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慕凡是个出了名的孝子,活了这么大,从没违背过母亲的意愿。这回由老太太出面作主,命他收了惠娘,可真让他犯了难。
收了吧?他实在是不情愿。让他整天面对着一个他本没有感觉的女人,他不知道说什么,也打心眼儿里觉着别扭。不收吧?他又不忍心让病中的太太伤心着急,更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愿,这真是让他左也不行,右也不是,闹得他心烦意乱。
最终,肖慕凡还是没有拗过太太和母亲的联合夹击,违心地把惠娘收了房,正式做了姨太太。
惠娘做了偏房,名正言顺地成了当家二太太。府里的下人们从前都称她惠姑娘或者惠姐,如今全都改了口,一律叫她二姨太。亦轩和亦新小哥俩从小就跟她最亲,每天惠姨长惠姨短地叫着,现在忽然让改口叫二姨娘,怎么都不习惯。惠娘最疼这两个小少爷了,听他们叫姨娘,也觉着别扭,跟太太一说,索性还叫惠姨,还显得亲近些,太太也就答应了。
肖慕凡虽然娶了姨太太,可整天基本上还在太太房里呆着。虽然惠娘什么也没说,可肖太太心里却过意不去,她不想让惠娘受委屈,就苦苦地劝肖慕凡,劝的多了,把肖慕凡给说烦了,只好去惠娘的屋里呆一会儿。其实肖慕凡也并不讨厌惠娘,去的时候多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只是俩人单独在一块的时候,他还是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就这样,惠娘的心里已经感到很满足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环,虽然小姐对她很好,但终究还是个下人,如今虽然是作偏房,老爷对她也总是淡淡地,可毕竟给了她一个家。尤其是她在肖府的地位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现在是名符其实的当家二太太,老太太和太太凡事都依赖她,就连肖慕凡对她也十分地信任,家里的事情都放心地交给她管理。
太太过逝以后,两个小少爷成了没娘的孩子,就更依赖她了。而惠娘自己从怀头胎流产了以后,一直也没再怀上。这会儿,就把两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骨肉,掏心扒肺地对待他们。亦轩和亦新小哥俩,也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娘,尤其是小少爷亦新,从生下来就是惠娘照顾他,满府的人,只有惠娘的话他才听。
自从肖慕凡没有了正房太太,肖家就成了那些有待嫁女儿人家的香饽饽,说媒的都快把肖府的门坎给踩塌了,而且说的都是家世又好,人品又出众的黄花大闺女。有托亲戚给说合的,有请朋友给介绍的,也有干脆直接登门求婚的,这个走了那个又来了,把个肖老太太忙得不易乐乎。可不管女方的条件如何如何好,肖老太太怎么怎么喜欢,肖慕凡就是不点头,弄得肖老太太也没了脾气,只好一一地回了人家。渐渐地,上门说媒的人也少了,肖慕凡总算过上了消停的日子。
转眼四年过去了,肖慕凡马上就要进入不惑之年,肖家的生意在他手中可谓是蒸蒸日上。四年里,肖慕凡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生意上,他不让自己有一刻的清闲,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心也不闲着。
就在他雄心勃勃准备再扩大生意规模的时候,老母亲突然得了重病。
肖老太太得了一种十分奇怪的病,开始的时候总没胃口,不想吃东西,吃什么都不香。后来是闻见什么都觉得恶心,吃什么吐什么,连喝口水都吐。再后来想吃都吃不下了,嗓子眼儿里像堵着什么东西,根本咽不下去。人也越来越瘦,不到三个月的功夫,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三个月来,肖慕凡请遍了京城里所有的名医,可全都束手无策,药方子到是开了不少,可一样都不管用。其间也有朋友介绍了几个西医来给老太太看过,也没找出具体病因,而且老太太说什么也不吃西医给的药。眼瞅着老太太的病情一日比一日重,肖慕凡真是心急如焚。后来听说东城有一家西洋人办的医院,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他立刻亲自去那家医院,请来了一位德国大夫给老太太瞧病。那位德国大夫详细地了解了病人的病情,让老太太伸出胳膊,却没给把脉,而是用一个头上带着一根尖尖的长针的玻璃管子,从老太太的手臂上抽了一管子血,说是拿回去研究研究。肖慕凡一听就急了,“研究研究?感情拿我母亲做实验哪?你这问了大半天,到底瞧出什么病没有?”
德国大夫有些为难地说:“你母亲的食道里可能长了一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这里条件差,没有仪器检查不出来。”
肖慕凡这回彻底懵了。他将信将疑地问大夫:“那我母亲这病到底有办法治没有呀?”
德国大夫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动手术,把食道里面的东西切除掉。”
肖慕凡到是听说过西洋人可以把人的肚子剖开,治好了毛病以后再给缝上,可到底没见过。他皱着眉头问:“那如果把食管里面的东西切掉了,那我们老太太的病是不是就全好了?”
德国大夫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能肯定究竟是长了什么东西,只有切开以后才能确定。如果是不好的东西,目前还没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
“您的意思是说,就算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治好我们老太太的病,对吗?”
“可以这么说,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要这样那这刀不就白挨了?那不是白白受罪吗?”
“至少还有希望,如果不做手术,那就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肖先生,你母亲的病情非常严重,你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再拖下去恐怕就会失去最后的机会了。”
“我明白,您容我们再商量商量,我一定尽快给您回信儿。”
肖慕凡恭恭敬敬地送走了洋大夫。他也明白老太太的病不能再耽误,可这么悬的事儿他心里实在没谱。他不由地又想起了去逝了的太太,悲叹自己孤家寡人,遇事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万般无奈,他走进了惠娘的房间,总得找个人商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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