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吭声,这种情况说什么?
“黑框眼镜”见我们都不说话,直接举起了对讲机:“二队,二队,过来集合,我在离子交换车间。”
对讲机“吱吱啦啦”了一阵子,终于收到了对方的回话:“收到,收到。”
接着,“黑框眼镜”又说:“刚才是谁跟着我?”
四爷说:“我。”
“黑框眼镜”照了照她:“你听见啥了?”
四爷说:“我就看见你跟一个人抽烟了。”
“黑框眼镜”说:“我跟谁抽烟了?”
四爷说:“就是你们办公大楼的人吧?我又不认识。”
这丫头就没这么聪明过。
“黑框眼镜”并不罢休:“你们为啥跟踪我?”
四爷说:“不关他们的事儿。我也不是跟踪你,我只是听到了有人说话,想过去看看是人是鬼。”
“黑框眼镜”的语调变得不正经起来:“那我是人是鬼呢?”
四爷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黑框眼镜”说:“你说你不是跟踪,那你为啥藏着不出来?”
四爷说:“我哪敢啊。”
“黑框眼镜”说:“看看看看,既然你不敢,那就说明我在你眼里还是鬼。”
四爷不说话了。
“黑框眼镜”说:“我问你呢,我是鬼吗?你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四爷说:“至少看起来不是。”
“黑框眼镜”摇了摇头:“你想想,为什么你们都失去知觉了,我却没有呢?”
四爷并没有声明她也是正常的。
今天她简直吃了“聪明药”了。
“黑框眼镜”又说:“所以在我眼里你们就是一群偏瘫患者,谁都别想跑,否则我可就不客气了。哎,你们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四爷说:“我们也想知道他在哪儿。”
这时候,有四个人打着手电筒跑过来了,从他们的步伐看,他们都没有失去触觉。“黑框眼镜”说:“把他们带走。”
四爷说:“为什么?”
“黑框眼镜”说:“大喇叭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你们多次闯入管制区域,还暴力抗法。”
四爷突然不讲理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管制区域了?你有监控摄像吗?”
“黑框眼镜”说:“没有。”
四爷说:“我们也没暴力抗法,倒是你们一直在暴力执法。”
“黑框眼镜”说:“不说前面的事了,你们现在是不是在地下?整个地下都是管制区域!”
留守人员押着我们四个人,轻车熟路地离开了窄仄的车间,走进了一条陌生的通道。半路上,“黑框眼镜”拿起对讲机呼叫起来:“陈工陈工。”
过了会儿,对讲机里传出了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你在哪儿?”
“黑框眼镜”说:“我把那几个游客抓住了。”
我突然凑过去大声喊道:“我是赵一清的儿子!”
一个留守人员从背后使劲推了我一把,我感觉不到他的手,只感觉到了他的力量,身体不由朝前踉跄了一下。
对讲机里再次传来了声音:“带他来见我。他一个。”
“黑框眼镜”马上说:“明白。”
陈工为什么要单独“召见”我?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一条宽阔的通道里,跟山里的隧道差不多,仅仅这条通道就让我知道地下空间有多大了。通道的棚顶有灯,很明亮。前面出现了七八个留守人员,他们围着一堆篝火正在取暖,我认出有那个光头,还有那个板寸,他们旁边停着几辆脏兮兮的货车。
板寸看到我们之后站了起来,问“黑框眼镜”:“他们咋地了?”
“黑框眼镜”说:“添乱分子。”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没有说我们是“动乱分子”。
接着“黑框眼镜”走到一辆货车背后,拉开车厢门,对四爷、小差和老沪说:“上去。”
四爷说:“送我们出去?”
“黑框眼镜”说:“不要嘴欠。”
四爷朝我看了一眼,我又对她做了个嘴型:等我
“黑框眼镜”把他们三个人关进货车之后,对我说:“你跟我过来。”
我跟着他来到另一个货车背后,车厢门敞开着,车上摆着一张办公桌,上面放着一盏护眼灯和一只对讲机,有个人披着棉大衣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审阅一些文件,颇像战争年代在窑洞里指挥作战的首长。此人大概50多岁,身材有些瘦小,眉毛很重,却没胡子,一双眼角耷拉着,下眼泡很突出,看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工了。
移动办公?时尚啊。
接着我想到了核武器的一种:路基发射装置。正常的核武器是通过核弹井发射,不过那很容易被敌人一锅端,所以霸权国家就研究出了路基发射装置,简单说来就是移动炮台。
“黑框眼镜”把我推了上去。
犯人都有个座儿,我却只能站着。
陈工端起一只很大的搪瓷茶缸,吹了吹上面的茶叶,喝了一小口,又轻轻放在了桌面上,然后静静地看着我,眼神竟然有几分慈祥。
我说:“你就是陈工吧?我有重要的事情向你汇报。”
他说话了,声音就像风干的海带:“你说你是赵一清的儿子?”
我说:“是的。”
他没有对我是赵一清的儿子这件事流露出任何感情色彩,比如说亲热,或者惊讶,或者警惕,或者排斥,什么都没有,他把桌面上的钢笔拿起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才轻轻地说:“好,你说吧。”
既然这么不客气,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说:“我不能白说。”
陈工把钢笔放下来,很客气地问:“你想要什么?”
我说:“放我们离开。”
陈工靠在了椅背上:“你先说你的信息。”
我说:“我们进来什么都没干,就在城区转了转,两个同伴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见了,后来我们确定有人在害我们,我就一个人跑出去报警了,可是”
陈工直接打断了我:“我很忙,你说你的信息。”
我怀疑他对我们的事情了如指掌,诉苦是没用的。我转头看了看,那个“黑框眼镜”并不在车下,这才说:“你肯定知道404里有一伙人,他们都戴着防毒面具,我们叫他们象鼻人”
陈工肯定知道,但是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就那么看着我。
我说:“你们内部有人勾结他们。”
陈工终于皱起了眉头:“谁?”
我说:“就是刚才那个戴黑框眼镜的人。”
陈工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我说:“你早就知道?”
陈工并没有回答我,他改变了话题:“我跟你父亲是老朋友了,可惜他走得早。”
我一下就觉得他亲切起来,我说:“他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陈工叹了口气:“那时候404正准备撤离,我们发现石棺的辐射数据有异常,觉得有必要尽快封闭它,如果上报的话,需要一层层审批,我们实在等不及,就组织了一批人下去了,没想到发生了坍塌事故他们留在了石棺下面,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这个说辞跟那块警示碑上写的一模一样。
他为什么闭口不谈有关“错”的信息?这让我对他产生了怀疑。我正要再问点什么,他突然说:“一会儿我叫人把你和你的朋友们送出去。”
我就像一只常年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弱鸡,笼子门突然打开了,它倒一时不知所措了。
我愣了愣,马上回过神来,对啊,我爸是这里的职工,还以身殉职了,作为404的后代,我回到老家来看看,怎么会搞的这么剑拔弩张!
我不能总愣着,赶紧说:“谢谢,谢谢陈工!”
接着,陈工果然打开了对讲机,低低地说了声:“来人。”
很快“黑框眼镜”就跑了过来。
陈工指了指我对他说:“你找个人把他们送出去。”
“黑框眼镜”似乎有些迟疑。
陈工说:“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我还想对陈工说点什么,陈工已经拿起那支钢笔,准备接着翻阅文件了。
我说:“可是”
陈工看了看我:“可是什么?”
我说:“我们就这么走了?”
陈工说:“不然呢?”
我说:“我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没有说清楚。”
陈工说:“你有很多事没有说清楚?”
我说:“我没什么事儿,我是说”
陈工说:“那我们有很多事没有说清楚?”
我说:“也不是”
陈工说:“那就是没事喽,没事了你们还不出去想干什么?”
我说:“好吧”
对于我来说,陈工是个极为重要的人,我需要从他这里打听的东西太多了,比如“错”到底存不存在,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比如有关我爸的众多信息,比如他对404的“消失”之谜了解多少,比如我们为什么失去触觉,他们却没事儿,比如他知不知道象鼻人和幕后黑手的关系
他就像一座神秘的城市,我好不容易来到了它跟前,城门却关着,我只能从他旁边绕过去,继续前行,踏上未知的前途。
“黑框眼镜”在车下对我大声说:“你赶紧下来啊?”
我全身依然麻木,掌握不了平衡,我朝“黑框眼镜”伸出手去,他走过来,一把把我拽下去,我趔趄了一下,终于站稳了。
回头看了陈工一眼,发现车厢门已经关上了。
我跟着“黑框眼镜”来到另一辆货车背后,他把车厢门打开,对里面说:“下来吧。”
四爷第一个跳下来,然后又把小差扶下来,老沪就像个不会走路的小孩,他先在车厢上趴下来,撅着屁股一点点下滑,终于踩在了地上。
四爷看了看我,问:“什么情况?”
我说:“恭喜你们出狱了。”
老沪扶着货车问:“为什么?”
我看着四爷说:“被我摆平了。”
“黑框眼镜”似乎不愿意看到我这么得意,他冷冰冰地说了句:“如果我再看到你们,你们就麻烦了。”
接着,他喊了一个名字,那个光头就从篝火旁跑过来,“黑框眼镜”说:“你把他们送出去。”
光头看了看我们:“送到哪儿?”
黑框眼镜说:“送出404啊。”
光头说:“好嘞。”
一路上,还是四爷扶着小差,我和老沪都扶着墙。光头似乎知道我们怎么了,他并没有多问。
我把我跟陈工见面的经过说了一遍。因为有光头在,我没提“黑框眼镜”和象鼻人的事儿。
四爷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真是太对了。”
那个光头打断了我们:“你们安静点儿。”
我们这才意识到,身边就有个“小鬼”,瞬间有点尴尬。
在光头的指令下,我们都没有打开手电筒,只有他拿着一支旧式的手电筒,镀铬的,上面还蒙着一层蓝色的布,光线微弱,估计是担心被象鼻人发现。
四爷说:“大哥,我们都失去知觉了,你们怎么没事儿?”
光头说:“我们有特效药。”
四爷眼睛亮了亮:“什么特效药,给我们吃点儿呗。”
光头说:“只有公务人员才有资格用。”
四爷说:“你卖给我们也成。”
光头说:“你们要是恢复知觉了,我还能控制住你们这么多人吗?”
四爷说:“你送我们出去,我们又不会跑。”
光头说:“等你们出去就恢复了。”
终于,我们穿过“串”字形的车间,来到了那个出口前,却发现那个防爆波活门被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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