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万福金安

第九章 初见

    
    陈公子略整理衣襟,含笑道:“我看姑娘面善,就把江南纺织造送来的新衣赠予你,此事无关月娘,全凭我心意。”
    说完,藏着笑的月牙眼直直盯着曾言俏片晌,月娘又酸又鄙夷的在旁剥起了花生,只听屋外突然响起:“你们在干嘛?!”
    曾言俏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去,宋广临怒气冲冲站门外,那神情,好像她跟别人偷情似的,她举起手里的衣裙,摆了摆手,作出无辜状,轻描淡写道:“没干嘛。”说完,忍住困意,想说“困了”,想了想,改成:“乏了。”
    其余人一脸茫然,翠果怯怯出声道:“小姐姐想休息了……”
    曾言俏还未多加思考,宋广临已大跨步进屋,僵着脸,伸手拖住她宽袖,冷声道:“跟我走。”
    “且慢!”
    陈公子唤住人,拿起那身衣裙走来,众人望着他,翠果在一旁咬着指头一脸茫然,他道:“姑娘的衣裳。”
    曾言俏接过,道了声:“多谢。”
    宋广临脸色深沉,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面无表情催促道:“走吧。”
    眼下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曾言俏只好应下,走出屋外,灰埋埋的天,衬得气氛越发压抑,锦绣坊外不知何时围着黑压压一片人,为首的中年男子一挥袖,几个侍卫上前扣住宋广临,压低嗓子道:“得罪了,小王爷。”
    曾言俏正不知所以,绿箩从人群后露出脑袋,小心翼翼走上前,请了请安,道:“姑娘没事吧?”
    曾言俏道:“没事。”
    真正有事的人,应该也不是她。
    她抬眼望向宋广临,那意气风发的小王爷避开她的视线,像颗焉了的白菜似的,垂丧着脸,任由侍卫将他挟在中间。
    绿箩蹑手蹑脚走至她身旁,扶着人,正色道:“徐总管,姑娘大病未愈,昨晚又受了惊,江姑姑让我带人回宛香院好生休息,至于小王爷,姑姑也不便过问,只是希望徐总管跟老王爷说一声,眼下世子爷刚回府,还是别闹出什么动静,到时惹了世子心烦,徐少爷的日子也不好过。”
    徐总管神色微变,双手拢在宽袖中,须臾四下张望,像是没听见一般,对侍卫们道:“愣着干嘛?还不快把小王爷带回府!”
    侍卫们工工整整应下,扣着人,沿着大街一路直行而去。绿箩将曾言俏请上一旁轿子,随侍在外,开始问起昨晚的事情。她道:“姑娘,昨晚小王爷带您去哪儿了?侍卫们找了整整一夜!从乾顶楼到丹阳门,东市,西市,翻遍了永安街上上下下!徐总管还去了一趟周府,愣是没打听出小王爷的消息,你们不会去月姬坊了吧?”
    曾言俏道:“嗯,是去了。”
    绿箩接着道:“我就说嘛……江姑姑还不信!后来是涂县令说小王爷在安陵桥,带着一大伙人绑架了涂公子,老王爷都要气死了,一大早就派出四门交班侍卫过来抓人!”
    说着,轿子摇摇晃晃的出发了,曾言俏听得心不在焉,只问:“那他回去会受罚吗?”
    绿箩笑道:“自然不会!老王爷虽心狠,待世子和小王爷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况且小王爷素来脸皮薄,今早这事儿够他受好几天!不过,姑娘怎么会想着担心小王爷?莫非您也……”
    经刚才一事,曾言俏心情低落许多,坐定后,揉了揉眉心,一整日的疲惫席卷而来,她也不多做解释,倚着窗,掀起轿帘朝外看,晨间空气湿润,街上人烟罕至,走了许久,只见不远处有座府邸,占地面积之广,一眼望不到边。
    府邸前林立五间大门,正门左右各立着一人多高的石狮子,碧色琉璃瓦,檐角有彩绘,门上有金漆兽面锡环,门钉九行七列,门上有牌匾,篆刻着“召南王府”几个大字。
    门后的月桂树在晨风中枝叶婆娑,缕缕清香扑鼻而来,正当曾言俏以为要进去的时候,轿子拐过墙角,兜兜转转来到了后门。
    绿箩解释道:“江姑姑说了,姑娘如今未过门,又是女眷,叫人瞧见了不好看,故而走后门,待老王爷明媒正娶后,方可由正门进。”
    话音刚落,轿子一停,门外冷冷清,门口零星经过几个路人,眼神怪异非常,瞅着曾言俏小半天,嘴上嘀咕着,看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那眼神,好像她是什么见不得人之物。
    不过说来也是,哪有姑娘未过门就去夫家住的道理,更何况这丈夫足足大她两倍有余,也不知道那位“曾姑娘”到底怎么想的,又为何要自尽,想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想到此,曾言俏挺直身板跨进门,就暂且先在此地住下,等解决了生计在想办法离开。
    毕竟,嫁给老头子是不可能的,就算宋广临同意了,她也不愿意。
    绿箩道了声“姑娘请”,随即带人往里走,过了群居,后院,抄手游廊,经过一处院落前,院中一片清明,竟连一草一木也见不着,放眼望去,里头空荡荡又干净非常,此地像是住着人,又像多年未曾被人踏足过。
    简直匪夷所思!
    绿箩道:“这是世子殿下住的地方,名叫长庚院,里头神秘得很,王府里没几个人能进去。”
    曾言俏闻言,踮起脚跟,透过围墙窗花细细打量院落,房屋高大华美,气势恢弘。东厢门大开着,视野却被六件玄青色八宝屏风挡住,隐隐约约能瞧见里头生着香炉,青烟袅袅,一袭白衣垂落,似如远山,可望不可及。
    也不知道这府中的世子爷是怎样的风流人物,曾言俏打了个哈欠,眼中泛出几滴清泪,虽不见其人,但也能感觉出里头的人不同于世俗之辈,她懒懒拭去眼角泪水,捧着衣裳道:“走吧,回去睡他个三天三夜!”
    正当她转身欲走时,屋里的人起了身,放了白玉杯,一袭华衣倾落,云袖舒展,凤眼微抬,在院外停顿少许,眸色浅浅,明亮如星,眼波流转间,勾魂夺魄。
    这一眼,曾言俏惊为天人。
    虽看不真切,但这位世子爷真是生了双夺人心魄的双眸,她一时间竟看得痴了,就连绿箩在一旁苦苦呼唤也没能听见,只顾着低下头,想去看清这人的全貌。
    甚至于,那精致的雕花石窗都变得碍眼,好不容易调整角度,却只能瞧见一对薄唇,淡如晚樱,双唇微启,一字一句的:
    “别,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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