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林荫小道直走。
几分钟后,来到了体育馆。
我们学校的体育馆,同时也是我们城镇里最大的体育馆,即便平时不对外开放,但只要一到放学时间,就会被各年级的学生占满。印象里这些赶着要来体育馆占场的人,可比寄宿生一到饭点就飞奔去饭堂打饭的样子还要快。
不过发现今天来馆的人,只有平时的三分一不到,这场面实属少见。幸好旁边还有几个人在打篮球(其中就包括我们班的体育委员老杨),被他们分散了一些注意力,尴尬的场面得以缓解,好像得救了似的。
我随便找了个块地,放下扫把和铲子,分了张琪一具扫把,她看了我一眼,接过扫把,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
第一次的身体接触,没有任何根据,但居然让我联想到了日式拉面里的溏心蛋。瞬时,我心中癫狂的小鹿立刻就撞了起来,我想强装镇定,当作无事发生......
啊,可这鹿都快把我心门给撞流血了!不行,都尬一路上了,这局面再也受不了了,我得想办法破冰。我努力使劲,硬憋出了一句话:
“哎呀,看了一眼还算干净哈,只是地面有点尘。”
张琪延迟了好一会:“啊,是啊......”
我意识到好像刚刚那句话不太行,赶紧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最流行的话题:“你说我们这体育馆这么大,说不定末日来了,这里还会被当做避难所呢。”
张琪:“看不出来,你想象力还挺丰富啊。”
见此情形,妈的,我真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好在没过两分钟,张琪拖动着扫帚,侧对着我,问:“听说,校庆你要在这表演?”
她还不知道,我就是专程想弹给她听才报的节目吧,我略带苦笑地回应:“是啊,这学期苦练了这么久吉他,就靠这次晚会好好出一次名呢。”
“噌、噌噌、噌、噌噌噌......”背后反复传来跳跃后又落地,球鞋与地板间的摩擦声。
我转身一看,原来是有人的篮球卡框里了。我转过头看向张琪,说:“我去帮他们。”
张琪看了看球场,又看了看我,说:“去吧。”
我拿起扫把去帮忙,三两下就把球打了下来,打球的几个人对我表示感谢。心想,这个画面,张琪也看到了吧,助人为乐的我多帅啊。于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正在打电话。
我立马感到有些低落地拖着扫把走回原处,过程中顺便把一路上碎成一地的自豪打扫干净,加快了我们今天的清洁工作进度。
好奇她跟人聊的什么,我留意去听。隐隐约约只听到了几句:
“现在?”
“那么急干嘛?”
“好吧,知道了。”
......
心想:是谁在催他?男的女的?朋友?学校里还要特意打电话么,难道是——来自校外的不明男子?!(莫名还联想到了柯南里的黑衣人,来接张琪放学的场景,情形十分可疑。)
随后张琪挂掉电话,对我说:“刘一宁,我要回去了,我爸喊我现在就上车。”
原来是他爸啊。我只好回道:“噢!那你就先回去吧。”
“好......不好意思啊,要留你一个人扫了。”她露出尴尬的笑容。
我连连点头:“嗯!没事,这有什么。”
......刚听到她要提前走的时候,好像还没什么,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顿时感到心灰意冷。
此时,张琪突然回过头来,我又扬起抑制不住的笑容:“嗯?”
“对了,帮我跟周旭说一下,叫他别记我啊。”
“好.....”我话音未落,她又匆匆离去。
我神伤地走到垃圾桶前,用力倒了一铲子的尘,扬得我鼻炎好像又要发作了。(用力搓了搓鼻子,发现好像变得越来越不通气。)
好烦,这点尘有什么好扫的,心里怒骂:“周旭,傻逼。”
很快意识到,明明是自己拜托人家来扫体育馆的,不能怪他。又转骂至老跟我作对的纪律委员:——“郭俊文,傻逼!”
——球场传来一声:“好球!”
我回头看了一眼,撂下扫把,迁怒吼道:“你们这些打球的,都是傻逼!!”
老杨:“你骂谁呢??”(旁边的人:“算了算了,失恋了失恋了......”)
放学到家后,我先上了公寓楼顶。
“唉......”我抱着吉他,坐在储水池的水泥地板上,眺望远处的夕阳和晚霞,对着天空叹了一口气。
这的楼顶有9层楼高,穿过各种空调机和排气扇,爬上储水池应该得有9层半。楼顶除了我这种闲人,平日根本不会有人上来。可以说是一个被人忽略了的、能够清静散心的好地方。
从这一眼望去,视野还算开阔,能看见楼下两边小巷过道,城镇中心的马路,一条河流和河岸上的草坪和树,还有一些大型的广告牌。往远点,还能依稀看见公路高架桥上五颜六色的迷你小车正在路上堵塞。公路尽头,那座高耸的金色大桥,就是连接去大城的通道。
关于那座桥,还有一段同龄人里少为人知的来历(听我爸说的):桥的官方原名起的是金拱桥,然而却被更多的大人喊作为财守桥。缘由不过是我们这小县城,即便跟桥对面那头的大城是同属一个管辖区,却根本享受不到那边的福利政策,在城市建设上,跟大城比较起来,确属云泥之别。
导致那些凡是想通过混商业、做生意、出人头地的有钱人和内卷人们,基本上全扎根到那边了,GPI全靠大城区拉满,县城不过是陪衬罢了。以至于老有人说,我们这里是“贫民窟”,过了大桥则是“富人区”,甚至民间还流传着类似“邪桥断财路”“大城池吸小城血”这样的谜说。
依我看来,这些人就是仇富。小镇也有小镇的风情不是,要论水土环境而言,谁富水贫还不一定呢。再说了,我觉得桥过去那边的发光大楼和好看舒服点的格子间也不过如此,何恶之有呢,真不自信......
此刻作为背景的夕阳只剩下一条暗红色细弧,浮插在云端,逐渐下沉。头发被一股温和细腻的风轻轻吹起。
“看,今天天气多好,云淡风轻。”
“到底哪来的世界末日,哪来的自然灾害啊,真是绝了......”我躺下身,心里还在为突如其来的停课和不能上台演出的事抱怨。
直到日薄西山,天色渐暗,我起身背上吉他,顺着天台的储水池边的铁梯子爬下,回去了。
回到家里,还是有点闷闷不乐。
灯也不开,往墙角放好吉他。
进房间后丢下书包,上床侧躺,拿出手机刷起微博。
忽然,手机震动。
小姨妈发来了一条短信。
点开看了一眼:
1月4日12:05
“今晚聊了很多,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小姨妈相信,你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
2月1日21:28
“最近还好吗,要是遇到了困难,可以来找我。”
2月8日15:11
“刚从银行里出来,今天先把一部分钱汇过去3399那张卡里了,后续的等你成年了再打给你。别忘了我有权利定期检查你的消费记录,不要乱花哦,其他我也管不着你了,一定要好好吃饭,等开学后好好上学。”
4月27日10:26
“班主任给我发消息了,家长会要我去吗?”
4月29日21:26
“你没回我,我就没去。班主任把成绩单发来了,怎么退步了这么多?我原本不想多说,但是注意了,要是这个排名持续下去,你可上不了医学院。”
4月29日22:05
“刘一宁你怎么回事,回句话啊!”
5月22日18:37
“最近外面比较乱,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看完最新一条,我仍不打算回复。
时钟嘀嗒嘀嗒,屋里很安静。
我盯了会放在床头柜上儿时的家庭合照。(我爸穿着白大褂,我妈戴着护士帽子,中间的那个人是我,我躺在一张病床上输液无精打采,他们站在我旁边摆出剪刀手。)
又点开手机里的银行短信,查看六位数但取不出来的遗产余额。随后熄掉手机往枕边一扔,心里嘀咕:
“末日来就来吧,好像也无所谓了。”
“我可不像那些生活在幸福家庭里的同龄人,估计逃得时候估计得拖家带小,顾前顾后。话说,要是他们少了大人,还能活下去么......”发现自己此刻正透过窗,不自禁地望向对面那栋楼某户正在热闹吃着晚餐的一家人。
啊,想什么呢!
别想。
末日新闻大肆播报后的第四天。
一觉睡醒。
哥斯拉又在仓鼠轮上跑个不停。(哥斯拉是我养的一只仓鼠,今年两岁了,很大一坨,肥美多氵十。)
拉开窗帘,正午的阳光无比刺眼。望向窗外,天空中正飘着一大团一大团牛乳般洁白的云,我一边转身一边伸懒腰,走到卫生间,又深深地打了个哈欠。上完厕所,下意识地按下马桶按钮。
等等......家里的马桶按钮有那么硬吗?
不对,好像还有点毛绒绒的......还不来得及想,我瞬时脊背发凉,手臂条件反射般地缩回一尺。
定睛一看!——马桶按钮的正上方,竟放着一团厚厚的短绒黑布,似乎里面还包裹着一块物体。
“卧槽,什么东西!?!”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第二反应又联想到有可能是炸弹?!——我整个人被吓得往后退两步,头撞到后边的门,好痛。这下可好,瞬间清醒。
摸着后脑勺走回原处,心想:“别,还是别自己吓自己,哪来的炸弹,国泰民安......就算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也不会蠢到每家每户安放一枚炸药来毁灭世界......”
可这屋里就我一个人啊,这到底哪来的?难道有人闯进来过么?一番无效思索过后,我缓了口气,决定小心地把它拆开。
......一把匕首!?
我握起它。鞘的质感有点像磨砂,一种岩有的颗粒感很舒服。
仔细打量。发现鞘上,螺旋印着两行发光的紫色字体:
“被匕首杀死的人会保持原样,并在另一个不会毁灭的地球上复活!?”
看完之后,发光的字体便逐渐消退,凭空消失了!“卧槽......可真玄乎。”
看回柄处,好像是某种蓝色水晶造的,中间镶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菱形翡色镜玉,玉块里头还雕印着一道道类似夏日泳池里能见到的碧波纹理,繁复无序,如真似幻。
我立马被这精致荡漾的裂纹水色所吸引,不禁发出感叹:“好漂亮。”
谨慎地把它从鞘里缓缓拉出。刀尖上还会持续发出微量的紫光,萦绕在周围又逐渐消逝。
手刚要放上去,便即刻感受到了与周围环境明显出入的温度。双指从刃心顺至边缘,触感钢韧、冰凉,硬朗之中还带有一丝润腻,好微妙……
似乎光凭摸上去,并不感到它有多锋利,但当我忍不住要用指尖掂到它发光的刀尖上时,又好像只要再出多那么一丁点力,就会被它刺出血来。
我看完后赶紧放下,握着水杯“咕噜咕噜”快速洗漱。过程中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又继续盯回一旁这把神秘的匕首,莫名感到有点不太真实。
刷完把牙刷一头丢进杯子里(杯子晃动),再胡乱地搓了一把脸。随即连刀带布,把它捧到了客厅,放在平时吃饭的小餐桌上。
坐在客厅座椅上,陷入了沉思。
“被匕首杀死的人会保持原样,并在另一个不会毁灭的地球上复活。”
这句充满谜感的游戏规则,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里。
1分信,9分疑。
那1分给的仅是它作为匕首的存在,的确远超出了我对客观物质的想象。里面像是蕴藏着魔法一样,还能自发光。这究竟是什么原理,这是我一个高中生能够理解的事物么。
看回匕鞘,首先第一行字就让我感到不解。
——“保持原样”
是单纯指身体安然无恙么,还是说连人身上的衣服和物件也能如数转移?
话说,“另一个不会毁灭的地球”到底是啥样的?难道说除了人以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复制好过去了?这真的可以用科学解释么......
更重要的是:死在这把匕首之下的人确定可以百分百地保持原样地在另一个空间复活?不会缺支胳膊少条腿,日后还可能来瓷我吧!况且,就算整个人完整地复制粘贴过去了,被我在这个世界上干掉,这真的是人家想要的么。
搞不好,会不会恨死我了?
(突然脑补出了一个场景:那些被我在这个世界上干掉的人,过到另一个地球重生之后,纷纷以唾弃讨伐我为目的,组成了一个无比强大的复仇者联盟。并且,他们用“不复仇则不罢休”之类的话,作为联盟规训,永远流传......甚至有人为此专门繁衍后代,他们生出来的小孩,从婴儿时期就开始训诫他们“我是如何的可恨”......乃至后续,还有奇智贤士衍生出新的文学教派。他们无所不用其极,花费数年时间,只为把圣经痛改成全是对我下诅咒的“恨经”,为的只是方便这些为恨而生的小孩们,能够顺利系统地渡过婴儿时期后的教育阶段......)
意识到自己思绪已经飘到了外太空,眼睛聚焦,又拉回到了现实——再怎么说,我怎么可能杀人啊......还有就是:为什么一定要通过杀人来达到这个目的呢?你说,要是造出这神器的物主这么有能耐,直接把所有人转移过去不就行了么,把锅硬甩给我,这是搞什么?
(脑子里又呈现出了画面:蓝天白云,从天上掉下了无数口锅,砸到了自己,四处窜逃,HP-9999......)
但是如果要是换位思考一下的话,唔......或许也说不定,里面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不对,这事果然还是很荒谬。
我还差点忽略了一点: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我......马桶!?
......
匕首的出现,疑点重重,扑朔迷离,我好像拿它一点办法没有。
我逐渐变得焦躁,心里一团糟。
眼睛注视回匕首,细看着它刀尖微微发出的紫色光亮。
嗯,是错觉么。
似乎,心中感到了一丝平静。
......
“叮咚”门铃响,我看向玄关。
心想应该是昨晚订的菜送到了,不过这会也没心思做饭了,我把匕首裹好揣裤兜,踢着拖鞋,走去开门。
送菜小哥拎着两大袋的菜,笑着问道:
“先生,你买的比较多,需要我帮你送到冰箱吗?”
“好啊,麻烦你了”
“不客气,”送菜小哥说完,拎起菜麻利地来到厨房,拉开了冰箱的柜门:“明天开始我们就停业啦,仓库的货一下都给几个有钱的老板搬空了。”
送菜小哥蹲下,开始往冰箱里塞西红柿,一边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好你的订单排得比较早......”
“哦......”其实他说的什么,我没太搭理,因为我心里惦记的,全都是这把神秘匕首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处置。
突然,看着在我面前蹲下的送菜小哥,一个莫名的念头,正在我的心中急速地萌发。
“......杀人?”
我问自己。
“真的能下得了手,解决掉眼前这个跟我无冤无仇的送菜小哥么。”
“即便知道他能够重生?”我不禁陷入了想象。
一瞬间。
整个世界,像是切换了另一种怪诞扭曲的滤镜。
插入心脏...
背刺...
抹脖子...
割断筋肉...
划开皮肤,涌出红色的血液......
一幕幕残忍的画面,正在脑中轮播放映。
此刻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正在摇滚,我甚至开始变得有些精神恍惚。
送菜小哥塞好了冰箱,起身看了虚汗淋漓的我一眼,问:“需要帮忙吗?”
我却像是突然瘸了似的,慌忙捂着裤兜的匕首,挥起另一只手回应道:“啊没事...你......回去吧。”
“行,那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啊。”
“好......”
看得出来,他的表情有些异样,但仍维持着笑脸。我也强颜欢笑,忍着别扭的情绪,把送菜小哥送出门外。
门终于关上了。
我......
怎么可能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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