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身子悉数被温热的水流包围,十分暖和,一身的疲惫终于放松下来,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微微松懈下来,脑袋靠着浴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严笙睡得迷糊,还做起了梦,梦中混混沌沌,她自己也不知是何景象,只觉得身子一寸一寸地变得冰凉,难受的很。
门口传来青若和红玉隐约的声音,接着寂静下去,严笙身处梦中,耳畔听到声响,眉头无意识地一皱,挣扎着要醒来,眼皮却沉重异常。
这时,冰凉的身子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子凌空悬起,好似轻飘飘地在半空中。
严笙挣扎许久的眼皮在这一刻终于有力气睁开,睁眼望去,撞入一双幽深的眸子。
低头一看,自己被一层月白的披风包裹住,身上还带着沐浴的水汽,此刻正被他稳稳抱在怀中,慢慢往床榻走去。
严笙挣扎着要起来,伸手推开他的胸膛,却没推动。
“别闹。”
一声低哑的嗓音自他喉间发出,他的面色疲惫,似乎很已经累了。
严笙仰头看着着他的下巴,心里忽然一阵酸涩,眼睛也酸酸的,她强忍住让眼泪不掉落下来,却掩不住喉间的哽咽:“为什么要瞒着我?”
“什么?”他脚步微微一滞,而后又继续往前将严笙轻轻放置在床上。
严笙的眼泪流了下来,“茯汐的事,你明明早就知晓,为何不告诉我?”
温亭看着她一副被欺骗了的委屈可怜样,心中微叹,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
“你都知道了?”
他的身子靠过来,似欲将严笙揽入怀中,严笙却偏过头,推开了他。
闷闷的声音委屈至极,从她的喉间道出:“你看我今天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很好玩吗?你隐瞒了也就罢了,你还把林觉给带走了,你可知我今日有多难过多无助?若是再不阻止皇帝,茯汐届时真的和亲匈奴,那该怎么办?”
“是不是……如果不是皇后无意中提起这件事,你就会一直瞒着我?你打算瞒到几时?是和亲之事天下皆知的时候?还是茯汐已经踏上和亲之路的时候?”
她一声一声地质问,哭得像个猫儿一般,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眼睛止不住地默默流着泪。
“我并非有意要瞒你。”他伸手拉过她的身子,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
严笙愣愣看着他,头脑哭得有些昏沉,喃喃道:“你说过要和我坦诚相待的,那日在燕岭……”
温亭苦笑,蓦地压过来,抱住严笙,缓缓收紧双臂。
“这事情我会解决,本想着等处理好了再告诉你,好让你不必烦忧,谁知如今适得其反。”他无奈道,声音隐含着一丝疲惫感。
严笙止住眼泪,“什么意思?”
温亭松开她,伸手替她擦去面颊上斑驳的泪痕和眼角的泪花,慢慢道:“林觉有其他事要去做,前几日就不在京中了,我本打算明日进宫的。”
严笙回过味来,他这是怕自己担心茯汐,忧思过虑,所以才瞒着自己,想要等明日进宫,赶在诏书颁布前解决好这件事情,再告诉她的。
可是她当时被和亲之事扰得心烦,一想到温亭知而不报,隐瞒自己,心里不知怎么就矫情地想哭,一阵委屈,没了理智,哪里还想得到这么多。
如今细细想来,温亭虽然瞒着她,但也是因为心疼自己,然而自己却不领情,反过来责怪质问他,怎么看起来都有几分不识好歹。
严笙面色微红,有些赧颜,用极低的声音道:“对不起,是我没有理解你的好意。你每天那么忙,还要分心管我,我还这么对你,我……”
温亭竖了根修长的手指,堵在她的唇间,轻笑道:“我明白。你不用担心,我会有办法的。”
严笙点点头,摸了摸他的脸道:“你近来总是很忙,人都消瘦了几分。”
她想叫他将事情缓缓,可是又知道他所筹谋的事情根本就不能再延迟了。如今归京后朝中形势又有所变化,波诡云谲的平静表象下,不知暗藏了多少汹涌暗流,赵瑄虽被禁足府中,但严格意义上这对他没有任何限制,他如今想做什么怕是皇帝也阻止不了。
温亭的筹划一分一毫也不能懈怠,而且越快越好,人、权、兵马,一样都少不了。细细谋划起来,他一个人不免要吃许多苦头,若是自己不在身边,他定是连休息的时辰都被忙碌的事务占据了。
严笙仰头看他,眸光认真:“让我帮帮你吧,事务繁多,你一个人怎么吃得消。”
温亭抓住她的柔荑,眉眼间染上温柔的笑意,“这等小事怎能劳烦夫人,放心吧,一切有我。”
严笙被他的一声“夫人”喊得脸颊发红,伸手微微推开了他,垂眸嗔道:“乱叫什么?”
温亭见她一副娇羞的模样,心情似乎更好了,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大。
二人浓情蜜意地用晚膳,而后上床歇息。
浓云惨淡,暮色沉沉,屋里的烛灯已灭,一片漆黑。
严笙在温亭怀中翻了个身,温亭立刻就又搂紧了他,声音微微嘶哑,带着疲倦的鼻音:“睡吧。”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温亭已经很累了,她将满腹心事压下去,闭上眼,枕着他有力的手臂,渐渐入睡。
片刻后,怀中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温亭睁开眼,眼中分明没有半分困倦神色。
黑暗中屋内轻飘飘地落下一人,一身青衣,正是凌木。
凌木俯身行礼,面色肃穆:“主子。”
“如何了?”
“回主子,属下去江南找到了收留寒酥的猎户,但他们十年前就相继而亡。他们病死后,寒酥被邻里一个妇人收留,五年前妇人带他到京城投亲,四年前妇人死后,寒酥就一直在京中四处乞讨。至于寒酥的父母,属下未能查清,但据猎户的邻居说,是在十五年前的新年夜,在雪地里捡到他的。”
十五年前?是巧合吗?
温亭眸光淡淡,挥了挥手,凌木悄无声息地退下。
他看了眼怀中睡颜娇憨的女子,抱紧了几分,而后闭上眼。
严笙这一觉睡得极好,翌日从睡梦中醒来时,忍不住舒服地舒展了一下身子。
下意识地往一旁摸去,冰凉的被褥,温亭已经离开许久了。
她对着空荡荡的床边发了一会呆,心下微微失落,但更多的是心疼。
房门被急促地敲响,青若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郡主,二公子方才进宫了。”
严笙收回思绪,下意识地问:“二哥去看望姨母不等我的吗?”
“不是。”青若声音急切,推开了房门,“大公子已经追去了,他叫奴婢告诉您,二公子是为茯汐公主的事入宫求见皇上的!”
严笙心中大惊,急忙翻身下床,让青若和红玉替自己整理洗漱,随即匆匆出了府。
刚准备踏上马车,身后倏忽传来一声稚嫩的男孩音:“郡主姐姐!”
严笙站在马车前,回头看去,柔声哄道:“寒酥乖,姐姐有事情要处理,你在府中等我回来。”
寒酥却不听,挣开平时照顾他的嬷嬷的手,跨过大门奔来,扑到严笙怀中。
严笙接住他,而后听他闷闷糯糯的声音从怀中传来:“郡主姐姐带我去吧,我不会添乱的,我就想陪着你!”
严笙心下微暖,对他笑了笑,将他也带上马车。
但宫中严笙是不能带他进去了,便像上次一样让他在马车内等,将红玉留下陪他,青若则和自己一同进宫。
乾宁殿。
严景延跪在地板上,双手保持着拱手的姿势,面色坚毅,脊背也挺得刚直。
皇帝赵显在书案前批着奏折,夏公公在一旁侍奉茶水,殿内唯有三人,安静得只能听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响。
严景延拱手而握的拳头紧了紧,手臂上青筋暴突,他低着头,再一次重复道:“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阴沉,伸手将手边的奏折朝严景延砸去,奏折并没有锋利的棱角,但是皇帝的力气不小,奏折重重摔在严景延的脸上,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严景延的额角立即红了一块,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并不感觉到疼痛,只是依旧固执地坚持着姿势不动。
他跪在这里已经有一刻钟了,进来时对皇帝说了相同的一句话。
虽不必明说,皇帝亦是知晓是何事,并没有搭理他,任由他跪在地上,可谁知这小子的骨头硬得很。
皇上将奏折摔后,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夏公公见龙颜大怒慌得跪下地去。
“朕的主意还轮不到你来定,你此次擅闯皇宫,朕没治你的罪却不想反让你得寸进尺,谁给你的胆子?”
严景延面色不变,俯首道:“此次匈奴大败,微臣以为和亲之事并无必要,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冷笑一声,“朕的诏书还没发出去呢,你就知晓了此事,你严家的本事挺大啊!”
严景延闻言目光一冷,果然,皇帝怎么可能听得进严家人的劝告,他生性多疑,即便不是严家也是要怀疑一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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