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仁太后走的时候临倚并没有送她。对于临倚来说,要原谅要忘记都不是容易的事。可是要说现在的她和从前的她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也许可以说就是这样吧:她不再恨,心里开始觉得平静。既然不再恨,便无所谓原谅。但是她想,敬仁太后也也并不在意她是否原谅。
只是敬仁太后今日所说的这些对临倚来说,是没有作用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没听懂。她就如同是一个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紧紧抓住,哪怕对岸有更强大的树枝能够救她,她却也不敢轻易放弃手里抓住的这根稻草。
三天之后,临倚在一个晚上离开了长信宫。
宫里上上下下都是打点好了的。这一次离开比上一次从容许多,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惊慌失措的女孩子,她的身后有了自己可以依凭的东西,她也不再迷茫,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
自从她被贬到长信宫,已经半个多月了,可是这里除了敬仁太后之外,再无第二个访客。所以临倚并不担心自己离开会被立刻发现。但是长信宫并非无人,只要发现她不在,不出一个时辰,熙牧野必定会知道这件事。
因此,临倚思考再三,还是给熙牧野留下了一封信。
因为有人打点,因此她出宫异常地顺利。到达上次见临阳公主的小院的时候,也不过是子时。她穿着黑色的大氅站在小院外,忽然想起了临阳公主,便问身边的祥子:“临阳……她现在在哪里?”
祥子只微微愣了一下便回答:“死了!死在了回封地的路上。”他已经习惯了临倚这样跳脱的思维,这么多年来,他还有他手下的所有人,一直在训练的也只这一件事。
临倚的心仿佛是被人用锤子使劲敲了一下,钝钝地痛。她站在原地没说话。原来高贵如临阳,身世也如此飘零,到最后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外面传来马车的轱辘声,祥子躬身提醒临倚:“主子,马车来了。请您上车。我们要尽快出城。”
临倚最后凝视了一眼这个小院,转身走了出去。
沿路都很顺利,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已经站在帝京外。
祥子跟在临倚的马车外面,出了城之后,便问:“主子,我们是不是确定往北走?”
临倚点点头,道:“嗯,往北走。我要去北嶙。”
祥子一言不发驾着马车往北去。当日临倚要求他准备好离宫的时候,他就猜到临倚必定会去北嶙。因此,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在准备临倚离开的事。沿途他都设置了人员接应,临倚的行程紧凑,但是却不显凌乱。因着沿途都有人照顾,她一路也没遭到什么打扰。走了两月有余便到达了北嶙境内。
当她到达北嶙边境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九月底,秋风渐起,凉意阵阵。在这段时间里,她听到了很多流言。她在暗影这个组织中便是核心,她到哪里,中心就在哪里。这两个多月的时间祥子一直跟着她,暗影在各地收集到的情报都汇集到了她的手上。也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当日李承越之所以冒着战争的危险向东靖帝宫派遣刺客,刺杀她只是一个误会。他的目的也只是想将她带出东靖皇宫。
临倚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现在西琪的局势扑朔迷离,东靖帝国又将战争当做一场儿戏一般在耍。这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种种让人看不透。但是李承越却知道,一切的关键只在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子身上。他想得到她,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去抢,因此才想要用这样的方法将她悄悄带出东靖。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临倚觉得自己仿佛是和氏璧,谁都想要。她也很清楚李承越为什么想要自己。北嶙积弱已经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了,这是从根上便开始的。他想要不受东靖和西琪的胁迫,就必须要从这两者之间的平衡中寻找突破点。只是,他的意图太明显,手段也太陈旧。临倚嗤笑,他倒是将她看得很重,可是她忽然被熙牧野废去了后位,一夕之间她便失去了利用价值。李承越辛苦打的算盘就这样落空,还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懊恼。
但是,临倚现在却忽然往北嶙去,她倒是想送给他一份大礼。想想真是可笑,如今,她倒是将这中洲大陆上的四个国家都走了个遍。
车马辚辚,她依旧在路上奔波。进入到北嶙之后,她开始不适应这里的气候而生病。只那一晚在马车里看书不小心睡着之后没盖被子着了凉伤风之后便一直不好。眼看着整个人便瘦下来,整日脸色苍白,再加上剧烈的咳嗽,一副西子捧心状,弱不胜衣。
又兼程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她终于到达了北嶙帝都。和东靖的帝都一样,这里到处是秦楼楚馆,到处是醉生梦死的人。也到处都是为了卑微的希望而奔走挣扎求生的人。
十一月初八,她进入到暗影在这里的联络点。见到了暗影北嶙的负责人——赵孟涛。这个人在北嶙却也是不简单的角色。他受祥子的指派卧底在这里的时候,便通过了科举考试进入到北嶙的朝廷中,并且官至员外郎。原来在东靖的时候临倚手中所得到的关于北嶙的信息基本上都来自于这个人。
因此临倚在联络点安顿下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召这个人说话。赵孟涛见到临倚的时候显得有些激动。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本是东靖人,却只能在这异国他乡无法回还。如今终于有机会见到自己一直效忠的人,心里的激动无法掩饰也是人之常情。
因此临倚只是含笑看着他,道:“你坐。”
待到赵孟涛坐下之后,临倚便开门见山对他说:“我这次来北嶙的目的,想必你都是知道的。我想知道你现在的想法。”
赵孟涛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开口道:“恕属下愚昧,并不十分明白主子的用意。因此只能斗胆揣测。现在北嶙的局势应该来说是比较好的时候。因为太子李承越崛起,现在势力越来越大。他强硬进取的作风想必您也有所耳闻。若我东靖要防备的,也就是他。但是,他的父亲李岚琮却不是这样的人。他守旧怕事,又没有主见。李承越在北嶙朝中监国已经两年了,迅速培植了自己的势力,帝党和*之间的矛盾日益显现出来。窝里斗是只要我们加一把火的事。”
临倚思考着赵孟涛的话,半晌之后才摇摇头道:“不,还不是时候。这个时候还不是最好的时候。李承越是激进的人,但是他看重的不是自己的皇位,而是北嶙这个国家的生死存亡。他是有远见有抱负的人。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添柴火,极有可能让他对李岚琮让步,而且是彻底的退让。到时候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得不偿失。所以,这件事不急,让他们慢慢斗吧。只是,必要的时候……也许我们倒是可以从其他方面加上一把火。”
她顿了一阵,对赵孟涛说:“你帮我传话给李承越,我要见他。”
赵孟涛愣了一下,传话他必定会暴露。他没想到临倚在这个时候要暴露他出来,有些犹豫:“主子,我传了话李承越便知道我是奸细。”
临倚淡淡笑了:“没关系,也许以后你在这里便失去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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