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临安城一直在下雨,荷塘里的荷花都被淹的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花苞,叶子都看不见了,街上的老人围坐在一起唉声叹气的说道:
“看来这天有不测风云了,天下局势要发生变化喽。”
莫良邪半信半疑的蹲在旁边,嘴里咬着熟透的果子,质问道:
“就下几天雨而已,哪有那么多变化,你们老人家真是迷信。”
然后不屑的将果子里的果核吐在路上,眼睛眯成一条缝继续看着棋局。
“将军”。
老人一脸的高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慢吞吞的说道:
我们是老喽,一把老骨头都埋进黄土半截的人了,今后的天下就是你们这些年轻娃娃的喽。
老人又转过头不慌不忙的背着手自言自语道:
“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兴亡终有定,太平盛世,怎会长久不衰呢。”
“走喽,年轻人要早有准备啊。”
莫良邪是听得一脸的迷茫和不解,这老家伙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呢,真是奇怪,是不是老糊涂了。
他看着剩下的那盘棋局,嘿的一声,拿起一颗棋子,向后看着刚才那个远去的背影。
“有君子风度,不甘当马前卒,妙啊,实在是妙,怎么我刚才没有看出来呢,只顾着吃果子了,哎,扫兴啊,人都走了。”
莫良邪有些后悔,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对手,居然给走了。
他起身往巷子里走去,嘴里哼着不入流的调子,路上那些看见他的姑娘们还恋恋不舍的要瞧上好几眼,深情的眸子尽是温柔。
顾长安打铁的铁匠铺子,是临安城最荒凉的地方,四周什么都没有,连棵树都没有,听老人说,这里以前经常有狼出没,大半夜的那叫声凄惨渗人,它们仰天长啸,红色的眼睛在夜里看着像火球一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就把那个臭水沟填平了,开了一家铸铁的铺子,以前的狼叫声换成了现在每天“叮,叮,叮”的打铁声。
莫良邪老远就看见顾长安的背影了,他穿着一个麻布褂子,轮着铁锤在卖力的打铁,炽热的炭火燃烧着,火苗飞溅,顾长安汗流浃背,胳膊上还被烫伤了一个口子。
“顾长安。”
他大声的喊着,蹦跳着撒着欢往前走去。
顾长安看见是莫良邪,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站在那里招手。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这里很偏僻的。”
“我没事瞎逛,就过来了,哇,你这里全是兵器啊。”
莫良邪顺手拿起木板上的一把利剑,小心翼翼的看着,明晃晃的剑刃像寒光一样寒气逼人,剑身轻薄,剑柄上布满了龙纹雕像。
“这些兵器都是你打造的?”
“也不全是,还有我师父,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最近运气不错,接了很多生意,有人一下子预定了一千柄剑,价格是平时的三倍。”
“预订那么多干嘛,又不打仗。”
“谁知道呢,近几日这边看到好多买马的,都是矫健的战马。”
少年们并不知道,日后这样谈笑的日子并不多了,天下风云总是瞬息万变。
莫良邪在矮墙上坐着,手里抓着土沙从左手倒在右手,又从右手倒在左手,无聊的一遍又一遍的折腾着,顾长安挥动着铁锤砸在一柄柄的剑刃上,今天他要完成五把剑刃,这是师傅临走的时候吩咐的,他还要靠着这些钱养家糊口呢。
顾长安停下来,喘着气,背上的汗水顺着肋骨留下来,流到裤腰进去,他的脸被火烤的通红通红的。
“上次谢谢你,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那些钱我去找了郎中,这几天我娘的咳嗽好多了,都能下来走动了,他老人家还一直嚷着说要请你到家里来坐坐,好好感谢你。”
顾长安的样子非常诚恳,他的目光温柔,腼腆,嘴角上是一滴一滴的汗珠,他的笑容暖暖的。
“哎呀,没事,都是一些小钱,能帮到你总比放在家里好,小意思小意思。”
莫良邪跳下墙头,站在火坑跟前,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些剑刃,有些羡慕有些好奇,他是喜欢的,可是自己根本就不会使用,连最基本的握剑都不会,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这种兵器的喜欢,是一眼钟情的喜欢,他看着这些剑刃,比看画舫的小蛮还要认真几分。
“顾长安,你说我要是想打造一把利剑,要多少银子呢?”
顾长安愣了愣,将信将疑的看着莫良邪。
“这个要问我师傅的,价钱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这里的每一把剑都有它的价格。”
远处一个中年魁梧的男子走过来。
他是顾长安的师傅,也是这家铁铺的老板。
他穿着一身麻布衣裳,身形高大,眼睛细长,左耳带着一个坠子形状的耳环,眼神凌厉,牙齿洁白,长得玉树临风。
你根本想不到,一个铁匠能长的这般好看。
他走进火坑旁边,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水,然后慢吞吞的问莫良邪。
“你也有天下不平之事?”
“师傅,你回来了。”
顾长安看向莫良邪,说道:
“这是我师父宴南笙。”
莫良邪微笑道,表情很是疑惑,这打铁的还能长这样,不是吧,打铁的不都是粗壮的大汉吗,这,这......
他手里的那把剑像一条大鱼一样别扭,宴南笙倒是很随和,看着这年轻的少年,骨骼惊奇,眉宇之间正气凛然,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种相互吸引的磁力。
宴南笙仿佛看到他领着千军万马,气势雄宏,一路北下。
这么多年了,我要找寻的人竟然就在这临安城。
乾坤之大,大到有时候就在你的眼前。
这三千万的临安之城
帝王之剑
莫家公子,白马红袍少年侠。
“你要是常来这里,我定锻造一把这天下最厉害的剑赠与你。”
“而且不会收你一分钱。”
莫良邪郑重的将手上的剑放下,他心里奇怪又激动,今天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长安,一会去买些酒,今夜我们一起好好喝一杯。”
“好的,师傅。”
宴南笙走过火坑,将剑刃放进水里,冰冷的清水让滚烫的剑刃瞬间冒着寒气,几分钟的时间,如月光一样的剑刃锃亮锋利,拿在手上仿佛月光一般。
“是什么人要这么多剑?”
宴南笙略作思量,低头回答:
“不清楚,应该是战争,或者是屠杀。”
顾长安提着几坛子酒向这边走来,衣衫褴褛,背影狭长,看见莫良邪总是一脸淳朴的笑意,那可爱的小虎牙尖尖的像个小仓鼠一样可爱。
黄昏,日落,临安城外的寂静。
炽热的火焰,老旧的城墙,宴南笙和两个少年。
一张桌子,席地而坐,老酒沉香,暂不问世间之事。
推杯换盏,笑谈天与地,一生浮名,怎能相比于此时。
“看你不像是临安城人,怎么会在这里打铁呢?”
宴南笙抱着酒坛子,凌乱的头发多了一些豪放和几分潇洒,那张脸在微微的月光下,你怎么能相信他是一位打铁的匠人。
少年们更是借着几分酒香的后劲,仰望着夜空,天地高高的,看不见边缘,看不见尽头。
“今夜的酒真是好酒,醇香,似乎是离我游历天下的时间不远了,快哉,快哉啊。”
“哎,小子,要不要学习剑术,当个天下第一剑客来玩玩。”
宴南笙醉凶凶的仰头看着浑圆的月光似心有心的问道:
“剑客,剑客有什么好玩的?”
少年躺在地上,酒意上头,月儿挂在柳梢头,临安城的灯火永远照不到这里。
今夜这里的人终究逃不过自己的宿命。
“这么美的夜色,怎么能辜负呢,想不想看看我这个粗俗的打铁人的舞剑之术?”
“好啊, 好啊。”
少年们打着嗝,酒气冲天,拍手叫好。
突然之间,宴南笙拿出一把寒气逼人的利剑,那剑刃比月光还要清冷,泛起的白光如凛冽的寒冬,这剑气好像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角翩跹,光华如月,周身银辉,时而静谧,时而气势如虹,那凌厉的寒光之声仿佛能劈山砍海,震动乾坤。
他肢体仿佛是为了剑刃而生,每一处筋骨是如此的灵活和矫健,飞云展翅,徒手摘星,腿夸江河,腰翻四海,每一个招式都出神入化,杀人不眨眼,血落如飞燕。
莫良邪和顾长安看的痴醉,目光专注,眼睛瞪的比杏仁还大。
剑停人倒。
宴南笙嘴里喊着:
“酒,酒,继续喝酒,继续喝酒。”
那剑躺在黄土里,此时只是一把普通的剑,细看,跟别的剑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又转过头,看着还沉浸在痴醉中的少年,用手指着莫良邪的脸说道:
“命里八尺,莫求一丈啊,这剑,注定要由你来执的,我算是任务完成喽。”
莫良邪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个打铁的人嘴里说的什么,奇怪的很。
这几天为什么都遇到的奇怪的人,那天临安城的下棋老人,今夜月下舞剑的宴南笙,他们说话跟猜谜一样,太绕脑了。
不想了,不想了,喝酒,喝酒,还是酒香啊,喝饱了就会想到小蛮,她粉糯的脸蛋,含情脉脉的眼眸,对,她的名字叫小蛮,名字真好听......
一个中年男人,两个少年,都是吃饱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爱坛中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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