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世界里不可能有牧场物语

    
    第二天，卡特神父是在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中醒来的。
    当他走出房间时，空旷已久的教堂已经挤满了人，整个矿石镇几十号人加褐池部落商队的人们，正齐聚在这个老旧却整严的教堂中。
    这让他不禁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随后他瞪着眼睛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了站在布道台上的我。
    “马库斯，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还在做梦了？”
    我趁机揪住他，对着台下的村民们说道：“正好，备受尊敬的卡特神父，已经从上帝的谆谆教诲中苏醒过来！现在就有请他给我们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台下响起掌声。
    被我略一推搡，卡特神父就站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布道台前，先看着台下，随后略显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额……大家早上好？”
    台下响起了零零星星的掌声——镇上居民太善良了，外面太阳都到中天了，还早上呢？
    卡特神父稳了稳嗓音，继续说道：“大家今天久违地齐聚矿石镇教堂，愿意聆听圣灵的教诲，这一定是圣灵的指引。为了感谢圣灵的垂怜，请大家与我一起闭上眼，默祷一分钟。”
    说完，神父气质俨然地举起双手，仿佛接受着宇宙最纯粹的光芒照射。
    由于教堂的特殊设计，正午的阳光正好透过顶上天窗，汇成一束直直地照射在布道台上，落在卡特神父镶着金边的牧师服上，反射出淡淡的金光，更凸显出了一种神圣空灵的气质。
    “这是因我的名所要差来的圣灵，那宏伟的圣灵要正冉冉升起，要将一切的事指教你们，并且要叫你们，想起灵子曾对你们所说的一切话……”
    台下众人被这一招震慑到，纷纷随着他举起双手，闭上眼睛。
    福音信手拈来，让闭目祷告的众人更显得庄重，形式上的整齐划一更给教堂带来了不可抗拒的威严，着实让人惊叹。
    当然更让人惊叹的，是神父这家伙的深藏不漏。
    一方面，是他这超乎想象的忽悠能力。平时躲着睡觉，关键时候还能不留痕迹地就把大家带入了宗教氛围，化解了我恶意整他的尴尬。
    另一方面，是这家伙居然还会腹语！
    他竟然能一遍依靠腹部发声，话语洪亮地缓缓念诵灵子福音的选段，同时压低声音质问我，两边都堪称字正腔圆。
    “这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今天会有弥撒！？”
    我也压低嗓音回答道：“什么弥撒？我们是在这进行收获祭的结束仪式啊。我就随便让你说两句感想，你给我整这出？”
    卡特直接怒了：“为什么在我这里开会，我却不知道？！”
    我疑惑地说道：“嗯？我昨天晚上没跟你说吗？”
    卡特咬牙切齿：“没有……”
    “那我现在跟你说了。”
    我无辜地笑道，“没事了吧？没事的话让大家赶紧睁开眼，我们的活动还要继续呢。”
    听到这里，卡特腹语的灵子福音都卡壳了一句，一看就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我给噎死。
    “请睁开眼吧。圣灵已经回到那崇高的天际。但请谨记只要每日虔诚祈祷，圣灵仍将水浇灌口渴的人，仍将河浇灌干旱之地，仍将灵浇灌你的后裔，也仍将福浇灌你的子孙。”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村民们纷纷睁开眼睛。此时的光线仍然汇集，卡特神父端起升水挥手扬撒，在阳光下挥散出了无数晶莹的水珠，轻盈飘散到了人们身上。
    镇民们新奇地相互看着水雾飞动，等大家重新将目光聚集到布道台时，站在那里的人已经换成了我！
    ……等一下，我是什么时候被移到这里来的？卡特身为牧师居然还会移形换影？
    “咳咳。”
    我咳嗽两声，把尴尬的神情掩盖了下去，“卡特神父的布道很精彩，但是大家也不要忘记唯物主义精神。一切幸福美好生活，是要靠自己的劳动取得，正所谓信教也要按照基本法，建国之后不准成精嘛……”
    我随口胡诌着，发现混入台下的卡特神父目光杀气越来越盛，赶紧再换个话题，“对了，刚才咱们说到这次收获祭活动，我正好向大家介绍一下成果。秘书，把我资料拿上来……”
    松鸦从台阶走上来，递给了我一张纸。
    我看了一眼，连忙盖上后死死攥住：“嗯嗯……这次活动……总而言之，就是特别成功、盛大成功、辉煌成功！请大家鼓掌！”
    台下掌声不断。
    松鸦，你在账单上写个净亏损20%是个什么意思？海外销售的分成你就当没收到吗？商路开拓后的份额占比不算收益？想表示自己是个商业慈善家是吧？
    见我有点窘迫，托马斯小火车也赶紧从位置上站起来，用激动得轻微走调的声音说道：“我也跟大家分享一下。本次收获祭上，蜜糖村、橄榄镇已经与我们签订了友好协议，他们镇上的货物船会向这里定点运输，贸易方面也基本达成协议！”
    迪克老板在边上问道：“什么意思？”
    托马斯骄傲地说道：“就是说，我的年终绩效考评又能多记一分了！”
    “滚！”
    镇上居民们的答复言简意赅。
    站在布道台上的我虚按一下，压制住大家的不满：“大家别激动，托马斯镇长对矿石镇意义非凡、地位不可或缺，我认为，他还能担任更重要的角色才对。”
    托马斯期待地搓着手：“这怎么说？我这么重要吗？”
    我笃定地点了点头：“为了产生宣传效应，我建议托马斯小火……咳咳，为吉祥物，把这个元素融入矿石镇！”
    托马斯小火车也点了点头：“那是可以！我觉得以我的形象，完全可以胜任这个角色！对了，具体是印刷主题海报、制作Q版公仔、还是投放我的电视广告？”
    “那不行，会有法律纠纷的。”我否决道。
    在镇上制作托马斯小火车的模型手办？你去问问美泰（Mattel）玩具公司答应吗？原作者瑞福·奥瑞德答应吗？我写个乱七八糟走钢丝的同人容易吗？
    “？？？”
    托马斯一脸问号。
    我耐心说道：“而且资金也不足，这次的钱都被我花光了，距离回笼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风轻云淡地透露着一些危险的事情，然后在托马斯镇长快要反应过来之前，继续说道：“我认为这个吉祥物效应要生效，还是需要结合我们镇的特色！”
    我把手一指托马斯：“既然我们叫矿石镇，我提议让托马斯穿上矿工服，送到山里每天去挖矿，挖到的矿作为旅游纪念品出售给游客！这样既能创收，又有特殊性！谁赞成，谁反对？”
    话刚说完，教堂里包括褐池部落在内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手，面带笑容地注视着托马斯小火车。
    “好的，既然大家都同意，那这个议题就通过了。迪克、杰夫两位老板，这件事情就有劳你们落实……快，堵住他的嘴！”
    “里面混进去了外人啊……唔……你们不能……干什么……我是镇……唔……”
    迪克老板和杰夫老板相视一笑，一左一右地抓住想要逃跑的托马斯小火车，顺带捂住了他想要求救抗议的嘴。
    弗兰奇对贝特霍尔德低声说道：“老师，看来是我天真了——我竟然曾经怀疑马库斯不是镇长。”
    贝特霍尔德微笑安抚：“没事，你还年轻，这点小小的错判也在情理之中。”
    我站在台上，继续示意大家安静。
    “今天邀请大家来到这里，不仅是要宣布收获祭到此结束，也是有一些事情，想借这个机会跟大家说一下。”
    “我曾经一无所有，失去希望，每天浑浑噩噩得活着都没有意义。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我可以选择到这里继承牧场。”
    “实不相瞒，在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追求的东西。但直到我来到这里，才知道生活不仅仅有一种模样。”
    “邻里间的和睦相处、友好对待、酒会宴请、田园牧歌、光风霁月……这些都在告诉我，来到矿石镇是我这一生至今，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曾经我没有了家人，但来到这里之后，我有了许许多多的，可以信任依赖的家人，而矿石镇，就是我的家！”
    台下逐渐安静了下来，达特老板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率先鼓起了掌。
    掌声越来越大，我却提高了音调说道，“需要鼓掌的不是各位，而是我。或许，我的年少轻狂也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又或许我曾在无意中做了一些事情让大家认可，但这些都不是我的本意。”
    “我只是一个任性的家伙，在矿石镇上肆意妄为，因为我感觉到这是我的家，而这个家我可以随意胡来，却绝不允许外人欺负！”
    我的声音渐渐严肃。
    “外面有人想搞垮这里，也有人想压制这里，但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从老矿工们建镇开始、从老神父重建矿石镇开始，从我来到这里开始，矿石镇上的伙伴们是打不垮的，吓不倒的！如果有谁敢染指这里，我必将让他们付出惨烈的代价！”
    说到这里，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这是托马斯早先就收到的命令，他却一直藏着。我很感激他，因为我知道他是故意隐瞒，并销毁了这个命令，即便我还是知道了。”
    艾达王在离开矿石镇之前，偷偷来过牧场的仓库——作为联邦特别情报部门负责人的她，有的是办法知道这个不算机密的东西。
    我就是在那里看见她留下的文件影印件，才知道联邦要对付我的事。
    被压制住的托马斯猛然挣脱，大声说道：“马库斯，那张命令的内容是错误的，我已经去申诉了！你不要当真啊！”
    迪克老板和杰夫老板看着他：“那是什么东西？什么错了？”
    托马斯嗫嚅道：“就是……就是……”
    那是一张来自联邦的命令，签发的时间，正好是我在黑潮岛失踪，又从矿洞里重返镇上的中间时期。
    联邦议会在收到特别行动部队的报告后，已经特别调查了我的身份，估计还是为了我胡诌的神秘基金会。
    慑于基金会“强大”的隐藏实力，他们调查关于我的所有信息，最终一无所获，却偶然发现了我的偷渡客身份，因此才有了这份文件——【兹有矿石镇居民马库斯，涉嫌海关入境造假、伪造身份证明等问题，联邦议会下令撤销其矿石镇代理警长身份，并从即日起驱逐出境。】
    “我以后不是警长了，可能还会被驱逐出境。”
    我看着这张纸，将它轻轻撕掉，微笑着说道，心里却格外忐忑。
    鬼知道闪耀都市这么恨我，把我空投入境不说，连身份资料都是偷渡公司伪造的！
    但我很快发现我所说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情绪波澜。
    慵懒地坐在位置上的卡特神父，轻轻举起手：“不是警长怎么了？你是我们圣灵教会在矿石镇的助祭，联邦凭什么驱逐？”
    他冲着我神秘一笑：“包括出生证明、施洗证书、任职文书都在伊尔灵的教廷总部有存档，联邦可以随时去查阅。”
    ……卧槽，你们教廷做事这么绝的吗？
    教廷总部是不是设在天桥底下假证摊？难道说那个兼职鬼鬼祟祟塞卡片的小老头就是你们的教皇？他一直跟我说会所好玩得紧难道也是真的？
    罗德先生也举起手来，“马库斯，你别忘了，你还是密斯卡托尼科大学的客座教授，这难道还不值一张人才引进证明？”
    罗德先生你别胡闹了，我明明是平行世界的客座教授，跟这个世界有一毛钱关系吗？
    “你的证书已经寄过来了，就在我家里。待会儿跟我一起去拿。”
    不去！你腰上藏着的是什么？把枪先掏出来扔掉，然后双手举过头顶我才能相信你！
    达特老板也微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了，托马斯早就把事情偷偷告诉我们，在他申诉的同时，也拜托我们几个去想办法了。”
    “老板，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打算跑去联邦总部干一票大的泄愤，然后亡命天涯呢……”
    “胡闹！”
    达特老板瞪眼道，“你是我们镇上的一员，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至于谁说要驱逐，那是他们的事情，矿石镇从来都不会放弃任何一员！”
    不知道为什么，达特老板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老穆奇一眼。
    “老板……大家……你们真的……”
    我是真的有点感动了，对于这件事我想方设法才找机会说出来，本以为事情总是要有个交代，却发现大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马库斯，你不是说好要跟我们走的吗！”
    松鸦感觉形势不对，叉腰站了起来。
    哎呀，你看这事儿闹的，我本来都跟松鸦她们商量好了，先跟他们到边缘星球散散心，顺便找到哈里斯，用深空舰队的势力来给我撑腰挽尊。
    如今买了车票到动车站，结果告诉我票的方向买反了？
    达特老板惊讶地看了松鸦一眼，然后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嗯，出去走走也好。你现在是联邦的眼中钉，你暂时消失，也能够缓解一下局势。”
    我口中的基金会神秘非常，偏偏又展露出了巨大的能量，如果我大摇大摆地到处跑，肯定会让对手提高警惕，把问题继续闹大。
    这也是我将下一步设定到边缘星球的原因——两边就隔一个山洞，我偷偷跑回来谁会知道？
    况且在那边，我还能收集到更多殖民者系统需要的分支科技。
    松鸦开心地挽住我的手：“太好了！我们待会儿就出发吧！”
    我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什么时候走不都一样嘛。还有啊，我怎么感觉你说话的方向，不是冲着我？”
    事出反常啊这是。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台下的卡莲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行李我都准备好了！”
    然后琳也慌慌张张地说道：“我还有一些东西没带，备用的床单和枕巾也洗好还没收，你们等我一下！”
    啊？你们几个在干啥？
    “书都准备好了。”阿卡林少女玛丽幽幽地发声。
    不需要带书！那东西根本用不上！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听说格林是带着阿尔法鸡去的，我可以也带上可可吗？”
    珀布莉娇俏地笑着对我说，对我使出了星星眼攻击。
    不行！没得商量！格雷是白隼酋长，你这是打算当母鸡上校吗！
    艾丽走到我边上，安慰道：“大家都有点任性，你不要放在心上。路上有我照顾大家起居，不会有什么事的。”
    果然还是艾丽最好！艾丽真的是太值得信赖了！这一路上有你的话……
    等一下，为什么你这么自然而然地就要一起来呀！好像哪里不对吧！
    镇上居民们已经开始纷纷离场，只剩我继续被女孩们围攻。
    “达特老板，你赶紧劝劝她们！”
    “罗德先生，我认错还不行吗？”
    “杰夫老板，你可得好好想清楚呀！”
    我的求助被他们们直接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