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浅自诩是个聪明人,从小到大,师兄姐们个个都对她疼爱有加,除了她聪明伶俐人缘好之外,她自认还有其他许多优点,比如头脑灵活,能从师父铁青的脸上猜出他的心理活动,进而毫无负担的将师兄推出去顶包;比如察言观色,师姐花清影只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对方要使什么坏水,进而毫无犹豫的拉着师兄一起分担。
纵观花浅的前半生,她“祸害”沈夜祸害得毫无压力,当然,沈夜“揍”她的时候向来也毫不手软,可谓是钢铁般的同门情。
所以花浅从未想过,这段钢板情有一天会化成铁汁儿向她兜头喷过来。
力道之大,直扎心窝!
见过花清影之后,花浅半是欢喜半是忧的回到了飞阙宫。本来她是邀了师姐一同进宫住,不过花清影不同意,说是太拘束。
花浅想想也有理,皇宫哪有外头自在,遂也不勉强。
甫一回宫,便见着长乐公主坐在她院子里的那座秋千上,百无聊奈的让锦心推着摇。一瞧见花浅,长乐公主精神一振,飞快的跳下秋千向她跑过来:“皇姐,你回来啦。”
花浅点点头:“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来找你。”长乐公主有些不满:“皇姐,你太不够意思了,出去玩也不叫上我。”
花浅有些心虚:“嗯出去的早,怕影响你早上休息。”出去的早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带长乐就是另一回事儿。
所幸长乐公主也没太在意,她似乎心里有自己的一套打算,瞧着花浅明显有些闪躲的目光,她促狭一笑:“皇姐,你口是心非哦……明明是你想和沈夜过二人世界,怕我在旁打扰,才不带我的吧。”
花浅:“……”
她看了锦心一眼,对上锦心谴责的目光,赶紧否认:“乱说,我是出宫办事情。”
长乐公主敷衍的摆摆手:“好好,我不跟你争,皇姐说什么都对。”一脸你什么都不必说我早就看破的表情。
花浅很心累。
她双肩一塌,有气无力的往正殿挪去,唉,不想跟长乐扯皮了,薛纪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皇姐。”长乐跟着她一同进殿。
“又干嘛?”
“啧,皇姐,你怎么一脸没精神的样子?约会这么耗体力的吗?”
花浅:“没有约会啦。”
长乐依旧嘴不停歇:“你们的约会一定很激烈。”
锦心:“……”
花浅:“……”
接收到锦心那副逮到红杏现场出墙的控诉状,花浅头疼的按按额头:“长乐,你太闲了吧。”
长乐无趣的抿抿唇,点头承认:“是有点。”
“对了皇姐,我听说父皇要在御极台设宴,肯定很热闹。你去不去?”
花浅不是很感兴趣,问道:“能不能不去?”
“那怎么行,说不定有意外的惊喜呢。”
花浅莫名:“什么惊喜?”
长乐公主似乎知晓什么内幕,一脸你要发财了但我不说破的打趣样:“说了是惊喜,提前知道还有什么意思,总之你不能缺席。”
花浅脑子里过了过最近的事情,有些明白:“是替孟昭仪庆生吗?”
孟昭仪身怀龙子,宣统皇帝龙心大悦,替爱妃办场庆生宴也是情理之中。
长乐公主道:“这是其一,不过还有一件喜事儿。”
“什么喜事儿?”
“唉呀,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行了行了。”花浅挥挥手:“那到时候我自个儿去感受,你还有事么?没事我去睡会儿啊,累死我了。”
长乐公主捂嘴一笑,对皇姐今日明显的敷衍行为毫不在意:“行咧,那你好好休息啊,这几日都要好好休息,到时候可要打扮得美美的。”
打扮美美的去参加别人的生辰宴,这是对主人的尊重,虽然孟昭仪没什么值得花浅尊重的地方,但看在她身怀六甲还要请人吃吃喝喝的份上,花浅还是略有钦佩。
“对了,孟昭仪前些日子不是出宫了吗?回来了?”
“早回来了。”提起这茬,本已准备跨出门的长乐又快速收回脚,很是不虞的跟花浅抱怨:“皇姐,你说父皇是喝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会同意一个怀了身孕的女人出宫。”
“她出宫做什么?”
“听说是为了还愿。有什么愿在宫里不好还,偏偏要劳师动众跑到宫外去?我看她就是狐媚子作崇,仗着父皇现在宠她,兴风作浪。”
花浅一脸无奈,想起曾经的皇贵妃柳如月,可不就是仗着皇帝宠爱才对正宫皇后娘娘使尽了手段。她这便宜父皇就是这样,宠爱的时候极尽宠爱,厌弃的时候也是真的厌弃。现在去问他柳如月是谁,八成他还得思考一下。
依这孟昭仪现在的高调模样,也不知能风光到几时。
不过这与她无关。
“也不好这样说,既是在菩萨面前许过愿,怎能欺骗神灵。再说了,父皇都不嫌麻烦,你嫌什么。”
“我就看不惯她那得瑟样。皇姐我跟你说,她要是哪天跟柳如月那贱人一样,敢抖威风抖到母后头上来,我第一个撕了她!”
花浅:“……”
她半是好笑的将长乐推出门外:“好啦,知道你这么凶残,那个孟昭仪哪敢惹你。行了行了,我要睡会儿,你赶紧回你的飞云宫。”
“唉呀皇姐你别推我……沈夜这是吸你精气啦,一回来就睡。”长乐不满的嘀咕着,一边拍着咣的一声关上的大门:“皇姐,明儿我来找你玩啊。皇姐……”
“听到了听到了。”
长乐公主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屋内,花浅一把拽住锦心,满怀虔诚的解释道:“我跟沈夜是清白的!”
锦心:“……”
“唉,算了,跟你解释也没用。你帮我去打听一下,提督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问过了,说是最快也要三个月。”
“三个月?”
“对啊,淮河水患,听闻督主直接去了充州。”
虽说上前线抗灾救援是好事,但一想到花清影说顶多呆到下个月就离京,花浅就很头疼,要是错过,下次再见到师姐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师父发脾气是很恐怖的,师姐能不能在他手底下留口气儿还很难说。
这事儿难办了。
不行,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回来!
“锦心,你派人通知他,让他无论如何下个月要回京!”
锦心犹疑道:“那奴婢该用什么理由?”督主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理由不充分,他要么不回来,要么回来就捏死她。
“就说我想他,想得心绞痛。”
锦心摇头:“这个理由行不通,之前你也想他,可他连飞阙宫都不曾踏足,甚至还不让你出宫去看他。”
花浅:“……”
这话就扎心了啊姐妹。
“要不就说我病了,病得快死了。”
“呸呸呸,公主哪能这么咒自己。”
花浅很泄气:“那你说怎么办?”
“一定要提前回来吗?”
花浅认真道:“事关他的人身安全,一定!”
这么严重?
这么危急的事情顿时让锦心严肃起来,她咬着手指思考了会儿,一拳捶在手掌心,满眼炽热的盯着花浅:“要不,公主就移情别恋吧。”
花浅:“???”
“唉呀也不是真让你喜欢别人,就是找个借口骗骗督主。当然,事成以后,公主可千万不能说这事儿是奴婢出的主意。”
花浅恹恹的扫了她一眼,软绵绵的摊在宽榻上:“你这理由也不怎么样。他要是会吃醋,之前我跟沈夜走那么近也没见他变过脸。”
想起这,花浅又有些丧气。
“……”锦心没招了:“那该怎么办?”
“不晓得,我再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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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孟昭仪的生辰宴就到了。
温皇后陪着宣统皇帝坐在主位,与往年不同的是,宣统皇帝的下首之位,端坐着孟芸。以往,那是皇贵妃柳如月的位置。
按理说,这么贴近皇帝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孟芸一个小小的昭仪。就算皇贵妃不在了,至少还有个德妃。
对于这么扎眼的位置,孟芸起初心里也有些惴惴,不过听人说位置是皇后亲自安排的,便也就心安理得起来。她摸了摸还未显怀的肚子,微微一笑。
宣统皇帝心情很好,看见孟芸的位置后,心情更好,对温皇后便也多了几丝笑意。
这个女人与年妃很是相像,并不是说容貌相似,而是气质。言行举止间俏皮中透着温柔,娇媚中又带着清纯,仿若当年他第一次遇见的年青蓉,眼波如水脉脉含情。
初恋总是美好,求而不得的初恋更是直击人心。
是以,与初恋相像的孟芸从入宫的第一天起便引起宣统皇帝的注意,带着年少滤镜看着与昔日恋人神似的姑娘,真是越看越欢喜,再加上孟芸手段了得又娇又媚,年清蓉有的优点她模仿,年清蓉没有的优点她放大,很快便击中宣统皇帝的老心肝,一跃成为皇帝的心头肉。
温皇后端庄大气的坐在一旁,接收到身边男人愉悦的心情,又瞥了眼频频向她讨好示意的孟芸,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便也多了几分。
至于心里……呵——
参加这次宴席的人来了很多,谁都知道,皇帝这是在替孟昭仪造势。
花浅扫了眼全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皇姐,那便是沈夜嫡母。看,她在朝你笑呢。”长乐公主遥遥一指,指向对面熙攘的贵妇中一个着深绿色团花的妇人。
听得是师兄的家人,花浅便也礼貌的向对方点点头,谁知那妇人两眼一亮,若不是身边的人拉着她,她倒像是要走过来寒暄两句。
师兄的家人这么热情,花浅有点受不起。
“皇姐,你这身可真好看,是给沈指挥使看的吗?”
花浅无力的横了长乐公主一眼:“别乱说。”
长乐公主毫不受影响,依旧笑嘻嘻回道:“皇姐嘴上不承认,心里可乐开花了吧。”
花浅迅速看了眼沈夜:“……”
这就是扮情侣扮得太像的弊端,现在长乐公主一门心思认定她爱惨了沈夜。
偏偏她还没办法解释。
真愁人。
沈夜也在场,坐在花浅不远处。闻言微微勾唇,眉目含笑的向她们这处看来。
花浅心头一跳,赶紧装死的看向别处。
落在外人眼中,便是一对含羞带怯的有情人。
皇家宴会主旋律永远是同一个调调,开场都是歌女献艺,并不会因为时间不同场地变化而有所改变。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俱是开怀。
酒过半晌,宣统皇帝先是点明了一番夜宴的主题,又与群臣说了些开场白,然后终于将话题点到了宁昌侯府的身上。
他笑意宴宴向宁昌侯沈常信道:“沈夜办事牢靠深得朕心,爱卿教导的好啊。”
沈常信拱手回道:“陛下谬赞了。”
宣统皇帝含笑看了沈夜一眼,对沈常信继续道:“听闻爱卿在替沈夜选亲,可有好的人选?”
虽然君臣早已通了音信,但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齐全,沈常信一如上回的烦恼道:“回陛下,暂无。”
宣统皇帝便感叹道:“如此良材却无美玉相配,甚是可惜。”
全场安静如鸡,不知内情的众人皆沉默的看着这对君臣演双簧,沈常信从善如流的回道:“臣是老了,这眼光也不太好了,还请陛下作个主,替我儿选门亲事,也让老臣少件挂心事。”
宣统皇帝大笑道:“既是如此,那朕就作一回媒人了。”
一听皇帝要赐婚,花浅还在傻乐,她跟沈夜抛了个眼神,示意他好有福气,能得皇帝保媒,选的姑娘一定不错。
沈夜从头到尾沉默,不过在收到众人落到他身上的目光时,他表情一如往常的镇静,只是眼神温柔的落向花浅那方。谁也不知道此刻他心底的激动,那种夙愿将成的喜悦让他垂在身侧的手竟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
“朕这里倒确是有一合适人选。”宣统皇帝的目光往几个公主的位置上扫过,又深深看了沈夜一眼,最后落回沈常信身上道:“朕有一女儿,自小就有慧根,养在佛前十几年,端的是个有福缘之人,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花浅还在疑惑:父皇什么时候多了个长在佛前的女儿?
却见长乐公主满脸激动的拽了拽她的衣袖:“皇姐……皇姐……”颇有些语无伦次。
花浅不解道:“你这么兴奋做什么?又不是你嫁……”
闻言,长乐公主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我嫁,我要嫁了,皇姐你还不得跟我拼命……
不等长乐公主回答,只听一旁的宁昌侯沈常信大声道:“老臣但凭陛下作主。”
宣统皇帝哈哈一笑:“光是你同意可不行,又不是你成亲。”说着,目光遥遥看向沈夜。
到了此时,沈夜不得不起身,他深深的看了眼花浅,然后大踏步来到御前,一撩下摆万分恭敬的跪下:“沈夜但凭陛下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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