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最后还是死了,为她的家族做了殉葬品。那日甩袖离开之后,她只零星从丽云弱柳处听到一些她的消息。她的宫女巧英最后承认了这件事是受她指使。甚至还交代了许多她在宫里的恶形恶状,包括虐待宫人,迫害死了宫里的小宫女等等。但尽管这样,她的事似乎只是冰山一角,可是这一角对于他们陈家来说,便是石破天惊的一角。熙牧野顺水推舟彻查陈家以及和陈家有牵连的人。
兔死狐悲,临倚不是不感叹。可是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活,她早已经麻木了。这里是比世上任何一个战场都要惨烈的战场,成王败寇早已经成为铁的定律,谁都无法去怨恨什么。
前朝也掀起一片不小的震动,陈振邦的党羽许多都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清洗掉,他们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谁出卖。而他的老对头骆光乐得作壁上观,只是更加约束自己手下的人,不骄横,不闹事。也许这才是真正聪明的人。
临倚将这整件事前前后后想了许多遍,才明白其中有些玄机。熙牧野本来是回来处理自己的事。可是却再这个时候发生了淑妃的事,让他刚好有借口收拾陈正邦,如此巧合,临倚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他早就安排好了的。还有,他回到这里来能够如此迅速地就将陈振邦铲除,可以称得上是雷霆手段,想必私下他早已经策划多时了。并且,临倚不相信陈振邦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在朝中坐大,不知检点就在这个时候被熙牧野动刀子。另外最诡异的一点是,这件事最开始不都是打着收拾临倚的旗号,熙牧野才回来的吗?可是到最后,基本没她什么事,她整日只坐在翊坤宫里看着这朝政云卷云舒,变化多端。临倚心中隐隐有种想法,可是却让她抓不住。
抓不住便索性不想,这些年临倚早就已经懂得了不给自己寻烦恼。可有的时候她也觉得无奈,她不去寻烦恼的时候,烦恼倒要找上门来。她觉得自己典型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熙牧野从建昌行宫赶回来处理事情的时候,在那里呆了也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而他原本的行程是要在那里呆四个月,到十月,京中凉爽的时候才回来。可是现在他中途回来了,却没有再去的打算,理由冠冕堂皇:再跑一次浪费财力物力,他便不跑了。
于是现在临倚觉得自己痛苦的日子来了,他每日里批阅奏章什么的倒是很忙,可是一到傍晚他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朝后宫来了,无视后宫女子殷切的眼神,目不斜视雄赳赳气昂昂往翊坤宫来。他没有任何自觉,只有临倚知道,他每天都是踩着一地芳心而来。
然后他夜夜宿在这里,再不往他处去。临倚并不反对他的留宿,可是哪怕是在缠绵的时候,她也无法忘记。
这个时候也是翊坤宫最温馨的时候。熙牧野忙一整日之后到翊坤宫来之后,逗熙扬玩变成了他最大的乐趣。这个时候天气太热,傍晚太阳下山之后,翊坤宫的小花园里凉风习习,很是舒畅,临倚坐在花丛下看书,熙牧野便和熙扬在铺了巨大软缎垫子的地上玩耍。这个时候整个院子都回荡着熙扬欢快的笑声。临倚在一边默默看着他们玩耍,她忽然发现,原来熙牧野有这样温柔的一面,仿佛珍宝一般珍视保护着熙扬。她也才知道原来熙扬竟然是这样活泼的孩子。他的笑容仿佛是火,总是能够感染和温暖人心。
这一日,熙牧野和熙扬在垫子上玩得很疯,熙牧野甚至将熙扬放在自己肩膀上,让他玩“骑马马”。
临倚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玩得满头是汗,她忽然觉得熙牧野的内心也是有柔软的一面,至少在面对孩子的时候是这样的。毫无预兆地,她又想起了那个孩子。鬼使神差地她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后宫中只有熙扬这一个孩子?你自己不会觉得荒凉吗?”
熙牧野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许久之后临倚才听到他的声音淡淡传来:“也许我的儿女缘便只有熙扬一人吧。”
临倚便不再问,他再度和熙扬玩起来,小院又充满了温馨的笑声,仿佛刚才的不愉快从未出现。
不多时,英常侍便脸色凝重地出现在翊坤宫,彼时临倚正在偏殿哄着熙扬睡觉。而熙牧野大概是玩累了,只静静坐在一边看着睡梦中的熙扬。听到英常侍的奏报,她为熙扬摇着扇子的手顿了一顿,便道:“你去吧,必定是有急事找你。”
他沉默了一会,道:“好,我走了,晚上给我留着门。”
临倚本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在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又有什么意思呢。她低着头并不回答,熙牧野也并没等她的回答便走出门去。也许他知道她不会回答吧。
临倚低下头继续给熙扬扇着扇子,思绪却飘得很远。她是越来越不懂熙牧野了。似乎印证了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不是在你身边的人,而是你的敌人。”她觉得当初和他为敌的时候,她很容易猜到他的内心在想什么。可是现在,她居然很多时候都不懂他在想什么。想来想去,她却不知道是自己本能地不愿去想还是他真的变得这样难以捉摸。
正出神间,门外响起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叫了一声“皇后娘娘”,她立刻惊醒,听出了那是祥子的声音,便将手里的绢扇交给站在身后的宫女,交代她守在这里防着熙扬踢被子走了出去。
祥子依旧是一副小太监的打扮,恭恭敬敬站在一边,低着头的时候安静而不显眼,和这个宫里的任何一个小太监没有什么区别。
临倚皱了皱眉头,宫禁之后还冒险进来,必定是遇到了极其重要的事。她开门见山问:“什么事?”
祥子压低声音道:“刚刚从西北传回的消息。前段时间被皇上抄斩的陈振邦,是北嶙奸细。”
临倚一惊:“你说什么?!”
祥子沉重地点头,证明临倚并没听错。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奴才想,皇上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将他抄斩,铁腕清除他的党羽。”
怪不得熙牧野会在这个时候借淑妃的事而赶回来,怪不得本来打着她名号的事到最后没她什么事,怪不得……临倚脑中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一般,她忽然想起了一种可能:也许,巧英在这个局里才是那一枚关键的棋子!熙牧野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她不知道,但是也许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这一切其实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临倚还在沉思,祥子的声音却又响起:“我们在北嶙的探子回报,他们最近有人事变动。并且北嶙太子似乎派出了刺客到东靖来。”
临倚感到有些奇怪,按照常规,和她无关的事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汇报的。果然,祥子接下来吐出的话让临倚感到全身发冷:“他的目标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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