚,不自觉困意上涌。一片黑暗中一封信从我眼前飘落,缓缓落在了我的脚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得我脚面生疼。我想弯下身去捡起信纸,可我的身体却丝毫不听使唤,怎么也不移动分毫。渐渐地,痛楚变为了麻木,鞋被压出了一道深深的凹槽。
眼帘悄然合拢,再次睁开间,却发现教室中已经坐满了人。一张张或好奇或羞赧的面容,给这个陈旧的空间注入了一泓生命的清泉。回过神来,才发觉脚上的酸麻。一定是坐久了。正当我弯腰准备抚揉一下脚踝时,赫然发现,鞋面上有一道被压出来的深深的凹槽,可我的脚一直踩在了坚实的水泥地上啊,哪里来的压痕?!突然,我发现脚下踩着一个信封,信封从暗黄色的暖气罩的下方探出一个小角,此时正被我踩在脚下。
这是什么?那梦里……
信封已经由洁白变得棕黄,深浅不一的印迹就像面容上的斑痕,昭示着年代的久远。模糊不清的收件人和邮编便不去纠结了,好奇心驱使着我把这封信拆开。
信纸好像只有半张,下面是明显被撕下来的毛边,纸上整齐地书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
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
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我的眼神开始变得呆滞,沉沉的盯着这首陌生的诗,目不斜视。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首我并不理解的诗会捕捉我的目光。我只知道把我从醉读中惊醒的是一声关门的铿锵。教室里的同学和老师都走了,就像我刚刚进入这个教室时一样。
快速地将信纸折叠起来,塞入信封,再三犹豫下还是放入了破旧的书包中,拉上拉链,直觉告诉我这张让我眼神变得空洞的纸应该保留下来。背起书包,理理散落的思绪,回家。
有人说玛雅历法记载着在第五个太阳纪时间将终结,人类会走向毁灭。2012年底就是世界末日,现在已经将近七月份了,还有不到半年的生命了,我暗自讽刺道。“让他们西方人毁灭吧。”虽然惊叹于丛林中的玛雅文明,但我并不信奉这种说法。而且我也知道,世界不但不会毁灭,这末日的说法还会带来相关娱乐产业和商业的一度繁荣。毕竟在这个社会中人们压力太大,需要各种有趣无趣的话题充实自己,亦或是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聊谈资。不知道为什么脑中飘出世界末日的想法,呵,这些东西也成为了我消遣的对象了。
好像今天的返校的意义就是与这奇怪的信纸相逢,连未来的班主任我都没记住她的音容,更别提通知了。也罢了。
楼道里静悄悄的,天花板上的顶灯业已熄灭了,墙面就像是死人的皮肤,已经开始干瘪龟裂,露出了糜烂的,满是蛆虫的腐肉。那屋外的和煦与这里简直就是两个世界。这里的陈旧,死寂,阴暗,每样都能勾起人类心中最原始的恐惧。
更何况,此时它们汇聚在一起。
原来这就是老楼,初中时漫谈的恐怖传说也都是以他为背景,那时的我还当作是新奇者的异想天开。直到自己一个人处在这片天地,才感受到那些传说和故事也并不都是空穴来风。
我向来很胆小。在别人面前总是强撑着,初中时候便被怂恿着进入连老师都几乎不曾触及的地下室,可就紧紧贴在楼梯的门前,坐在地上闭着眼待了许久。回想地下室的故事,便瑟瑟发抖。只有一个人时,我才会表现出我的怯懦和无助。
疾步向大门,想要赶快逃离这阴森恐怖的地方。转角就是门了,我默默倒数着。忽然,经过一间教室的门前时,无意中却看到,门上的小窗倒映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我左侧的过道里。在这个时候,同行的同学可能才是我最需要的。
“喂,你也回家啊。”一边问着毫无营养的问题,一边转过头。过道里连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我的声音还在回荡。
可是刚才我明明……
恐怖的气氛终于和以前的记忆搅在了一起,我渐渐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心跳。我终于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冲向教学楼的大门。
一股柔和拥抱了我,我急促地呼吸了两口空气,终于感到自己回到了人间。回头看看教学楼,门开着,里面一片漆黑,就像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口。
说来也怪,堂堂十六岁的青年也会因为听过一些恐怖传闻而被一个无人的教学楼吓到,想来也真是惭愧。低下头,拽着书包带,踏上回家的路。我没发现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后背上的书包链被拉开了,那封泛黄的信纸上收件人一栏被书写上了四个娟秀的小字:“李梅杉收”。
碎碎的花香被抛在悸动的长街,云彩在天空中百无聊赖地散步,黑暗弥合来又渗开去。心中空落落的,和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肩而过,感觉自己真的对这熟悉的环境生出几分陌生的感觉。或许,我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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