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秋你为什么那么傻,明明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又是何苦为了我将自己置身如此境地…你是何苦啊…”
由于素婉哭得太过动情,以至她已经完全无法分辨自己的思维言行,所以出口的话也胡乱得很,一时是向太后,一时又是向锁秋。
不过索幸太后未跟她计较这些,只是看着她那副模样,面露怜惜地走上前去,坐到了她床榻边上。
月姑姑适时递上一条锦帕到太后手中,素婉脸上的泪痕因此被太后轻轻拭去,那双因受了太久寒气侵扰而冻得红肿的手也被太后轻轻握在手中:
“瞧这模样,这是哭了多久了?
再怎么说,左右不过是个婢子罢了,你毕竟是一国之后,为一个婢子哭成这副模样,可是成何体统?”
太后的话里,明着是安慰,暗着…却是威胁,那神情表面上看着是心疼,只有与她目光接触,方知其中是何等冰冷。
故素婉被她这目光一盯,所有的抽噎瞬间便哽在了喉间,她看着太后,肩膀因为哽咽不住抖动。
噤声许久,正在众人都以为素婉已然收住了情绪之时,她突然又扑上去抱着太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般情状,蓦然引得太后还有月姑姑二人都呆滞地怔愣在原地,丝毫未有动作。
不等二人回过神来,那边素婉的哭诉便又开始了:
“母后…母后我好怕,老神仙…老神仙说过,泄露天机之人,都会不得好死…
他问我有什么所求…我求了武朝江山千秋安稳,求了皇上还有母后福寿安康,他把天机告诉我…他说只能我知,不可外泄…
我…他昨日晚上来找我了,他问我为何要泄露天机,他要拘我的魂魄,锁秋…锁秋把我推开了…
母后我好怕…我泄露天机…我会不会也跟锁秋一样…我…”
“他敢!”
素婉的哭诉被太后一句怒斥中断下来,而如今反观太后,只见那面上怒意确难作假:
“不管怎么说,皇上是真龙天子,你既身为皇后,自当也是鸾凤之躯,哀家就看任这上天下地是神是魔,谁敢动你!”
这般声势浩状之语一出口,素婉若再哭下去,便是不识抬举了。
故她抽抽噎噎地松开了太后,一双红如兔子般的眼睛虽满含泪花,但终究没有再流出泪来:
“真的…真的不会吗…”
对于素婉的犹疑,太后倒是多了一分耐心,再次帮她擦干了脸上泪痕,语气温和而坚定:
“哀家说不会,便是不会!”
素婉带着些许哽咽之意,微微垂下头去,显出一番刚痛哭过后的低沉模样。
太后看着她,似是想起了些什么,神情微动:
“乖孩子,你可是昨日将那天机告诉哀家之时,便已知道今日会发生这般事情了?
所以你才在走之前交代哀家,莫要经常动怒,交代哀家莫要对你太过忧心,交代月槿常带哀家出去走动…你…
你那时,其实是在交代…”
“后事”二字终究没有出口,太后看着素婉,其双眸中尽是难掩的震惊之色。
听到这话,素婉抬起头来看着太后,紧咬着下唇,良久,她才轻轻点了点头,以示默认。
“你这孩子…你真的…”
如此一来,太后反倒不知该要说些什么,大概是素婉这般行径,的的确确感动了她:
“今后若有谁敢再言你不配皇后之位,哀家第一个与她急!”
见太后已然心生怜惜之情,素婉趁机提出了她们设局的真正目的来:
“母后,儿臣做这些都是自愿的,可是锁秋她是为了保护儿臣而死…”
只不过,她才将话说到一半,不等说完,便已被太后颇显不耐地出言打断:
“你是主子,她是奴婢,奴婢保护主子,原本就是理所应当,你不必为她的死愧疚什么。
如今年初,闹出此等白事已是不吉,待会儿哀家让月槿带两个人过来,把那婢子拉去埋了便是。”
太后说着,斜斜朝着月姑姑使了个眼色,后者自然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行礼应“是”。
见状,素婉脸上显出些许惊慌之意,她忙下意识扯住了太后的衣角。
见太后颇显疑惑的看着自己,素婉犹豫着怯怯地开了腔:
“母后…锁秋…儿臣自小/便是锁秋贴身伺候,虽非姐妹,但感情早已不是常人可比,如今她既是替儿臣受过而死,且是被老神仙拘了魂魄去…
不管怎么说,她也可算得是为国立功,虽然此时去世是不吉,但若让儿臣看着她连个坟冢都没有…”
眼看着太后脸上露出几分冷色,素婉忙又改了口:
“儿臣自然不求让锁秋从这宫中下葬,但她既对儿臣有恩,又与儿臣情同姐妹,儿臣想…儿臣想认她为义妹,也算是,儿臣对她仁至义尽…
至于她的尸身,晚上的时候儿臣自会找人送出宫去,让她入祖祠,从府中下葬…”
听到素婉这样说,太后脸上的冷意微敛了几分,但对于她的这般建议,却仍旧没有松口应可。
素婉见状,咬了咬牙,从床榻上爬起身来,直接跪在太后面前:
“儿臣所求不多,锁秋已经为了儿臣惨死,连魂魄都…望母后成全。”
说着,素婉将身子深深伏跪下去,大有太后不答应,她便不起来之势。
良久,太后口中才传出一声无奈而又幽幽的叹气:
“唉,也罢也罢,你是一国之后,她毕竟救了你,也算有功。
那哀家便给她开个例外,待晚些,哀家让月槿将此事安排妥当,你爹在外未归,你娘在府中,也是一样的。”
听到太后应允之话,素婉眼中蓦然迸出两道惊喜的光芒,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罗素一眼,罗素却忙低下了头去,避开她的目光。
“多谢母后!多谢母后!”
太后见她这般,也不忍再说旁的,只又握着她的手,以示安慰一番,随即便回宫而去:
“既如此,你且好好休息,哀家便先回宫了,等晚些时候,哀家再让皇上过来陪陪你。
你也是,平时对皇上关心太少了些,他不来找你,你便不知道过去找他不成?倒是心大地看着皇上与那些个乱七八糟之人一同。
不管怎么说,你们始终是夫妻,夫妻就该有个夫妻的样子,知道了吗?”
这是罗素的第三个目的所在。
神佛一说,第一个目的,是为了编一个合理的借口,让锁秋能够平安下葬。
第二个目的,是爆出白瑞操练私兵所在,虽然武睿真要查出来,可能还得费上不少功夫,但罗素不急,她只慢慢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等着白瑞翻车,等着白芷倒台。
而第三个,也是最直接的目的,便是让素婉能够借机重回圣宠。
在此之前,已有钦天监渡素婉入宫为铺。
故如今的神佛之说,不论是太后还是武睿,都不会有所生疑,反而这般说法,能够让素婉立下大功,让太后对她愈发宠爱。
同时,罗素今日让素婉故意作出一番饱受惊吓之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得到太后怜惜。
别人的话不知道,但太后的话,武睿一定是会听的,只要有了太后叮嘱,再加上罗素在旁教导,素婉得到盛宠,至多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明面上,素婉当然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
所以,听到太后这话之后,素婉的表现很是重要。
她只仍旧维持着那副怯怯的模样,一丝惊喜之色深深藏在眼眸当中:
“儿臣…儿臣知道了。”
太后见状,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和蔼的笑意。
她并未再多说什么,便就此转身离开了凤仪殿。
月姑姑是在入夜之后来的,身边带了四个小太监,四个人扛了抬轿子。
素婉自然不能亲自回府,所以由罗素作为代表,送了锁秋的尸身回去。
到府之时,夫人大概早已得到了消息,所以一直站在门口等着。
锁秋跟月秋都是从小就在府里长大,夫人对她们的态度,简直视如己出,所以待锁秋的尸身被抬下轿子时,又是免不了一番主仆相拥而泣。
素婉入宫之后便少有消息传出,偶尔得传,还净是些不好的,所以其实相比入宫之时,夫人额角鬓发又被霜白要多染了几根。
那一夜,罗素都被拉在身侧,问素婉的生活起居,被叮嘱要好生照顾素婉,其实也不外呼是些家长里短之事。
而在另一边的凤仪殿,今日也可算得是迎来了个稀客,毕竟入宫四月一来,武睿在这里留宿的次数。真真可以算得上是屈指可数。
有了太后已将事情处理完毕,故晚上武睿过来时,倒也没在提起锁秋之事。
二人从成亲以来到现在,这大概算的上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一同用膳。
武睿不再急躁地逼素婉做些什么,素婉也不似原先那般痴傻惹人恼怒。
故一顿饭用下来,月痕跟李乐在旁伺候着,倒是双双觉得这场面竟是分外和谐。
当然,如果白芷那个宫女不在此时跑过来煞风景,说不定场面还会更和谐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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