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恋

    
    “顾仰辰，顾仰辰，我决定，今天所有的事情，我们都亲力亲为，你们有意见吗？”安洛初突然抬头，看着他们俩。
    那是什么意思？两个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顾仰辰，今天你负责买菜，可以吗？”
    顾仰辰点头。
    “顾仰辰，我说亲力亲为，你懂什么意思吗？不准吩咐别人代办。”安洛初警告他。
    顾仰辰悻悻地放下手中的手机。
    “还不走吗？”顾仰光揶揄。
    顾仰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要独自去买菜，顾仰光那个混蛋却可以理所当然地跟洛初呆在家里，这怎么行？他摇了摇头。
    “这都做不到吗？”安洛初皱起了眉头，就算他是顾家的大少爷，就不能屈尊买个菜？
    顾仰辰见状，有点心慌，赶紧给自己开脱：“洛初，我没有买过菜，不知道买什么好？要不——”
    “这还不好办？洛初，你给身份高贵的顾家大少爷列个清单不就行了吗？”顾仰光漫不经心地说道，眼睛里有狡黠的光一闪而过。
    安洛初却认真地点头，回屋去拿纸笔。
    剩下他们兄弟，顾仰辰压低声音，说道：“顾仰光，你存心找茬？”
    “怎么会呢？我只是喜欢有话直说。”
    “你，不会得逞。我和洛初不会离婚。”
    “是吗？明天再说吧！对了，希望你到时候说话算话，别耍赖，像个男人，别给顾家丢脸。”
    “你——”顾仰辰有点气急败坏。
    “洛初下来了，还要继续吗？”
    顾仰辰和顾仰光脸上的冷漠褪去，两个人都温和地看着安洛初。
    安洛初很快列出单子，交给顾仰辰。
    顾仰辰只好苦笑着出门。
    剩下安洛初和顾仰光，顾仰光淡淡地开口：“洛初，这么急着支走他，是有什么事吗？”
    “顾仰光，我想和你聊聊。”安洛初有点忐忑地开口。
    “什么？”他猜测着安洛初只是不想面对顾仰辰，所以支开了他。怎么，竟然与自己有关？顾仰光不解地看着他。
    “顾仰光，你可以答应我吗？绝对不会生气。”安洛初的语气有点焦虑。
    “洛初，你到底想说什么？”顾仰辰莫名有点紧张。
    “我想和你聊聊你们兄弟之间的事。”安洛初咬了咬牙，说了出来。
    “什么？”顾仰光的脸色变得凝重。
    “顾仰光，你听我说完好不好？”安洛初急急地开口，她的焦虑溢于言表。
    顾仰光看着她诚挚的眼神，竟然点头，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顾仰光，我知道你恨他。但是他对你母亲做的事，他早就后悔了。你母亲郁郁而终，顾仰辰内心很自责。所以，可不可以给他赎罪的机会？”
    “自责？”顾仰光像是自言自语。
    “顾仰光，我知道自责弥补不了他对你的伤害，丧母之痛铭心刻骨，只是——”安洛初有点语无伦次，她觉得自己有点过于草率。毕竟，不管顾仰辰怎样忏悔，顾仰光的母亲却是永远都回不来。让顾仰光原谅顾仰辰，似乎有点强人所难。
    “我知道我母亲的死不关他的事。”顾仰光的话脱口而出。
    “什么？”这下轮到安洛初惊讶。
    “虽然的确是他阻止我爸娶我妈，但是我妈从来就没有责怪过他。我妈从小就告诉我，哥哥很可怜，要好好地和他相处。对于他反对爸爸妈妈结婚，我当时还小，根本不懂，我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让妈妈住在这里，他只是摇头。反倒是妈妈，她告诉我，她要是住到这边，哥哥会很不舒服，她要我听哥哥的话。后来，我稍稍懂事，对他心生埋怨。妈妈知道以后，严肃地批评我，不准生哥哥的气，说哥哥其实只是羡慕我有母亲，而他，是个孤单的孩子。所以，我想法设法地讨好哥哥，希望他可以快乐地生活。”顾仰光的眼眶微微湿润，往事总是容易令人纵容。
    “那你母亲郁郁而终，不是他的责任吗？”安洛初的声音微微颤抖。
    “郁郁而终？”顾仰光摇头，继续说道：“我父亲和我母亲虽然没有结婚，但是他们的关系很好。其实，我母亲说得对，有没有那张婚书，能不能住进顾家又有什么关系？真心相爱才最重要，这也是我母亲过世多年，我父亲才另娶他人的原因吧？我母亲，她很幸福。不幸的是，我母亲得了家族的遗传病，早早地离开了我和父亲。”顾仰光想起母亲的容颜，声音有点梗咽。
    安洛初怔在那里，原来她的死与顾仰辰无关，那么，顾仰辰为何要用愧疚折磨自己？他不知道真相吗？安洛初突然清醒过来，顾仰辰的满心愧疚早已蒙蔽了他的双眼，原来他这么傻。只是，顾仰光的母亲，她真的是个伟大的女人。安洛初有点惋惜地说道：“你母亲真的很了不起，若是顾仰辰懂得珍惜的话，也许他会得到早已缺失的母爱，也许他会拥有完整的家庭。”
    “珍惜？他那个冷血动物，只会不停地伤害自己身边的人。”顾仰光的声音重又变得冷漠。
    安洛初微怔，突然有点疑惑，既然顾仰光在他母亲的事情上给了顾仰辰充分的理解与谅解，为何他现在竟是这般憎恨顾仰辰？迟疑片刻，安洛初有点不解地开口：“顾仰光，那你到底为什么恨顾仰辰？”
    为什么？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裂，顾仰光的眼睛中有不协调的烈焰燃烧，他整个人似乎顷刻间被浓烈的悲伤与绝望笼罩。安洛初微微有点心惊，这样的顾仰光，让她莫名地恐惧与不安。在她眼里，顾仰光总是吊儿郎当地笑，似乎对周遭的人和事都无所谓。
    “洛初，你能想象吗？我垂危的父亲老泪纵横地求他叫声父亲，他却站在那里动都不动，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遗憾地离开人世。纵然父亲亏欠过他，但是父亲不是想方设法在弥补吗？就算他不能原谅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但是毕竟是父子。况且那时候父亲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他怎么能够狠得下心来那么残忍地对他？再大的仇恨，在死亡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但是他就是那么冷血，可以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含恨离世。”顾仰辰眼神痛楚，声音绝望得像是受伤的动物的嘶吼声。
    安洛初忍不住摇头：“顾仰光，顾仰辰只是习惯了用冷漠的姿态保护自己，那时候，他也许只是太害怕面对你父亲的死亡，所以恐惧得开不了口。顾仰辰说过，他那时只是不会发声。”
    “不会发声？多么荒唐的谎言，亏他说得出口。就算不会发声，他就不能给父亲一个拥抱或是握一下他的手吗？”顾仰光的情绪有点激动。
    “顾仰光，拥抱握手，你真的以为那么简单吗？在顾仰辰的心里，你父亲对他只有愧疚与怜悯，没有爱。他若不用冷漠保护自己，他要怎么活下去？你们父子的关系好，所以任何亲昵都理所应当。但是，顾仰辰，他做不到。我突然发现他真的很可怜，看着你们父子甜蜜互动的时候，有多少次，他是自己躲在角落难过？就算是我，已经成年，看着安洛雨向父亲撒娇，都忍不住羡慕甚至嫉妒。何况他那时只是小孩子，他怎能理解父亲对他不苟言笑对你和颜悦色都是父爱的表现呢？你们虽是父子手足，但是在他心里，他只是个外人，永远无法融入你们世界的外人。”安洛初的情绪很激动。
    顾仰光怔怔地看着她，安洛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了头。
    许久，顾仰光镇定下来，轻轻地问道：“洛初，你决定留在他身边，对不对？”
    留在顾仰辰身边？安洛初的心又开始抽痛，她似乎越来越了解顾仰辰，越来越爱他。但是，她能留下来吗？顾仰辰没有真正的感受过亲情，难道她还要剥夺他追求真正的爱情的权利吗？还他自由，他终会找到那个他真心爱的女孩。安洛初悲伤之余有了几分释然，她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顾仰光诧异，安洛初究竟在做什么？
    安洛初没有逃避顾仰光的眼神，她诚恳地说道：“顾仰光，我和顾仰辰之间没有爱情，所以我们会分开。但是你和顾仰辰之间的亲情，是没人能抹杀的，所以你们兄弟要相亲相爱和睦相处。”安洛初顿顿，继续说道：“其实，你们兄弟真的很相像，你不要否认，听我说完。顾仰辰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强势，他看似冷漠无情，但是这几年却无时无刻不是活在愧疚中。他将你母亲的死因归咎于自己，他觉得自己毁了你应有的幸福，他知道在你的心里他是魔鬼。所以，你再度叫他哥，你知道他有多激动吗？而你，你总是说你恨他，但是你真的那么恨他吗？那为何他出了车祸，你比谁都紧张？顾仰光，回想过去的事，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在乎顾仰辰。你们彼此在乎，为何不能握手言和呢？你们都那么孤单，那么渴望亲情，你们之间不该总是剑拔弩张的样子。我相信，你父母在天有灵，不想看到你们兄弟成仇，他们肯定希望你们兄弟可以相亲相爱。辰光别墅与光辰别墅，不就是你父亲的心愿吗？”
    顾仰光怔在那儿，眼神飘渺。
    安洛初只是心疼地看着他，顾仰光，他是受了很多的伤以后才学会用“不在乎”与“无所谓”来伪装他自己吧？他的心那么敏感脆弱，其实这些年，他也未曾真正快乐过吧？
    这时候，别墅外响起车喇叭声，顾仰辰回来了吧？安洛初急匆匆地说道：“什么都不要想，今天我们三个开开心心地度过，好吗？”
    顾仰光点头，神色恢复如常。他早已习惯，心里下着磅礴大雨，却还是漫不经心地微笑。这样，所有的伤痕与脆弱都不会被看见，这样他就会觉得安全，似乎谁都伤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