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八点,小马哥准时到公司报到。
许经理等人一到齐,便开始开晨会。说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像个领导似地对手下们训训话,装成一副很关心属下的样子,问了些市场的情况。等七七八八说的差不多了,该啰嗦的啰嗦完了,许经理放话:“有单报单,散会!”
兄弟们听见“散会!”,立马开始把先一天抄到的单工整地填进报单表里,等填完,各自往销售文员那里一扔便哼着小调走人。
兄弟们都有自己的交通工具,出了门骑上自己的摩托车或单车,一溜烟的工夫就消失在领导和老板的眼前。相比之下,小马哥算是没有优势的,他一没摩托车,二没有单车,有的只是一双不大不小的脚板儿。这样一来,工作效率自然是大打折扣,但他有他的办法。
于是,他总是尽量提高成交率,每进一家店,总要抱着必成交的打算。总要磨着老板不耐烦了,然后愤愤地道:“真是怕了你了,那就送十件来吧!”
这时,小马哥像傻子一样笑着,手飞快地记着老板的姓名、电话、店名和地址、订货数量,记完了,道一声:“谢谢!”,然后出门赶下一家。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店家一要货就是十件二十件的,有些比较小的店子,老板只要五件。这时,小马哥总会问:“只要五件吗?”
店家不笑也不严肃,所以脸有点安静,“只要五件,卖完了再进,货新鲜些!”
“行,明天就送来!”
于是出了店家门,如果近的话,走不了几步路就是下家。
太阳像火球似地烤着大地,小马哥走走停停,实在是顶不住了,便在路边的小摊买了根五毛的冰棍,蹲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慢慢享用。
这样,蹲了一会儿,便感觉累了,于是挑了个地把屁股放下,背往那树上一靠,真是舒服极了。吃完了冰棍,小马哥把今天抄的单拿出来看,虽说只跑了那么十几家客户,但五件十件,十件二十件的还不少,于是索性把数目一加,得有八十多件。看看手机,临近中午,于是把记事本一合,往包里一塞,起身,用双手使劲地往屁股上拍了拍灰土,决定上午到此为止,先回家吃饭。
下午吃了中饭,小马哥觉着实在是有点累,于是计划好好睡上一觉,刚躺下就听电话来了。小马哥实在是烦得很,眼睛都不愿睁开,手顺着声音摸到了手机,习惯性地把接听按钮一按,道:“你好!哪位?”
“我是莫水潭?”
“何事,我正在睡觉?”
“操,早就听出来了。”说完得意地笑着,小马哥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他的此刻表情,于是很是烦躁,道:“莫洗澡,你真他妈的是神仙!”
“罗哥要你过来玩!来不?”
“罗哥?哪个罗哥?”
“图文一班的罗一担,来玩莫?”
“他哟,他不是在深圳吗?怎么,回来了?”
“他想见你,几年没见了!”
“行,我马上就过去!”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翻身起了床,就着水笼头洗了把凉水脸,算是醒脑。正欲出门,却发现脚和那双皮鞋粘粘的,于是干脆把它甩在屋外晒太阳,光着脚板穿起拖鞋出发。
一会儿到了莫洗澡的门面屋,才到门口,那罗一担就眼尖迎了出来,道:“唉哟,马总,马总!”说着上前来握手。
小马哥突然见到多年不曾相见的惜日哥们,心中充满了快乐,于是活像个二百五一样笑着,同时双手配合着罗一担伸来的双手,用力地握着,用力地上下摇着,道:“罗总,罗总!”
此时,那莫洗澡也出来了,离小马哥不到半米远,却用喊信天游的音量高呼:“马总!来啦!”
小马哥实在是受不了莫洗澡的黑色幽默,于是高呼:“莫老板!”
莫洗澡见那哥们二人在门外握手足足有三分钟,看情形还得握下去,于是忙上前搂着二人往屋里推,嘴里说着:“进去说,进去说!”
哥们进到屋里,横七竖八地往那沙发上躺着,互相开着些深深浅浅的玩笑,等笑话讲完,哥几个开始聊起了男人最为关心的话题——女人。
关于女人,哥们都不陌生,但也并不怎么了解,所以那好奇心促使大伙儿的思想往深处伸。
莫洗澡聊什么都那么在行,仿佛他是全能的博士,他道:“女人这东西,就像屋里的灰,你越是不去管她,不去理她,她越是粘着你!”
罗一担觉着有点道理,所以点头笑,嘴里冒着话泡:“所以,屋里还是要多打扫,要不,灰多了怎么受得了?”
莫洗澡仿佛就有那粘灰的特质,反问道:“你还怕灰多呀?灰多分些给兄弟们不就得了!”
“钱可以分,但女人可不能分啦?”小马哥带着几分劝慰,也带着几分对女人的渴望。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当然是可以分的咯?”莫洗澡说着就要脱衣服,小马哥连忙道:“别别别,光着身子可不好!”
罗一担也觉着天气有些热,劝小马哥道:“天热,没事,让他脱,我也要脱!”说着就解起衣扣来。一会儿就把衣服脱下来,然后往自己屁股边上一放,光着身子凉快。
“这么说来,莫总女人很多咯?分我一两个如何?”小马哥一边说着一边也解着衣服的扣子,嘴里骂道:“他妈的真是热!”
“行,你要哪一个?”莫洗澡好像果然有很多女人一样,语气也大方。
小马哥狡猾地笑了笑,想都没想就道:“梅月经怎么样?”
罗一担见莫洗澡仿佛有所顾虑,于是敲着边鼓道:“莫总,梅月经就梅月经嘛,反正你衣服多!”
莫洗澡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把脖子仰起,眼睛望着天花板,然后叹了口气,道:“这件衣服可不是我的哟!”
小马哥问道:“怎么?”
莫洗澡缓缓地把脖子放下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四块钱的香烟,抽出一支往嘴里叨着,然后点着了,连着吐了几口烟,道:“她现在已经是别人家的老婆了喽!”
哥们不知道其中缘故,所以没有答话,只是盯着他,等着从他那嘴里吐出事情的真相。
莫洗澡一打开心扉,就来了劲,道:“从见到她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她,但没有向她表白,结果她和艾三天好了。等他们分手了,我想要表白时,却毕业了。”
“那毕业后,你们没有联系吗?”罗一担觉得还有故事,所以不肯放过。
“中间有联系过一段时间,但后来慢慢失去了联系。”
小马哥对此颇感可惜,道:“那真是可惜了,你小子什么也没有得到哟!”
莫洗澡冷冷笑了笑,道:“我听说,她毕业后直接就去了深圳。最开始在一家酒店当服务员,不到一个月就升为领班了。酒店领导非常器重她,所以经常叫她陪着外出应酬。时间久了,领导离不开她了,而她呢,也对领导产生了感情,最后两人成了情人。可这领导是有家室的人,而且他如果没有他的老婆则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因此,梅月红成了这场感情纠纷的牺牲品。后来,她又去了广州,在一家公司当文员。因为长得漂亮,这你们都知道,所以又有不少男同事追求。而她又刚刚失恋,所以这时候的她急需得到关心和爱护,因此她又恋爱了。和她恋爱的是一个四川男子,听说人长得还不错,曾经有女同学见过那人照片。这样,他们谈了一段时间,两人决定要结婚了,但父母不同意,于是只得分手。”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抽他那四块钱一包的香烟。
哥们都觉着可惜,于是纷纷要烟抽,莫洗澡发了烟,给哥们点上,接着抽。
罗一担抽着烟,心里好着奇,问道:“后来呢?”
莫洗澡,呵呵笑了笑,道:“后来?”
“后来怎么样?”小马哥也急着想知道结果,所以语气急着呢。
“后来,她实在是在广东呆不下去了,就回了老家。前脚才进家门,后脚就有人跟着来说亲。连着看了好几个,她都没有看上,最后她父母都急了,一急就给她拿了主意,把她说给了同村的一老实巴交的男人。她开始不同意,但迫于双亲的压力答应先交往交往再打算,谁知这一交往,那男人把她肚子搞大了。”
罗一担心中极是不快,气愤地道:“她父母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呢?”
小马哥对罗一担的态度表示支持,道:“她父母这是不对,但主要还是梅月经自己把握不好自己,怎么能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干那事,最终搞大了肚子不得不嫁给他了。”
莫洗澡抽着烟,道:“是呀,她自己没有管好自己呀,没有管好自己的裤叉!”
“可不是,她应当把裤叉管好了,留给有情人莫水潭。”罗一担半开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眼睛盯着莫洗澡。
莫洗澡倒是冷笑了几声,道:“感情不值钱,关键是要下手狠。”
“那可不是,下手狠还不行,关键是要拔“枪”快!”小马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枪的样子,但眼神传达出来的还真不是枪的意思,于是哥几个会意地呵呵笑开了。
莫洗澡见兄弟都在笑话自己,所以把话锋一转,道:“马总,那你的枪快不?”
小马哥狡猾地笑了笑,“我的枪自然很快,但根本就没有可以打的对象!”
“没有对象?那曾什么情什么呢?”罗一担故装不知,傻傻地问。
“早就没有联系了,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是真还是假?”罗一担将信将疑,所以语气充满酸味。
“操,什么是真还是假,不信你问莫洗澡。”说着把眼光投向莫。
莫洗澡,没有回话,只管自己往嘴里塞进一根烟,点着了,然后吸了口,傻傻地笑了笑。
“莫总,说来听听!”罗一担急切地想要听到小马哥的故事,所以说话都提高了语气。
莫洗澡故装深沉,道:“小孩子,怎么老爱打听大人的事?真是的,回去,好好念书去!”说着,要轰罗一担出门。
罗一担哪里肯饶,死缠着不放。莫洗澡倒也没有办法,只得如是说来,道:“曾情,我倒是见过几面,也经常听小马哥谈起。他们的事,小马哥基本上都和我说过,所以大致上还是了解一点。不过,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马总谈过了。我记得,我以前受马总之托到她学校问她要过照片,还给她送过马总集结出版的一本书。”
罗一担仿佛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于是道:“操,别扯这些没用的说咯!”
“人长得还可以,但感觉她为人处事不行。”
“怎么不行了?有什么故事没有?”
一提曾情,小马哥自然想起那些伤自尊的话语来,于是心中极度的不快,道:“没有故事,和谁也不会和她有故事!”
罗一担听此言倒真生几分好奇来,道:“以前听说,你很喜欢她的,怎么现在这么反感?是不是有什么事?”说时,看了看莫洗澡和小马哥,想要从他们的脸上得到答案。
但答案绝不可能会写在他们的脸上,于是转而问莫洗澡,“到底怎么回事?”
莫洗澡见小马哥脸色凝重,没好开口,只道:“还是问他自己吧!”
小马哥欲转开话,但见罗一担不依不饶的样子,于是伸手向莫洗澡要了根烟,就像大炮一样叨在嘴里。罗一担给点着了,眼睛盯着小马哥的嘴。
小马哥先是吸了几口烟,然后道:“我喜欢她到现在有差不多8年了,应当说互相有好感有8年了。8年,不长不短,抗日都胜利了,而我们却没有未来。”
“怎么没有未来?”罗一担急得像猴,恨不能一眼就看透小马哥的心。
幸好小马哥对此早就拥有抗体,于是他只是深深地吸着烟,保持沉默。而莫洗澡则轻轻咳嗽着,仿佛他果真得了肺结核,但终究没有因为咳嗽而打破此时的沉默,也并没有像周星驰电影里那痨病鬼咳出半块肝来。倒是罗一担实在是沉不住气,站起来在屋里开始走来走去,真他妈的公鸡似的,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些催促的话语,有点神神叨叨。
莫洗澡算是受不了了,所以呆呆地道:“兄弟,不就是那码子破事吗?说出来,心里爽了,什么都狗屁了。”
“不是我不想说,真是一想起来,就想拿一把刀杀人。”
罗一担见小马哥确实很受伤,于是安慰道:“算了兄弟,天下何处无靓妞,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不是我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你真是不了解!”
“怎么?说来听下,看看到底是么子回事?”罗一担此时心情复杂,所以表情也一会儿晴一会儿多云又转雨。
小马哥吸完手里头的烟,接着又点了一根,然后如是如是的把这8年来的点点滴滴细细道来。罗一担和莫洗澡倒喝了好几十回彩,纷纷谴责曾情父母的所作所为,称其不配为人师表,并且对之恨之入骨,扬言假如在路上碰到非骂她们个半死。鉴于她们的种种,取外号“火星人”,且封为“奸夫YF”。
完了,哥几个从附近小店拉了半件啤酒,一为浇愁,二为庆祝。
约莫喝了半个小时,罗一担提议哥们儿出去玩玩,到资江边去吹河风,顺便看看风景,看看美女。
一会儿,哥仨带着些许酒意,肩搭着肩到了江边。在一处草地坐下,聊些开心的事,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实在是无聊透顶,见不远处有两美女。于是哥几个便笑呵呵地走了过去,将到跟前便瞎嚷嚷开了,“美女,美女,美女!”
那两女孩子因听见有人仿佛在喊自己,所以侧过头来看。这一看不打紧,差点没有背过气去。正欲起身离开,谁知那兄弟三人已经来到面前,没法,只得面对。只听那年纪稍大点的女孩喊道:“罗一担,怎么是你?”
这一喊不打紧,那罗一担脸色突然大变,倒吸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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