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云平自从杨达林案发后,就被史开物藏到了清光寺。
清光寺平日里没收接受史府的布施,所以也愿意帮忙让谷云平借住一段时日。
单莫比派人打听到这个消息后,曾经微服到清光寺烧香,私下里见了谷云平一面。
谷云平的意思是自己并没有杀死尹杨氏和陈管家,他确实拿了信,但是两个人是互相猜忌,最终陈管家失手推倒了尹杨氏,不想尹杨氏撞地而死,他自己也畏罪自尽了。
单莫比问他为什么要躲起来,让别人误以为是他杀了人。
谷云平道:“杀人是一个人的死罪,信上的罪过涉及太多人的性命。”
单莫比撸起衣袖,亮出自己手腕上的白色叶子印记:“谷师叔,你认为本官会怎么做?”
谷云平闭了闭眼:“十多年前的事情,现在还是一笔债,我知道你恨我,不过你到底是莫易的血脉,单力吾的儿子,捏造罪名的事情恐怕你还不屑去做。”
“谷师叔,我只要你一句实话,不管这个无常印有无解药,只要你说的是事实,你没有杀人,我也绝不会给你定罪。”
谷云平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那你听好了,多年前你大师伯找过我,我已经告诉他了,这件事情我是做错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挽回了,不是人犯的每个错误都能改正的,我对不起你了。”
单莫比脚下晃了一晃,尤是他始终觉得希望不大,但是真正面对面听到谷云平说出这句话时,心情还是绝望的。
谷云平看着他转身离去,甚至没有对自己叫骂两句,心头升起一丝悔意。
当蒙柔宁找到他时,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事情办妥了,总有他的好处,况且蒙柔宁也相信他没有杀人,并告诉他会帮助他回到史府。
因此,他暂别清光寺,渡河去寻找李铁嘴。
这厢里,单莫比已经等到了下课的于莫攀。
于莫攀大叫他是稀客:“什么风把县太爷吹到我这个斗室里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主要是查看你是否守规矩,有没有私藏什么绝世美人。”单莫比开玩笑道。
“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美人的苦我可是不敢再尝了。”于莫攀叫苦不迭。
“两件事儿,一件事儿是告诉你一声,总算是得到机会亲自问了谷云平,他说很抱歉,没有法子改正他多年前犯下的错误。”单莫比平静地说,仿佛在描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嗯,我也想到了,也无所谓,反正也没抱多大希望。另一件事呢?”于莫攀淡然道。
“这另一件事儿,可就是请大哥你救我一命。”单莫比起身作揖。
于莫攀忙说:“这个你不必担心,上次是我鲁莽了,为此我特地回了趟阪长山,见了外祖,回来后每日增加了修炼,早晚各十遍绝情咒,眼下情况好得很,不会给你添麻烦了,你不必担心。”
单莫比想要抱起凑过来的米米,不过米米躲开了他。
他掏出龙凤纹的玉佩:“这是平城童领君的贴身物件。”
“你想让我帮忙劝说他?何事?”于莫攀有点儿明白了。
单莫比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解一遍:“你看,这件事情牵扯范围多广,石玉川,史开物,谷云平、史亦临、蒙姑娘、双绾,还有你那个学生叫石语眸的,无人不在内,所以此事一定得从根底上彻底解决,这个种子不能让它发芽,否则将是一棵毒株,咱们身边的人都有危险,你我恐怕也跑不了干系。”
“另外,我作为一县的县令,自然不愿在自己辖境内出现大逆之罪,无论如何此事请大哥周旋一下。”
“我这个御卫博士也不是白叫的。”于莫攀面色凝重起来,伸手接过玉佩:“这个如何取到的?”
单莫比将史亦临和单双绾去平城治病一事讲了一番,于莫攀笑道:“看来,大家为此事都不少出力,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不过,我该如何去做比较妥当?”
单莫比从怀中掏出一张准备好的说辞:“我和蒙姑娘商量好了,你只需将这套说辞熟记,传入到童领君的脑中,然后离梦时千万要记得念口诀,否则他事后记得你就麻烦了。”
“这个我自是晓得。”于莫攀取了那张说辞,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
入夜时分,于莫攀手中紧握玉佩,口中念动了口诀。
他的身子借着月色的清辉飘飘荡荡来到了渡口的一艘空船旁,童领君正着另一艘无人划桨的船向他这边驶过来。
于莫攀作揖道:“童大人一向可好。”
童领君问道:“你是何人?星夜找我有何事?”
“在下是如来佛祖身旁的一个罗汉,大人的爱妾近年来时常到寺院烧香,一向都有布施,今天佛祖命我来提点大人,大人现在所某之事颠覆朝纲,违背伦常,如果及时收手,佛祖定然能够保得大人的一世平安,子孙延绵。否则,大人的下场会异常凄惨。佛祖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载,此事佛祖已然看到结局,大人不但自己会被凌迟处死,还会波及九族不得一个活口。今日我只是化作人身,来为佛祖传一个口信,请童大人回头是岸,免遭祸患。慎之慎之!”
童领君的脸色随着他说的这些话变得惨白,冷汗汩汩冒出,忙跪倒在船板上:“多谢佛祖提点,多谢罗汉传音。在下一定谨遵佛祖之命,不敢造次。”
于莫攀见事情已谐,忙口念出梦诀,离开了渡口,回到了床上。
第二天,他去见史亦临,将玉佩还给他。
史亦临问:“办妥了?”
于莫攀点点头:“我看他吓的灵魂出窍,恐怕是再也不敢了。”
谷云平艺高人胆大,自入了平城,很快就寻到了李铁嘴的住处,将他顺利地带到了七修城衙门。
单莫比让吴典史关押他一段时间,好吃好喝地看管着,让他想想自己可曾做过什么不法之事,说过什么不得当的话。
之后,因为听说于莫攀那里事情办得顺利,便也不太在意李铁嘴的事情,只是派人告诉他关于谋逆和造反的话以后绝不可以再说。
李铁嘴自是一万个保证,不会再多嘴多舌,才被放了出去。
根据谷云平的说法,单莫比和蒙柔宁特地重新开棺验尸,找两个仵作反复核验,果然找到尹杨氏和陈管家头部撞击地面的伤痕。
之后,杨府有个下人也出面证实,他看到了尹杨氏和陈管家两个争执,陈管家将尹杨氏推到了。
至此,此案终结,蒙柔宁写了结案详情,相关人证画押了事。
了了这样一桩大事儿,单莫比这几日心情大好,阳光普照。
他吩咐小蔡拿十两银子给厨房,晚上给衙役们添肉加酒。
同时,他邀请邢县丞、吴典史、赵主簿、蒙柔宁等人赴晚宴。
邢县丞等人交头接耳,不知道他有什么喜事儿。
吴典史道:“这单大人清如水明如镜,来了这两年没什么进项,这请客吃饭肯定是使自己的俸禄啊。”
“你说自己掏银子请客,单大人得有什么喜事儿?”赵主簿凑过来道。
“依我看,是这两年平安无事,今年的中秋节又办得喜气洋洋,深得民心,大人高兴。”邢县丞插言道。
“唉,你说,你跟大人走得近,你肯定知道点儿什么。”赵主簿点点蒙柔宁。
蒙柔宁挠挠头,她知道什么呀,随口道:“大人是个工作狂,平日里没什么娱乐,八成是想喝酒了,也没人陪,请你们去做伴儿。”
小蔡听了他们的话,一边帮着布置酒菜,一边笑道:“请吃饭还要什么由头,就是高兴。”
“大人是这样的性情中人?没发现。”赵主簿疑惑。
一会儿单莫比穿着件云纹白袍走了过来,这件白袍衣袖宽大,穿着很是舒适。
他笑道:“怎么都奇怪我怎么有心情跟大家一起喝酒吃肉?”
邢县丞道:“与单大人相识这许久,不见大人喝酒吃肉,大人一向约束自己甚严,我们都敬佩得紧。”
“俭以养德,这是我的习惯。不过,我想这两年大家跟着我很是清苦,而且各位都非常尽职尽责,对我帮助很大,我早想着找个机会感谢大家,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略备酒菜,大家不要拘束,随意说笑,否则无趣。”单莫比心情舒畅地说了这一篇话。
邢县丞、吴典史、赵主簿、蒙柔宁都起身作揖致谢。
单莫比做手势让他们坐下:“不要拘礼,咱们平时都熟稔得很,既是有酒有肉,就该开怀畅饮,来我敬你们四位,不必饮尽,自己随意。”说完,他自己先喝了半杯。
几个人都端起酒来,依自己喜好,有的一饮而尽,有的浅尝辄止。
邢县丞谈了谈老百姓的民风,觉得自从单莫比来到七修城后,当地的民风更加淳朴了。
吴典史也谈了谈牢狱的情况,在押犯人有所减少,是个好事儿。
赵主簿则谈及朝廷和上级官府的态度,对七修城都是颇为满意。
蒙柔宁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偶尔扦一口肉吃,略略饮些酒。
她看向单莫比,觉得他比平日里开朗了许多,有些恣意汪洋的味道,看得出他非常的开心。
邢县丞今晚饮了不少酒,单莫比单独敬他们几个男人,却劝蒙柔宁少喝。
蒙柔宁见他们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觉得这酒真是为男人酿造的,自己就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邢县丞喝开了,嘴里开始冒胡话:“你们不知道,大人一表人才,那日从绸布庄子走过,那庄子里的胡小姐就仰慕得紧,家里还托我打听大人的生辰八字。我说咱莫大人那千里挑一,陛下都青眼有加,怎能随意婚配,我这关都过不了。是不是,蒙姑娘?”
蒙柔宁不置可否,笑一笑,扦口肉吃。
赵主簿摇摇手:“你怎么问蒙师爷,蒙师爷虽不是待字闺中,却也是行走江湖,形单影只。”
吴典史凑趣儿道:“那单大人和蒙姑娘都说说,你们想要找个什么样的,我们几个好给你们寻摸着,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不能光办案子,婚姻大事也得适当考虑。”
蒙柔宁听着他们的酒话,心里觉得好笑,也不答言。
单莫比饮了一杯酒,笑道:“我这辈子是不会有什么姻缘的了,众位莫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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