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和翊坤宫自然不是同一个级别。这里萧索破败,到处都透露出颓败的气息,仿佛行将就木。站在长信宫的院子里,临倚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念翊坤宫那个美丽的小花园。她在那里住了三年了,那个宫殿越来越有她的影子,她也越来越习惯于那里的奢华。那个小花园是她精心打造的,完全迎合了她的心思。
她叹口气,心里是沉重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一生和这样的地方就是脱不开关系,转来转去,总是在这样相似的地方转悠。想不出结果,现在她已经是废后,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放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着想着,她忽然笑出声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说这句话!
站了一阵,觉得无所事事,她想起自从挪到这里来之后,她还没见到过丽云,便往她的房间去。
长信宫和翊坤宫不一样,这里主子和奴才没有明显的界限。因此宫女的房间离她的主殿并不远,转过回廊便到了。刚要伸手敲门,屋子里传出弱柳和丽云说话的声音。
想了一下,她想也许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进去打扰,便转身要走。可是屋子里的两人却说起了她。丽云带着一丝蔫吧的声音轻轻地说:“姐姐,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弱柳道:“还好。只是失去了那个身份的保护,她身上的光华便也失去了。”
丽云过了很久才说:“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身份,她有了这样的光华,还是因为皇后是她,才显出了这样的魅力。她不该是这样的,一直以来都不该是这样的。”
弱柳不再说话,屋子里长时间沉默起来。临倚站在门外想了想,还是走了。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没有勇气去见里面的两人。一直以来,她总是执着于自己的内心而让她们失望。
晚间,祥子便又神秘地出现。对于他能知道自己的行踪临倚一点也不担心,所以他忽然出现并没有让她感到多震撼。她见到他第一句话是:“你来了。”在沉默一阵之后又说了第二句话:“他安排在我身边的暗卫还在不在?”
祥子知道她说的“他”是谁,便道:“我们的人回报,他那边的人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安排在您的身边。”
听了他的话,临倚久久不说话。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等了半晌没有消息,祥子忍不住出声提醒:“娘娘,现在我们怎么办?”
临倚回神,又愣了一下才说:“按兵不动。这个时候我不能再出任何差错,被他抓住那就真的万劫不复。过七日你再进宫来,到那个时候我的事就会有结果。这几日你在宫外准备好,也许……七日后我会出宫。”
祥子一愣,临倚之前逃亡的事早已经名扬四海,没有人不知道。他下意识认为临倚又要逃跑。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今……如今的局势,已经不是三年前了。”
临倚看了他一眼,也不解释,道:“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我心里有数。你只将一切准备好就是了。”
多年来的习惯让祥子习惯于服从而不质疑,他迅速收起自己的想法,神情一凛,点头道:“是,奴才知道。”
临倚点点头,挥手示意祥子离开。祥子微微点头便毫不迟疑往门边走去,刚到门边临倚忽然又叮嘱了一句:“准备充分一些,也许这一次又要做一次长途旅行。”
祥子没回头,只是点头:“奴才明白。”便拉开门迅速隐没在夜色之中。
临倚一直坐在椅子里不曾说话,整个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没掌灯。她就坐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沉思,很久之后猛然回神才觉得时间已经很晚。往外面看了看,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弱柳并不在。她叹口气自己掌灯,看着昏黄的烛光,她又不知道自己点燃了蜡烛能干什么,便又开始发起呆来。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如今身在大理寺的阮既言怎么样?他以太子之尊却要受这等侮辱,他的内心又是怎么煎熬的。下落不明的驭风的孩子,他又怎么样了呢?出生便注定了他的命途多舛,在阮既言的庇护下终于能够有安宁平静的生活。可是如今失去了这个保护伞,他又要开始颠沛流离的生活。他还只是一个四岁稚龄的孩童,只比熙扬大了一岁而已。所受待遇却是如此不同。想到这里,临倚的心又开始疼起来,泪也忍不住,新愁旧恨全部涌上来,将她整个人淹没。
静静又是一夜,窗外渐渐泛出了光亮,屋中的红烛也已经燃尽,只有滴滴烛泪和那一根黑色的烛芯狼藉地摆在烛台上。
弱柳进门一看便知她又是一夜未睡。她站在门外看了一阵,知道她心中惦念的是什么,便不再多言,只将自己手中的一只托盘放在桌子上,招呼道:“娘娘,来吃点东西吧。您还没用晚膳呢。”
临倚摇摇头不说话,弱柳道:“你如今这样忧思疑虑过重,到底要保重身体。不然,倒是辜负了你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了。”
临倚没说话又在原地愣了一阵之后才慢慢站起来走到屋子中间的圆桌边上坐下来。
忙着拿碗盛粥的弱柳见她看着眼前的白粥包子,便开口道:“如今不比从前,有这样的待遇已经不错了。御膳房也只是看在熙扬皇子的面上才对我们这样的。世态炎凉,这皇宫中尤其是这样。”
临倚恍惚地笑笑,道:“如今,在这宫里,我倒是要受熙扬的照拂才能活下去了。世态炎凉?这宫中是不见血的战争,比那战场上的厮杀也毫不逊色。世态炎凉算什么。”
顿了一下,她知道弱柳言语中的去意,便拿起勺子喝了口白粥,道:“你什么时候走?”
弱柳顿了一会,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低着头道:“今日。正午的时候御膳房有一趟出宫的车马,我便跟着他们走了。”
临倚表情不变,喝着粥点点头道:“嗯!越快越好。出去了就好好生活。至少不要让我挂心。”
临倚表情冷淡,可是话里却掩饰不住关怀,弱柳鼻子酸起来。三年的陪伴,她其实是茫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临倚,还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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