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倚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从来没有一刻的日子过得这样煎熬。她坐不住,只觉得自己腹中有一只猛兽就要挣脱出来。天还没有大亮,她在屋子里如同雕塑一般坐着,可是脑子却飞速运转。
临倚忽然想起了前几天临阳的来访,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认真考虑阮既言的处境。这么些年这个孩子能悄无声息安全地成长,想必是仰赖阮既言动用他太子之尊做的努力,而如今,他无力再保护这个孩子,所以才发生现在这样的事。她腰板挺得直直的坐在椅子上,手无意识握成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却全然不知。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早已经不能够用刀割油煎来形容。她不知道现在自己有限的力量是要用来干什么?救阮既言还是那个孩子。
弱柳安静地站在她身边。她知道临倚身上所发生的事,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安静地呆了一阵,她还是开口:“娘娘,有件事奴婢觉得应该要告诉您。”
临倚无暇理会,头也没抬,过了半晌才说:“什么事?”
弱柳沉默了一会才说:“奴婢刚才去尚药局给您拿药的时候遇到英常侍了。他带着小太监似乎也是去给皇上拿药。”
临倚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英常侍知道这件事?”
弱柳点头,临倚觉得再没有什么比此时的自己更糟糕了。致命的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她深深吸了口气,道:“算了,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他了。爱怎样便怎样吧。”
果然,到了卯时,英常侍便来了翊坤宫。看到他的神情,临倚便觉得头开始大了。
果然,英常侍走进来之后,开门见山就是不赞同:“皇后娘娘,今日就请恕奴才多嘴了。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临倚闭了闭眼睛,道:“他知道了吧。”
英常侍忍了又忍,道:“皇上不知道。奴才不会现在告诉他。但是奴才想知道,皇上到底值不值得为娘娘您做这么多事。”
临倚挑了眉,英常侍话语里的怒气她听得一清二楚,尽管现在没有时间来和他纠缠这件事,但是临倚还是好奇:“值不值得?他做了什么事引来你今天这些话?”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想法,只等着一个证实。
英常侍沉默了一阵,忽然开口道:“娘娘,皇上的事奴才本来不应该多嘴。可是到如今,奴才不能不说。您怪奴才也好,皇上将来降罪与奴才也好。今日这些话奴才必须说。”
临倚点点头示意他说。他吸了口气,神情有些激动,道:“娘娘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皇上只有熙扬皇子这一个孩子,他的后宫甚至连一个公主都没有?”不等临倚说话,他已经自己接下去了:“那是因为皇上不要!因为皇上的心一直在娘娘这里。除了娘娘您生的孩子,皇上不要任何人为他生孩子。您觉得皇上不爱您,可是这不是爱又是什么?皇上不得已夜宿后宫,之后他也必定会要妃嫔吃药。所以,这么多年来,后宫嫔妃才没有一个有喜的。”
临倚愣在当场,英常侍的话就像重磅炸弹一样投在临倚的世界里。她从来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这些年他的后宫除了熙扬一个孩子再没有传出过喜讯。她不是不怀疑。甚至她想过是张幼蓝暗中做的手脚,断绝了熙牧野的子嗣。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熙牧野自己做的。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何能做到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临倚打了个寒颤。
不管临倚内心所想,英常侍接着道:“当年皇上的做法也许过于偏激。但是,这些年来您记着当日的种种,可曾用心地感受过皇上对您的爱。皇上从小是个可怜的孩子。当年东靖皇宫里出了些事。皇上生母被处死,本来连皇上也要被送出宫去的。可是当今太后仁厚,向先皇承担下了照顾皇上的责任。因为生母的事情,再加上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皇上的性子一直很乖戾。他没有安全感,不相信感情。可是,皇上喜欢上您了。对待感情,他是个孩子,不懂得怎样去爱。也太过激烈,将自己的全部都投入进去。所以,当日才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不做这些事,他又怎么能有今日和你在一起的种种?”
临倚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她的脑子乱成一团。她仿佛是漂游在海上,这辈子所经历的一切仿佛是身边的海水,不断涌上来,又不断退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够抓住什么。
看着她脸色苍白,英常侍也不忍,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叹道:“奴才知道,子非鱼,可是娘娘,难道就不能将那一切都忘记?为什么要记着呢?为什么不让您自己好过一些呢?有些山跨不过去何必一定要爬过去?摔得头破血流真的就值得吗?你难道就不能选择不爬这些山,就留在这里,好好生活?”
英常侍每一个问题都是在临倚心上扎一把刀,早已经不疼,只是酸,酸得她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满含着希望等待,可是最终,英常侍还是带着失望走了。
临倚不是不愿意给这个慈祥的老人一个他所希冀的答案。可是,她心里横亘着的那座大山,她真的无力去跨越,无力去挣脱那早已经注定了的宿命。
英常侍走了没多久,熙牧野便来了。临倚脸色发青,只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不说话。她并没指望英常侍知道了的事他还不知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在这个宫廷中尤其没有秘密。只是她早已经没有力气来面对他。
熙牧野铁青着脸,站在临倚面前,双手放在身侧,可是拳头是紧紧握起的,还在微微发抖。
临倚抬头看他,有气无力地道:“你是不是很想揍我?”
熙牧野咬牙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药的?”
临倚低下头顿了一会,道:“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熙牧野再忍不住,忽然伸手掐住了临倚的脖子,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神情恐怖:“阮临倚,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怎么能这样残忍。嗯?!你怎么能这样残忍?”
临倚肺一点点生疼起来。她闭着眼睛不挣扎,却管不住自己眼角的一滴泪。
丽云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几乎吓傻。她从来没见过熙牧野发如此大的火,站在门口愣了半天才冲上去抓住熙牧野的手尖叫:“皇上,放开。你要掐死她了!”
熙牧野手一甩,丽云便飞了出去,撞在门扉上摔在地上,咳嗽两声却爬不起来。
临倚的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整个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熙牧野才放开自己的手。忽然大量的空气进如到肺里,她弯下腰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迷糊的眼睛慢慢聚焦。看到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丽云,大惊,顾不上眼前地狱阎王一般的熙牧野,冲上去又急又惊地摇晃丽云。
熙牧野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心灰意冷,他冷冷地看着临倚,半晌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我不会原谅你!”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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