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育大脸色微变,说:“上国大人明鉴,下官倒是觉得,此事不可信,下官在全罗道反抗东虏之时,屡屡有人上门,自称大王宗室,本官细查之下,多是奸佞小人假冒。”
“金大人说的极是,下官这里也有两人,一人自称凤林大君私生之子,另一人竟然冒充凤林大君。”王华兴也是说道。
“也好让两位大人知道,在京城,也是来了两拨人,到礼部到大理寺伸冤,说是李氏宗室,我家大人一直好生招待,如此看来,八成也是假的了。”一个礼部郎中小声说道。
金育大瞬间脸色涨红,竟然敢去京城欺瞒上国,丢人丢到大明去了,金育大道:“一定要严惩!”
“那朝鲜王位?”吴甡问道。
金育大忽然跪在地上,说:“上国大人容禀,我朝鲜三千里河山,本就与大明连做一体,虽语言不通,但朝鲜一直使用上国文字,一应制度亦与上国相合,数百年来,蒙上国不弃,恩养情深,同呼吸,共命运,前王更曾言,大明与朝鲜是义则君臣,恩犹父子,既然是父子之国,理应一体,下官请大人面陈天子和秦王,让朝鲜归附大明,废藩置县,共享天子恩德!”
王华兴也是说道:“金大人此言甚善,朝鲜本是荒蛮之地,还是商朝君王叔父箕子携华族礼仪制度,率五千商民东迁此地,国朝史书亦有所记载,吾等朝鲜百姓,俱是华族后裔啊!尔后卫氏立国,卫氏亦是姬姓后裔,也是燕国将军,汉王朝时,朝鲜三千里河山又为汉代四郡,曹魏、晋朝也是承继呀,而李氏本是前元旧将,几与女真无异,乃是蛮族,统治朝鲜多年,近三十年来,历代君主不贤无德,早已尽失民心,下官敢请大明天子允朝鲜百姓归附,以汉四郡至之,牧守三千里河山!”
“此非本官可以决断,但二位大人归附之心本官是明了的,定然是要陈奏天子和秦王殿下,只是.......本官一人人微言轻,二位大人也当有所表示!”吴甡说道。
“下官们自然与上国大人一起上书!”金育大说道。
吴甡摇摇头,说:“不光是两班贵族,包括中人和普通士子,甚至于百姓,若天子见朝鲜民心所向,自然是不忍拒绝的。”
金育大二人皆是重重点头。
吴甡在朝鲜呆了一个多月,安抚百姓,委任官吏,将从虏失德官员权贵的土地分给朝鲜百姓,并且将部分在抗争中做出过贡献有过牺牲的贱民脱离贱籍,吴甡曾经想过废除朝鲜四大等级,但是却被秦王反对,因为大明也有奴仆之流,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个月后,吴甡率领贵族、官员和士子代表,及一百位朝鲜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一道返回京城,面陈天子,允许朝鲜归附,朝廷见各阶层都有此意,更有万民书呈上,在确认了京城的朝鲜宗室乃是假冒的后,决定将朝鲜纳入大明的行政体系。
朝廷并未按照汉四郡划分,而是继续沿用朝鲜八道,立了八府,废藩置县的一开始,因为朝鲜尚且不安靖,且有女真人在北面威胁,朝鲜设立了几个卫所,八府都受到中央朝廷的直辖,但是随着东北亚的平定,大明将朝鲜八道中的平安、黄海二道归置于辽宁,而咸镜道因为距离双城子近,而且境内多有女真后裔,则归于了后来设立在奴儿干都司的,省城定在双城子的绥东省,其余五道则并入了山东,如此完成了对朝鲜的彻底吞并。
永福宫。
入住了盛京之后,这里暂时成了孙伯纶的寝殿,汉白玉石砌筑的浴池是方正化投其所好的举措,人人皆知秦王爱射猎,射猎之后必当沐浴,方正化便选了上好的汉白玉石,为秦王打造了一个浴池。
热气在浴池里蒸腾,散发出缭绕的云雾,沁人心脾的香味缓缓散发看来,孙伯纶刚从城外回来,此身泡在氤氲的热水中,浑身舒畅,而在一旁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修脚师傅,正忙活着。
忽然修脚师傅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孙伯纶睁开眼睛一看,屏风后面走进来几个人,为首正是方正化,他身后是几个衣着翩翩的女人,都是旗人的打扮,头戴达拉翅,绣着明丽的图案,装饰各色鲜花,倒是颇为华丽。
“怎么,王妃和彻辰夫人不在本王身边,你方正化就敢往本王床上塞女人了?”孙伯纶享受着泡热水澡的舒适,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淡淡的问道。
“老奴可没有那个胆量,是科尔沁的吴克善送来的.......。”方正化笑着说道,如果秦王受了这几个女人,自己能照顾到秦王的起居,也算是秦王的私人了,关系更进一步,若是秦王不受,那也是吴克善的罪过。
“吴克善?”孙伯纶睁开眼睛,打量着环肥燕瘦的几个女人,这几个女人各有姿色,年轻者不过十三四岁,含苞待放,年老者却是成熟夫人,风韵款款。
“他科尔沁部落可是东虏的后族,各旗主家里哪个没有科尔沁的福晋,想用几个女人就把科尔沁部这几十年助纣为虐的罪过消弭了,这个吴克善打的好主意,让她们退下吧,你传信给吴克善,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大明王师取他项上人头吧。”孙伯纶淡淡说道。
“秦王饶命,秦王饶命。”一群女人都是跪下,个个叩首求饶。
“她们是什么人?”孙伯纶随口问道,这几个女人看起来倒是比普通的蒙古、满洲女人漂亮了一些,至少没有鼻环那类让人厌恶的东西。
方正化指着其中一个旗装妇人介绍道:“这是伪帝皇太极的庄妃布木布泰,吴克善的妹妹,这个小的是吴克善的女儿孟古青,那个是爱新觉罗雅图,布木布泰的女儿。”
“吴克善有些意思,又搞姑侄同侍,母女同床那一套,这是把我当成皇太极了。”孙伯纶淡淡笑道,抬起下巴看了一眼跪在最后面一个着宫女服侍的女人,问:“她又是吴克善的什么亲戚?”
“奴婢苏茉儿,是庄妃娘娘的侍女。”方正化回答不上来,苏茉儿却是自己说道。
孙伯纶微微一招手,苏茉儿起身走了过去,但是很快孙伯纶抬手制止了她的继续靠近,身子前倾,嗅了嗅,问:“你真的从不洗澡吗?”
后殿之中,一片诧异之声,几个人都相互看看,不知道孙伯纶为何有此一问,苏茉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大部分蒙古人一辈子也只在出生、结婚和下葬的时候洗澡,其余都是不洗澡的,贵族稍微好一点,但也有限,毕竟在草原上水是稀有资源,孙伯纶不理解的是苏茉儿这个生活在盛京,后来跟着进了北京的女人也是不洗澡的。
“本王听人说,你是除夕夜的时候,用水擦了擦身体,再把洗澡水喝掉,啧啧,真是恐怖。”孙伯纶淡淡说道。
“殿下,这......。”方正化被孙伯纶没来由的这么几句话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孙伯纶从池子里站起来,任凭侍女擦干净自己身上的水,裹上一块浴巾,说:“你找几个人,就在这个池子里,把那个苏茉儿收拾干净一些,如果洗完了澡,她还要把水喝掉,就让她喝光吧。”
“殿下,那福临.......。”布木布泰移动着身子,问道。
孙伯纶笑了笑:“大玉儿,当你的儿子当上皇帝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注定了,历朝历代,叛逆者当诛,他也不例外。”
“他还是个孩子呀!”布木布泰叫道。
“你们杀的汉人之中也有孩子!至少,除了八旗亲贵,我没有枉杀任何一个孩子!”孙伯纶认真的说道。
披着浴巾走出了后殿,孙伯纶正在仆人的服侍下穿衣服,牧锋在一旁抱刀而立,问:“将主爷,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生气?”
孙伯纶看了牧锋一眼,说:“我发现我对蒙古人实在是太宽容了。”
“阿布鼐、扎萨克图汗、准格尔汗、固始汗接着是额哲、内奇,我一共封了七个汗王,其中六个是蒙古人,即便考虑淑济是我的妻子,仍然是太多了,以至于蒙古人以为靠送些女人就能获得我的恩赏,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愚蠢了。”孙伯纶说道。
“吴克善实在是太贪婪了,确实不能封他为王。”牧锋接口说道。
“事实上,很多人以为我会这么做,不然方正化也不会替他送来几个科尔沁的女人。”孙伯纶说道,他又问:“你说说为什么?”
牧锋想了想,说:“吴克善根本就没用了,虽然从崇祯六年起,我们就与他建立了联系,但多是走私贸易,这厮不扎鲁特的内奇还要贪婪,经常在我们与左翼各部之间倒买倒卖,他根本对我们没有做过任何有裨益的事情,即便是消灭车臣部,也是为了吞并其部众,这个墙头草,这些年一直在我们与东虏之间摇摆不定,实在是可恨!”
“你说的很对,除了他麾下那两万兵马,吴克善在我眼里没有一点价值。”孙伯纶说道。
“那东虏小皇帝呢?”牧锋问。
孙伯纶毫不迟疑:“也没有作用,你看到了,经历了旷日持久的战争,整个辽东没有一个人想打仗了,我们进入沈阳已经两个月了,你听到有东虏造反的消息吗?”
“没有。”牧锋老实的回答。
孙伯纶笑了:“竟然人心安定,我何必让那个小皇帝来安抚人心呢?”
“那科尔沁那边该怎么处置?”牧锋又问。
孙伯纶道:“你替我走一趟吧,从不死军和怯薛军各抽调一万人,北上攻伐,把科尔沁的一帮子贵族全部抓来,至于东虏的小皇帝嘛,这样吧,你让人在草原上传出消息,便是科尔沁表面上上表愿意归顺大明,实际上藏匿东虏余孽,意图不轨,你受命讨伐!”
牧锋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是明白了大概,如此一来,吴克善自然杀福临以自证清白。
“将主爷不与卑职一道亲征吗?”牧锋问道。
孙伯纶笑了笑:“还是你去吧,我还要去旅顺一趟,登莱水师大胜荷兰舰队,但是我们盟友葡萄牙舰队却几乎全军覆灭,还是去一趟的比较好。”
一个卫兵走了进来,报告到:“殿下,特穆尔将军来了。”
孙伯纶微微点头,让牧锋去准备征伐科尔沁的事情,特穆尔一身戎装走进了殿内,见过礼之后,孙伯纶问道:“特穆尔,有人告诉我说,怯薛军的士兵在盛京的酒楼闹事,还砸了店家的桌子。”
特穆尔脸色微变,说:“军法官已经处置了。”
孙伯纶笑了笑:“其实这件事的起因很简单,你的士兵听到有人议论近卫军与怯薛军的强弱,在听到不利于自己的言论之后,就动了手,对吗?”
特穆尔没有反驳微微点头,虽然近卫、不死和怯薛三军都是对付东虏的主力,但是三军的表现完全不同,近卫军一直承担这辽西和大宁卫的两个战场,经济扩充,如今已经达到七万人,成为诸军之首,而不死军在辽南也打的很好,只有怯薛军,一直在左翼的牧地和阿济格对攻,互有胜负,最终还让阿济格跑掉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大都督府一直把资源向近卫军倾斜,怯薛军只有两万余兵马,很多还是最近从附近的扎萨克临时征召的,击败东虏之后,各军的出路就成了一个问题,如今漠南已经承平,大明北方有仗可打的地方只有辽东,无论是逃进林子的东虏还是更北面的俄罗斯人,都不足以让一个重兵集团投入,两个更是完全浪费了,谁能主持辽东这片战场已经成了近卫军和怯薛军最大的争执,而不死军根本不会参与其中,他们是水师,海外有的是仗可以打。
“我已经决定了,抽调近卫军的主力南下,支援延绥军和平贼军。”孙伯纶说道。
特穆尔脸色一喜,问:“那辽东?”
“还是交给老徐,给他留三万兵马,剿灭东虏的残余。”孙伯纶道。
“那我们呢?”特穆尔问道。
孙伯纶道:“你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你从怯薛军中挑选五千人马前往青海,从今日起,你便负责藏地的事情。”
孙伯纶指着地图说道:“青海大草滩如今已经有了二十个扎萨克,去了之后你可以再征调兵马,但是一定要注意,藏地很高,中原商人去了之后很多都喘不上气来,你麾下多是蒙古人,可能好一点,但是也不要冒进,先适应之后再说!”
特穆尔连声道:“殿下放心,卑职定当全力以赴,把乌斯藏打下来。”
孙伯纶点点头:“有一点,把兀良哈给我留下。”
“为什么?”特穆尔有些诧异,兀良哈一直是他的副手,兢兢业业,在怯薛军中非常有威望,这几年二人也是合作愉快。
孙伯纶笑道:“特穆尔啊,你难道没有看到兀良哈那满头的白发吗,当初他投效我的时候已经快五十了,十年过去了,他已经六十了,特穆尔,你们蒙古人有几个能活到六十呢,让他过几年安生日子吧,我已经在京城给他安排了庄园、田宅,他会以伯爵之位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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