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笙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收回视线,抬步往府中走去。
门口的侍卫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待她走近了才回过神来,慌乱行礼:“郡主!”
侍卫为何惊讶,严笙淡淡扫了一眼,将他们眸中的讶异收入眼中,心中便明白了。
自己偷偷出京,青若定是替她找了个不能出府的理由,门口的侍卫明明未见她出门,如今见她回府定然摸不着头脑。
严笙淡淡点头,正欲往里头走去,忽听从府中匆忙奔出一个青碧色身影,将要迈过大门的后脚在一顿后踏入,而后她站在门内停住脚步。
抬眼望去,青若正一脸焦急,步履也纷乱无章,似是出了什么大事。
“青若,出了何事?”她心头一紧,急忙接住扑过来的青若。
青若一口气也不敢喘,抓住严笙的手就立即道:“郡主你可算是回来了,出大事了!羞月……羞月姑娘出事了。”
严笙心中咯噔一响,心中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声问:“出了何事你慢慢说,说清楚些!”
青若却是面色犹豫,咬了咬唇,才道:“具体奴婢也不清楚,郡主您去看看吧……”
严笙见青若说不出什么,当机立断,立即转身跑出府。
家仆过来牵她的马,还未牵走,便被她一把又夺过了缰绳,快如闪电般的翻身上马,纵马而去。
青若见自家郡主箭一样地飞快没了影,也立即从一旁备用的马中牵出一匹,扬鞭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燕春院,这一次严笙不作男装扮相,也不走后门,而是径直从燕春院大门进入。
奇怪的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在这时却寥寥数人,一派冷清。
从进门时不见揽客的姑娘,到厅中只几个打扫之人,就连这里的姑娘都没见着一个。
严笙心不由得一慌,拦住那个一边擦桌子一边瑟瑟发抖的杂役,问道:“发生了何事?这里的人呢?”
那杂役是个男子,三分面熟,应当本就是这青楼里的杂役。
他原本就胆战心惊地擦着桌子,骤然被严笙这么一拦,顿时身子如筛糠似的抖了一下,目光十分惊恐。
严笙见此,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不由冷了几分:“快说!”
“这里闹出人命了……死了个姑娘,如今谁还敢来啊!院里的姑娘也都躲在自己房中了,可怜我们几个……还要在这干活,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严笙一愣。死了个姑娘?
回过头看向身后一言不发的青若,然而她的表情更是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
青若一脸悲痛,双唇死死咬着,方才还隐隐发红的眼眶,此时已是噙满了眼泪。
严笙不可置信地看着青若,愣在原地,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眼角和鼻尖酸涩难忍,但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满目的惊痛神色,顷刻间双眼被血丝染得猩红了几分。
“在哪……羞月现在在哪?”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道嘶哑低沉异常的嗓音,喉中话语的心痛和恐惧破碎得不成样子。
青若眼中忍着的泪顿时流了下来,“郡主别急,奴婢去找,奴婢去找。”
她迅速跑上楼,经过二楼的一个拐角,接着听楼上传来几句交谈声,而后四下静默了下来。
直到青若跑下楼来,严笙也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目无神地定在地板上的某一处,像是在那一瞬间失了魂魄。
“郡主,在二楼,您随奴婢来。”青若咬着牙,忍下了又要涌上的泪意。
青若引着严笙走到了二楼的一间上房前。这不是羞月的寝居处,这是燕春院最上等的客房,站在屋子的门口,甚至还能若有若无地闻到一股异香,香得刺鼻。
严笙木然的眼睛动了一动,而后伸手推开了房门,顿时一股更加浓厚的香气直扑入鼻。
视线落入宽敞的雅间内,上等料子的珠帘、帐幔落了满地,门口还一地的瓷器碎片,旁边倒了一只花盆架子,再往里去,便是一片令人血液都停止流动的画面。
令人窒息的安静中,陡然传来几声低泣,压着喉咙的哭声,若不是这屋中过于安静,几乎是听不出来。
只见杂乱的房中,在床榻下的地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红衣抱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女子,低低哭泣着,声音虽低,但却像是从无底地狱里发出的,哀痛、凄厉、又无比绝望,她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地自眼睫滚落,滴落在那已毫无生息的女子脸上。
红衣女子便是红玉,而被她抱着的便是羞月了。
此刻羞月几乎全身赤裸着,只余一层薄纱挂在身子上,从面颊到脚背,全身的青紫痕迹,像是做恶之人邪恶地一寸也不肯放过。她双腿间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在一双赤条条的双腿间尤为醒目,往上便是脖颈间的青紫掐痕,像是被人用力勒着,纵然已经过去许久痕迹还是未曾消散。
杂乱的房中,床榻上也是一片狼藉。围在床头的纱幔被撕碎丢弃在床下,被褥凌乱,上面还残留着不明液体和零星的红点,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严笙在这一刻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万般皆是命运啊!
从前的,现在的,一桩一件轮番像演戏似的,依旧次序分明地上演,命运的洪流滚滚向前,夹杂着我们每个人,我们每个人都身不由己,生死有命。
只是,怎么偏偏提前了呢?怎么自己明明知道有今日这一遭,却还是没来得及阻止呢?
一股源自骨子深处的无力感,霎时盈满心头,严笙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红玉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抬眼见是严笙,嘴唇立即颤抖了起来,哭道:“郡主,郡主,您救救羞月吧,救救她吧……”
严笙往前走了一步,脚上踢到了什么东西,顿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响。
她木着脸,茫然地低下头去,是一枚玉扳指,熟悉的很,严笙伸手捡起来,不动声色地放入袖中。
随即上前去探了探羞月的鼻息和颈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确实是已经死了,摸着身体还有些发硬,怕是昨天晚上就……
严笙不忍看羞月这副被折辱致死的惨样,微微偏头,深吸了口气将泪意忍下,却忍不住话语哽咽:“羞月,已经去了……”
红玉原本安静异常的神态,在听到她的话时像是骤然受到了刺激,登时大叫起来,推开了严笙,吼叫道:“我不信,我不信,你为什么也像三娘一样骗我,你们都骗我……呜呜呜,羞月不会死的,我们的大仇还没报,她怎么舍得死……”
严笙猝不及防被她大力一推,顿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板上,青若快步上来扶她,却反被她抓住手臂,“你去叫三娘来,她不来,你就逼迫她来。”
“是。”
青若看了眼地板上抱着羞月的红月,无声地用悲悯的目光盯了一瞬,而后推门出去了。
严笙坐了下来,冬日的地板冰凉,房中的炭火也熄灭了,自脊椎骨而上的寒意,令她的头脑清明了几分。
她从身上解下披风,盖在了羞月凌乱刺目的身子上,而后对红玉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的心情和你一样难受,但你现在得冷静些,这样我们才能为羞月讨回公道!”
好在红玉虽悲痛欲绝,但也听得进去她的话,闻言转眸看向了她,而后翕动着嘴唇,道:“我只问你一句,郡主曾说,替羞月报仇的事还算数吗?”
严笙一怔,点点头,“算数,但现在还多了一条人命,我会一一替你们讨回来的。是我,对不住你们,是我没有履行承诺,我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
喉中酸涩难言,脸上一阵冰凉,严笙一摸才发现自己竟是落泪了。
屋中传来一阵诡异的轻笑,随即传来女子冷艳似冰的声音,“红玉,等着那一日。”
那一瞬间,这个从前美艳明媚的女子,似乎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鬼魅,阴冷又妖艳,虽是笑着,眼中却藏着刀子一样的恨意。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身,严笙站起了身,对上三娘那一张面色不太好的脸。
徐三娘在看清严笙的那一瞬间,几乎要尖叫出声,“你,你不是那个沈言公子吗?”
“这是景云郡主。”青若将门关上,道。
三娘的眸中惊异了片刻,而后立即恢复正常,赔笑道:“今日院里出了大事,实在是不方便接待二位,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严笙扫了眼身后,意思不言而喻,果然见三娘面色僵了一瞬,立即苍白了脸。
“三娘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要有任何隐瞒,否则我就不客气了。”严笙目光骤冷,连带着周身空气也冷下了几分,青若也适时将剑横在了她脖子上。
三娘还记着刚刚被这姑娘用剑胁迫过来的恐惧,顿时身如筛糠,颤声道:“刑部的人已经来过了啊,说此事已经结案了。”
“结案?”
“对,一大早刑部的官爷就来了,说是羞月是意外死亡。”
严笙冷笑,看来刑部还真是欺软怕硬。
“你将事情经过讲清楚,从昨日谁进了这屋子,谁杀害羞月说起。”
三娘唯唯诺诺应声,而后开始讲述昨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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