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酣

    
    这日挂在天上的月亮是一弯银勾，大地便是一片浓稠的墨色。
    洛泫屏息凝神的躲在一棵矮松后面，望着一件绿衫子步子轻盈的走出黑暗，走到一棵桂花树下，在微弱的月光里驻足。她目光淡然，表情冷漠，是四师姐溪照。
    寂静一直包围着她，她也不左顾右盼，只是安静等待着，整个人融在漫漫夜色里。
    四周没有人，没有声息，也没有未眠的昆虫。直到洛泫都有些没耐心后，一袭月白的长衫在对角处出现。
    弱千先生真正的身份竟只是个弱冠之年的男子。摇着折扇大步走出来，站在溪照面前。
    长身玉立，稍显瘦弱。面目清丽，风容儒雅。瞧他的样子，好像心情不错，并且不知道他们的结果。
    未听清四师姐低声说了什么。
    就见弱千先生掏出一个东西捏在手中，是那片青铜叶。
    四师姐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看了一眼也将手伸进袖口。掏出了一个麻布袋子。看起来有点分量，里面的不明物体让袋子凹凸不平。
    这一次的任务风险较大，弱千先生没有提前给出酬金，只是付了三百两的定金。
    “失败了吗？”
    他没有什么表情，望着那袋子，伸手接了过去。
    “我知道会是这样。”
    四师姐也从他另一只手里接过青铜叶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弱千先生看起来还是有些失落的。他似乎没有像大家猜测的那样躲在暗处观察对决，他看起来对真实情况一无所知。
    洛泫稍稍有些放心下来。
    “抱歉。”四师姐便将大家认识哥哥的部分略过，大概交代了一下经过。
    “他从小烛的埋伏地出现了，确实是从高墙内。小烛拖住了他，我们五人成功围堵了他。但他确实是个过于强悍的对手，降伏妖兽的阵法与“玉露”都没能阻止他，最后还是被他逃走了。”洛泫回头，能看到的二师兄躲在对面房子后门夹角的阴影后面。
    弱千先生点点头，将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钱袋收回袖子里。
    “那么交易就此结束。”
    四师姐也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弱千先生转过头，望着洛泫藏身的地方。大概是发现洛泫了。他望了一阵，听不到同师姐说了句什么，就躬身施礼，并退后三步，转身离开了。
    夜色很快就将他月白色的影子吞没。
    洛泫仍紧张的，他的靴子踏在青石地面上的声音也消失了，四周没有什么风，好像所有的沉默都在对洛泫说，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四师姐也向回走了，洛泫从藏身处站起来，小跑过去。
    “我跟上看看。”
    “你确定他会出现？”二师兄也从藏身地跑出来，一把将洛泫拉住。
    洛泫的目光很坚定，但是什么都没说。独自向着弱千先生消失的巷子摸了过去。
    在多年的相识里，洛泫曾给李崖歌起过一个外号，就是睚眦。世人都知，睚眦必报。
    李崖歌是个有些自私的家伙。
    如果他真的像四师姐说的那样知道大家围捕他是受人所托，那他会考虑不使自己和弱千公子的恩怨再次牵连到大家，但这样做有失去反杀他的风险，面临两个选择时，他会放弃不重要的那个选择。
    洛泫深信他会报复的。刚刚弱千先生出现的时候他没有，离开的时候没有。
    李崖歌在尽量避开青叶门的人。那么他一定会在他落单后出现。
    “为何跟着我？”
    那清凉又柔润如月色般的声音在前方巷子中央响起。
    洛泫霎时停住脚步一步不敢动。虽然有七折八拐的巷子挡着，弱千先生是看不见自己的，自己也看不见对方。但这个声音，很像是在同自己对话。
    洛泫不出声。
    “你对我，难道倾心已久吗？”对方轻笑出声。
    “还是说...你想杀我？”
    努力维持呼吸的洛泫微微一颤。
    冷巷想起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
    他在临近。
    如果李崖歌没有出现，他并不想杀那个要杀他的人，并没有跟踪大家来到这里。那洛泫要如何解释？师兄师姐也藏匿在后面不远的地方。但是应该用谎言还是交战呢......
    洛泫额头上忽然密布一层汗水。
    “我只是不能允许，你想杀我。”
    洛泫甚至没看见有人影到来，没听见有脚步或衣袖越过风声的动作，就听见了李崖歌的声音。
    他将他拦在洛泫几米开外。
    “我只是奉命行事。”弱千先生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太意外。
    “那就把命给我吧。”
    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激斗迅速开始。
    剑刃碰撞的声音里，洛泫跑到墙边窥视。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在空巷中缠绵飞舞着，李崖歌个子更高，剑面也宽，气势汹汹。
    弱千先生瘦削一些，剑也很细。在李崖歌时而霸道，时而轻蔑的铅华剑下，一直保持着自己挥剑如笔的洒脱流畅。
    两人的动作竟然极其好看。
    四师姐和二师兄也很快来到洛泫身边，一起在黑暗里观摩战局。
    不过观摩一阵，很快就辨出局势来，相较绝剑传入李崖歌，总给人清风化水，不急不躁之感的弱千先生终于乏力起来了。
    他的剑招精巧，卓绝，走笔游龙。是洛泫从未见过的绝妙剑法。但不够适合交战，尤其当对方的内力更强劲，速度更凶猛，出剑也够诡谲的时候。
    “你比你哥哥可差远了。”交战之中，李崖歌轻声道。
    “我有些后悔没有让兄长陪同我来了。”虽然处于弱势，他却还能笑起来。
    崖歌剑气咄咄逼人，但嘴上的嘲讽却打在了棉花上。他心里有些不悦，手上虚晃一招，重穹从弱千先生的细剑上绕了过去，平平拍在弱千先生胸前，将他拍飞出去。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快步倒退数步，勉强将身形稳住。用手指摸去嘴角血渍，微垂着头，说了一个字。
    “上。”
    他说这话的同时，数只利剑从巷子两旁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