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极

    
    恍惚眨眼又是两月过去、
    阴域、中央平原黑暗雾海之巅，在两位心腹一左一右的躬身静待之下，容貌顶天俊朗的天炎主神负手而立，感知力紧紧萦绕在如似僵木的冷道身上，一丝一寸都未曾放过。
    这位阴域之主要保证阴域之力将冷道的灵魂之力彻底顺化。
    都说反常必有妖，尽管一载之前的冷道是在心已死的情况下与他做了交易，可只要想到冷道连炎天之主都能耍得团团转，天炎主神心头没有由来的便会感到寒意，所以在他这里，冷道会与他交易才是最大的妖事。
    毕竟开启融宿大阵与冷道彻底合为一体对付炎天之主，这同样是他的背水一战，若是先在冷道这里失了前蹄，他数百万年的心血可就彻底化为乌有了。
    仅是感应，以天炎主神都持续了三日之久，第四日子时，天炎主神脸上方才流露出轻浮笑意。
    “终于只剩下颤伏的灵魂之力了啊！”
    天炎主神放肆大笑道。
    在这三日中，他的感知力量上至冷道意识灵台，下至涌泉穴，中间自冷道延阳池穴、心脉位置向冷道全身蔓延探测足有上百次，而每一次探测所耗费的心神都堪比与一位同等级别的强者大战一场。
    可结局终究令他满意，在阴域之力的侵透下，此刻的冷道除了阴阳武源自主守护血肉之躯生机不散外，本是与血肉经脉融合的丁点儿灵魂力量已经再无半点儿凌厉气息。
    他很喜欢冷道的这种顺从感，仿佛…看到了炎天之主那个压了他数百万年的老家伙已经颤颤巍巍地跪伏在他面前任他处置。
    “吾神的意思是…现在天道者这种状态已经达到了开启融宿大阵的条件？”
    看到天炎主神在神色紧绷了三日之后首次露出笑容，一位心腹压抑在心头的大石缓缓放下，对其主恭维道。
    “也该到本神逆天改命的时候了。”
    天炎主神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笑意，紧接着这位阴域之主机械性抬头望着血色天穹。
    九天之巅、炎天主城、
    脸色阴沉的炎天之主死死凝睇着面前能量镜中的一幕。
    隔着两个世界，这两位对立数百万年的无上大能如同在面对彼此的宿命，可现在…天炎主神在嘲笑，而炎天之主却没有丁点儿想要生笑的心境。
    “夫君~”
    炎天之主身侧，钟离灵玉手颤巍的拉扯着丈夫的衣袖，人儿声音喑哑，像是磨起沙砾传出的清晰波折。
    炎天之主见状，心神转动又是将画面转移在阴域中域上空，可这一望，莫说这位源域至强者，钟离灵的心跳都在瞬间凝滞。
    以阴域天际四方为点，密密麻麻的阴域异灵呈斗兽场状悬浮当空，清一色的血红灵异像是浸泡在血海中穿着红衣的尸骨，而超过亿数的阴域异灵中央，那又是足有上百之数的蓝衣蓝袍人影呈现高塔之状分立。
    这些家伙的气势始终处于一个完整的平衡点，钟离灵丝毫不会怀疑，除了天炎主神亲自掌控外，只要有人动弹这座诡异阵法中的一位异灵，瞬间失衡的能量足以在顷刻间将源域中域毁灭成一片人间炼狱。
    显然、天炎主神知晓炎天之主一直在监视着他，而在开启融宿大阵之前，这便是他制衡炎天之主的唯一办法。
    而且…他成功了。
    “这个杂碎，当年你干嘛不直接杀了他啊？”
    看到天炎主神以整个中域生灵威胁他们，钟离灵粉拳捏得咯吱作响，人儿狠狠捶打着炎天之主，痛苦哭声又是响彻在炎天之城中。
    “本神说过的，只要得到天道者引动天道之力的资格，到时候整个源域都将匍匐在本神脚下，而你炎天之主将是第一个死在本神手里的人。”
    轰隆、轰隆、
    黑暗雾海上空，天炎主神再次戏谑一句后，随着这位阴域至强者手臂缓缓抬起，只见中央平原周围三条山脉在这一刻齐是传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绵延暗山于百息之后彻底爆裂成遮天蔽日的尘埃世界。
    吼~
    世界之中，道道古怪的妖兽怒吼声响起，这种吼声似是龙吟又犹如虎啸。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待得数千息时间过罢，尘埃散尽后钟离灵这才看到那数万丈直径黑暗雾海四周，竟有三条各是五万丈长的三头暗龙引颈咆哮，这种龙兽在龙首上倒是与源域青龙族形态没有太大区别，胆寒再次此龙兽竟然拥有五爪，最后一爪赫然在兽体中体。
    三条五爪三头的诡异兽体？
    这种兽体为何会出现，实则在炎天之主那里不难猜测。
    源域岁月长河中，飘散在世间的斑驳力量不仅有正魔两道，圣古域与海域同样分散极多，正魔两道的斑驳能量能汇聚成人形之态，妖兽能量最后汇聚成这种不伦不类的怪物自然不足为奇。
    只是感应到这三头灵异畜生所散发的牵引之力，再望向那黑暗魔海，炎天之主登时便明白天炎主神欲意为何。
    这废物是打算以这三头畜生的规律游曳所产生的能量来维持融宿大阵的平衡啊！
    吼~
    果不其然，炎天之主想法刚升起，随着天炎主神手印结动，三只本是凌空怒吼的龙体诡兽半是归体在雾海之中，另一半龙体露在雾海之外。
    诡兽呈逆转方向游曳，数万丈庞大黑暗雾海顿有呜咽声怒传，自雾海中央，一只万丈大小的黑暗之手徐徐浮起，在炎天之主喉咙传出低嘶的滔天之怒中，悬浮在雾海之上的冷道直接被这只黑暗大手握住带回雾海。
    见儿子就这样被天炎主神拖入黑暗，炎天之主身侧，苍白嘴唇微张的钟离灵双眸一黑，彻底晕厥在炎天之主身侧。
    “灵儿~”
    妻子昏迷，炎天之主蓦地转身抱住，此刻炎天之主脸上满是狰狞暴怒的杀意，随着其粗重呼吸声响起，整个炎天之城都在刹那涌荡起似要摧毁一切的滔天风暴。
    “阴域废物、就算你是虚无灵体，这一次…本主也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能量镜中，儿子冷道已被拖下融宿之海，看见俊朗脸庞满是陶醉的天炎主神体内有无尽黑暗风芒涌漾，那道无上之躯最终化作滚滚风芒彻底与雾海融于一处后，炎天之主脸上的森然杀意已然凝化到极致。
    ……
    源域共时、虚空府邸，主广场中央的冷不离正抱着小妹离念冷满是宠溺笑容时，遥远山巅，母亲离倾影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吼声。
    “天炎主神、此生我必灭你阴域。”
    “啊~”
    小不离感知中，母亲跪伏在山巅上捂着脑袋疯狂嘶吼，久久未曾起身。
    哇、
    母亲在哭泣，怀中小妹一时间也嚎啕大哭起来，冷不离抱着小妹来到潭池边的长椅上缓缓坐下。
    “念冷不哭、哥哥在哩。”
    “哥哥在哩。”
    太古界出生的小不离，六岁了。
    ……
    ……
    ……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正魔两道、
    不温不火的岁月少了些许波澜，那些执笔的江湖先生，大抵只能以拙劣而叹息的笔锋去书写十三年前那一场席卷了圣古域、正魔两道、海域和炎天界的源域之战，或是以旁观者以及道听途说者的身份去自命清高地对冷道与海域和圣古的惊天一战进行自以为公正的记载。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饶人。
    源域这二十多年的起起落落终究会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朝阳总会在明日升起，人们也总得为明日而活着。
    …
    风落域、
    这片在圣皇剑的守护下，单调却安宁幸福的世界依旧如一汪平静的池潭，像是被源域之众遗忘了一般，只是以自己的方式活着。
    源域之战也好、天道者怒折海域和圣古气运也罢，说到底，这对风落域之众来说也只是少不嫌少，多不嫌多的饭后谈资作罢，真正惋惜的莫过于那柄直插青崖之巅的圣皇剑了。
    是是非非皆是炎天之主与天道者的过往，冷道以另一种身份重归源域，到时候也只能由炎天之主来面对。
    那个时候，或许连他都只是一位看客咯。
    …
    海域、
    十余年的岁月流转，包容了一切的海洋也已从当年的萎靡不振再度焕发起鱼游兽鸣的生机。
    海殿之难成为了海域万灵的警钟烙印，那位海洋霸主在恢复过后，对当年与冷道一战是何反应，除了海殿那寥寥几位绝世强者外，海域世俗与源域亿万生灵已无人知晓了。
    或许如炎天之主曾对海皇隐晦所言，是这位胸怀大志的海皇将深藏在海洋之下的海殿推向源域之众眼前，亦是这位海皇让海域之名响彻源域。
    可到头来、渺渺海域终究是成也海皇、败也海皇，功与过便留于后人说吧。
    …
    九天之巅、
    那座缥缈而美轮美奂的城市依旧散发着属于它的光芒，永远的晶莹，永远的气势恢宏。
    只可惜，城市中的山川平原、殿宇高阁已经没了步履踏来的烟火气，当宏伟与荒凉相伴，这里的一切看起来是那样恓惶。
    …
    圣古域、
    冷道被天炎主神带回阴域三载之后，青龙大帝方才从龙窟深处恢复而出。
    得知小女儿早已嘱咐不再提及源域之战一事，面对着圣古与源域正魔两道战争过后的一切变化，这位自太古末期至今见证了万妖地成长至圣古的妖帝仿佛在瞬间苍老了万年。
    他知道的，即便小女儿没有这样的命令，圣古人心已是如此，源域给予他圣古的造化也只能到达这一步。
    作为天之子的他，已经无法改易。
    难过的是，在九尾天狐族和鲲鹏族中央的那座山巅，便是他恢复出关，小女儿也未曾从院落出来。
    青龙大帝清晰记得，当他在院落虚空涟漪外望着小女儿采菊入茶时，女儿只是抬头对他笑了笑。
    “恭喜父亲出关、”
    数年过去、女儿只同他说过这一句话。
    至于对符殇儿并不死心的龙尊战，早已不敢再踏足这座院落十万丈之内，那位青龙族疯子胆寒记得，当初他只不过在符殇儿面前提了冷道二字，符殇儿的灵魂之力便化作无形杀刃朝他的眉心割裂而来，若非爷爷跪下求情，外有安天出手相助，他这条命当时铁定得交代在符殇儿手上。
    他希望符殇儿轻视自己，讨厌自己甚至是恨自己，唯独不愿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无视他，而且龙尊战看得出来，符殇儿欲要抹杀自己时的眼神与冷道当年对自己的无视一致无二。
    既然可有可无，他又何必在这里讨人嫌，又让爷爷难堪呢？
    美人如此、却难入怀、难舍终得舍嘞！
    …
    虚空府邸、
    冷不离的小小衣袍早已无法遮掩他的成长之躯，在虚空之中长大的道气掌控者已经十五岁了，未及弱冠，可这位天道之子的身高已经接近六尺。
    自幼受到父亲要以最简单的方式锻炼肉体的熏陶，坚持了十数年的冷不离身材之匀称、肌肉之结韧，便是幽府之主离天都大为惊叹。
    只是，令离天以及离倾影这对父女有些恍惚的是…冷不离与冷道太像了，无论是容貌还是那双几乎可以容纳下世间万象的深邃眼眸，皆是如此。
    若非冷不离的俊朗脸庞犹有些许稚嫩的痕迹，旁人初目视之，定然会认为那位在十年前引得海域和圣古域气运跌宕的天道者已经以另一种身份自阴域归来。
    终究、源域一关好过，难渡的是那位在府邸之中苦守十载的人儿心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