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极

第一千零七章:错了、苦夜

    
    他炎天之主何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恓惶的时候?
    面对暗谋之计的失误,在源域亿众瞩目之中,为了中域所有生灵的性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天炎主神接去。
    他与妻子失去了孩子,离倾影失去了丈夫,才刚过去五岁的冷不离失去了父亲。
    奈何…他是守护源域的炎天之主。
    毕竟…救下冷道,他、他的妻子,冷道一家子甚至是炎天界都得面对源域亿夫所指,炎天之主再清楚不过,聚人心难、散人心易,若是正魔两道人心散了,这源域也就距离崩溃不远了。
    可现在、妻子回去了钟离家族,天炎主神带着儿子回去阴域后,笼罩在中域之下的阴域灵异依旧未曾散去,他倒是想以能量融地之法先行将中域陆域稳定,到时候请求剑圣冷皇与幽府之主离天前去阴域将冷道救回来,可是天炎主神并不会给他机会啊!
    冷道既已落入天炎主神手中,那家伙定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离天与冷皇进入阴域只会让冷道死得更快罢了。
    怔怔望着面前的少年将军战王雕,炎天之主的眼眸逐渐模糊起来。
    他似乎很久没有认真凝睇儿子这一尊威风凛凛的雕像了,又或者只要儿子冷道在他的掌控中时,他已经忘却了这里还有一尊儿子的雕像。
    现在看看、年少时的儿子虽然脸庞尚显稚嫩,可眉宇之间的那股子狠劲儿却溢于言表,儿子右边眼角有三道比较醒目的刀痕,在冷道进入太古界之前,这三条刀痕他应该陪伴了他五载有余。
    再看看儿子身下骑着的这匹威风凛凛的战马,放在源域世俗定然都是只忠从于主人的宝马,他好像想起,这匹名叫战王的战马到死都在城门等着冷道归来。
    现在炎天之主并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仿佛一切都混乱起来,而他越想将这尊雕像看得清晰,双眸反倒越模糊。
    模糊中、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水晶大殿内,满头大汗的妻子望着刚出生的儿子一脸焦急,因为孩子的双眸是一黑一白,分外诡异,他笑着告诉妻子,他们的孩子乃是天生的天道之体。
    天道之体、窃天而生,力为阴阳、逆天而行。
    太古界中,儿子在饭桌上询问他,自己有没有认认真真地抱过他一会儿?
    没有啊!
    当年将儿子从主殿接出来后,他便将冷道放在阴阳世界中淬体,来压制冷道天生的天道之力,儿子两三岁时,阴阳世界中的力量对冷道的淬炼效果已经不大,没承想冷道竟然在慢慢摸索中顺着世界的出口爬了出去,无巧不巧被莫老遇见。
    事实上当年冷道离开阴阳世界后,他有一丝丝的想法希望儿子在炎天之城修炼,可这里太安逸了,安逸得可以将人磨得没有一点儿棱角,最终他任由冷道被莫老带出中域,最后跋山涉水,历经数年去了西北域的天月王朝。
    对于儿子的成长,他夫妻二人三十同床异梦,妻子担心他知晓儿子的下落,就连感应儿子都会背着自己,他将一切看在眼里,也只是心笑着没有多说什么。
    儿子的成长如他所望,甚至符殇儿率先在龙稚撬开道魂界的缝隙回到源域,甚至接触儿子一事他都看在眼里,甚至他知晓儿子会在什么时候打开道魂界的天门。
    稍有意料的是,他低估了儿子对符殇儿的情愫,竟然在天剑城中一连两次引动天道之力,对此,他不得不提前将冷道扔进太古界中。
    兴是说来,冷道进入太古界后,在上古世界引动太古界气运对他出手之前,他与儿子所相处的所有时光都是幸福的。
    无论冷道想着对他出手或是一声声老混蛋的称呼自己,又或是咬牙切齿的生自己的气,总之他是如此认为。
    毕竟天底下的父子哪有隔夜的仇?
    但他又低估了儿子对他的恨意,直到冷道真的让气运之灵调动阴阳气运对他出手,他才觉察自己以往对儿子好像逼得有些紧绷。
    只是…松懈下来后,他又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儿子,冷道顺利进入时空转轮和罚道洞天时他没能拦下,此次将海域和圣古破坏成这样同样在他的意料之中,顶让他恓惶的时,他的不安竟然成真,儿子当真与天炎主神做了交易。
    那么、如若按天炎主神所说,他该怪符殇儿么?
    青龙大帝与冷道对战,即使知晓她与冷道在曾经有着亲密的过往,可符殇儿绝不会亲眼看着父亲青龙大帝陨落于冷道之手,于此来说,符殇儿并没有错。
    错在他炎天之主啊!
    等到天炎主神解释过罢,他才蓦然反应儿子的确只是个正常人,两部天道神通与引动一场天道之力早已将儿子压得喘不过气。
    是他睁眼看着符殇儿对着儿子冲去,是他看着儿子的心境在一点点崩溃,崩溃到去和天炎主神做交易。
    世间悲哀莫大于心死,冷道无法原谅在自己离开后,莫老被阳煞抹杀,无法原谅在妻子的见证下,他与符殇儿曾经有着那般亲腻的过往。
    或许在儿子掌控天道刀罡向着青龙大帝斩下的时候,儿子心里还在想,只要符殇儿不会干涉,这一战结束后,纵使和符殇儿两不相见,他还能陪伴着妻儿。
    可这一切终究只是泡沫,符殇儿距离越近,这颗泡沫球就鼓气越多。
    他不想让符殇儿死,注定无颜再以丈夫和父亲的身份面对妻儿。
    所以…这颗泡沫球爆炸了。
    他给了天炎主神机会,亦是给予自己一种解脱。
    “那老混蛋再不济也是我冷道的父亲,这事儿我冷道做不出来。”
    忽而,脑海中想起天炎主神昨日所说,炎天之主连眼眶都变得湿润下来。
    儿子向来讨厌他这个当父亲的啊,他无法想象冷道在于天炎主神交流后,为何对外界的一切都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甚至虚空府邸开放的第一天晚上,他给凝聚了阴域的画面后,冷道竟然还能表现出让他都信以为真的震动来。
    冷道以温暖骗了所有人,可是,包括他、包括妻子钟离灵和儿媳离倾影在内的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冷道杀伐阴狠的一面。
    这一刻、他想起了曾经与奈何魔圣聊天时,那个家伙询问自己的一个问题;佛为佛、魔为魔,那么…当佛门高僧戴上魔道的面具,他是恶是善?世人又如何认为他的善恶?
    儿子不正如此么?
    “小东西哩,你从来都没让父亲失望过,过来没有。”
    炎天之主嘴唇喃动,似是轻语。
    “这一次,你也一定会在那废物的融身下坚持下来的,对不对?”
    “等你回来了,我们父子有什么都好商量,你不喜欢为父给你安排的路子,可以啊,你打算如何逆转天道,只要你的计划能让为父认可,为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嘛!”
    “这么多年都坚持过来了,如今已经到最后一步,小东西一定能想明白,也能挺过来的,一定可以的。”
    氤氲广场上,自言自语的炎天之主轻声诉说着,并未感觉到身后有一位眼眶噙满了泪水的九彩人儿无声望着他。
    恨啊,哪能不恨?可面前这个家伙终究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事情到了这般境地,他们已经伤害了儿子,自己又怎么忍心再去伤害丈夫?
    噔儿、
    人儿脸庞清泪滴落在石面上,炎天之主缓缓转身,这位源域至强者嘴角打颤,眼眶猩红,许久后对着妻子露出从未有过的苦涩笑容。
    “灵儿、为夫…为夫错了。”
    ……
    一战结束、荒凉莫过于圣古与海域。
    实则来说,海域虽然底蕴受到重创,可这一大种族有着天然的地理优势,倒也不担心没落后正魔两道会来进攻他们,且有着海洋生机之力的补充,海皇以及一众海殿强者的重伤之势总有恢复过来的时候。
    海域可以,圣古却难。
    难在了那位心中发苦到极致,却还要像没事人一样安慰着圣古万族的小千金身上。
    深夜自海域归来,这位在气运之器玄灵生下恢复过来的圣古小千金变得沉默了,纵使在青龙大帝再次进入龙窟之后,人儿代表着妖帝家族东奔西跑前去各个妖兽种族嘘寒问暖,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人儿以往表露在脸上的古灵精怪,藏在妖娆狐眸之中的诡谋和生气已经不见了。
    什么都没有了,平静的仿佛一汪藏在林深处的水潭,无风无浪、更泛不起丁点儿波澜。
    这一晃、三日即过。
    …
    入夜、圣古中域、紫金广场、
    王座之前,安天与脸色憔悴的符殇儿负手而立,高庭之下赫然是圣古妖帝家族众人,除了安天与符殇儿所只剩下五位的五位绝世强者,以及圣古万族的大长老。
    这也算是圣古褪去旧面孔的第一次整体会议。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符殇儿脸上,这是安天暗中的意思,如今父亲青龙大帝在龙窟恢复,圣古大小事务俱是由符殇儿说了算,连他也得遵循。
    “看着本小姐做什么?”
    高庭之上,感应到圣古高层尽数望着自己,人儿柳眉缓缓皱起,而不及诸多强者开口,符殇儿又自顾自摇了摇头。
    “此次父亲伤势较重,大抵需得三两年才能自龙窟归来,这段时间,你们都听二哥哥的吧。”
    站在高台上的符殇儿话落后见安天转头,又轻轻摆了袭袖。
    “这种事情殇儿向来不熟,二哥哥就不要为难殇儿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殇儿得提前支会各位前辈一声…源域之战,结束了。”
    “从此刻起,本小姐不希望有一个人再谈及源域之战的事情,如果父亲归来之后还有这样的心思,本小姐会亲自阻止他。”
    人儿话罢、圣古高层眉头立时凝起,符殇儿那双平静眸子环顾在众多强者脸上,不待底下再说什么,人儿狐袭飘动,那道曼妙身影就此离开高庭。
    从此时开始,身后的一切也该与她无关了。
    …
    夜色深得让人身子骨都生起一股凉意,清冷的月光照耀在这处看起来颇为简朴的院落中。
    这座院落建在九尾天狐族与鲲鹏族中间的山仞之巅,占地并不大,院中建筑除了一座二层阁楼,就只剩下一汪水潭和一处凉亭外加三两聚假山之景。
    这里并不属于九尾天狐族,也不属于鲲鹏族,算是两大种族的分界地带,以往符殇儿在外游玩,返回族中看到姐姐符月儿的一张冷脸后便没了好心情,所以人儿便命人在这里为她独自建造一处院落,心想着真要是那天讨厌自家姐姐讨厌得紧,她便前来此处居住,也算是彼此眼不见心不烦。
    小院建在这里已有百年,这是人儿第一次来此。
    院中楼阁二层门外的楼台处,狐袭人儿安静坐在木椅上,小桌闲物不多,只有一套茶具和一方烛台。
    烛光摇曳,在这暗夜之下显得分外幽然深静,而人儿就这样安静凝眸在烛光上,亦不知是烛光照人还是眸映烛光。
    不知何时,院落之外的家族之人已经开完了会议尽数来此,人儿在院落四周设了一层空间涟漪,无形却足以将除了安天之外的所有人阻挡。
    安天同样没有贸然进入其中。
    一家人相距不到百米,众目相对,符殇儿抬眸认真地扫过家族众人的脸庞,最后将眸光停留在母亲符萸脸上。
    母女相望,十数息后符萸突然面色愧疚地将视线转移在别处,而妖娆人儿闪动着修长睫毛缓缓起身,吹灭蜡烛后返回屋内。
    一幕、比夜色更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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