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银子的办法,当然就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黄河南岸的决口给堵上,不让黄河入淮了。
杨波前世是个普通人,普通到只能去做快递小哥,他哪儿懂治水之法啊。
但不要忘了,杨波是个穿越者,脑子里装满了后世几百年的经验,好的坏的,都有,他可以不懂治水,却知道黄河治理的方向,而且是在现代科技论证了的方向。
黄河南下打淮河入黄海,违背了自然规律,那么大自然就一定会施于惩罚,或五年一次,或十年一次,没完没了的洪水,冲击着淮河流域的土地和在土地上繁衍生活的百姓,多少农田被摧毁,多少财产被卷走,亦不知有多少人因为洪水家破人亡,灾难深重的无辜百姓,何其不幸!
‘每淮水盛时,西风激浪,白波如山,淮扬数百里中,公私惶惶,莫敢安枕,数百年矣。’
黄河这一改道,彻底改变了淮河流域的水系和生态,直到满清时期咸丰五年,铜瓦厢决口,黄河再次改走北河道,经山东古大清河向东注入渤海,期间长达七百年。
“杨波,这就是你所谓花银子的办法?”
韩赞周还想用拂尘教训杨波,可拂尘已经攥在杨波手里,只能冲杨波恶狠狠地尖叫:“简直是一派胡言,张大人让你想办法,没让你痴人说梦...”
“相文,你急个什么,让我把话说完,成不成?”
韩赞周老是打断杨波的话头,让人不胜其烦,杨波都有些不高兴了,通常杨波对韩赞周还是挺能忍的。
张延登瞧着杨波,感觉他是认真的。
那么,他是用心在推这么个计划?这计划也太疯狂了。
不过,张延登并没有阻止杨波继续说下去,张延登并没有治理黄河的经历,但潘季驯有关治黄治淮的著述,他可是看过不少,特别是当他得知马上要出任工部尚书一职之后。
杨波的说法,道理上是站得住脚的,可站得住脚,并不等于行得通,行得通,并不等于朝廷会采纳,这里面道道就多了,杨波一个小毛孩子,他懂什么?
杨波万万没有想到,在张延登眼里,杨波根本不懂政治!
潘季驯也做过工部尚书,曾经多次出任河道总督,是大明著名的治河能臣,只可惜已经死去三十多年了。
‘以河治河,以水攻沙’的治河方策,便是他提出来的,对于会通河-淮安地段,潘季驯又提出‘蓄清刷黄’的主张,就是利用洪泽湖蓄存淮河上游来的清水,然后用清水冲刷黄河里的泥沙,从而改善因为泥沙淤积而导致河道阻塞的情况,为此他还在洪泽湖东岸,修筑了一道堤坝--高家堰。
难道杨波连潘季驯提出的治淮方策也看不上?
“杨波,你怎么看前人潘季驯的‘蓄清刷黄’治淮之策?”
杨波耸耸肩,说道:“权宜之计而已,短期或有效果,却不能治本。”
这个杨波,也太过轻狂了吧。
张延登脸色一沉,潘季驯乃是前辈,而且他的方策确实收到奇效,这是有目共睹的。
韩赞周立刻拿手指点杨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刚要呵斥,却见张延登一抬手,又止住了话头。
“杨波何出此言,你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让本官也好明白一二。”
张延登的脸色不善,说话的口气相当严厉。
“蓄清刷黄,只能缓解,并不能根治黄河泥沙淤积,这是其一。”
“其二,修筑高家堰,洪泽湖就变成了悬湖,就像顶在淮扬头上的一盆水,万一来了洪水,外面的水进不去,起不到泄洪的作用,盆里的水还得往外泼,这足以将淮扬变成一片泽国,千万人的生命因此又道威胁,请问张大人谁来负责?”
杨波的肆无忌惮,立刻引来韩赞周的不满,呵斥道:“杨波,休得无礼!”
“啧..”杨波瞪了韩赞周一眼,不满道:“相文,我还有其三呢,你别老打岔,行不行?”
杨波真有其三,潘季驯治河虽然卓有成效,却只是局限于河南以下的黄河下游一带,对于泥沙来源的上游地区却未加以治理,用后世的话说,防止黄土高原的水土流失才是根本之策。
杨波也就是图个嘴巴快活,跟大明人谈碳中和、碳达峰、环境保护、植树造林、绿化荒山?谈不被当成疯子才怪。
黄河上游源源不断而来的泥沙,只靠束水攻沙这一措施,不可能将全部泥沙输送入海,势必要有一部分泥沙淤积在下游河道里。
潘季驯治河后,局部的决口改道仍然不断发生,同时蓄淮刷黄的效果也不理想,因为黄强淮弱,蓄淮以后扩大了淮河流域的淹没面积,威胁了泗洲及明祖陵的安全。
历史上,真就因为高家堰抬升了洪泽湖的水位,导致明祖陵被淹了一次,潘季驯因此被弹劾下了台,只是皇帝无人可用,才又启用了他多次。
由此可见,限于历史条件,潘季驯采取的治理措施,在当时是不可能根本解决黄河危害的。
韩赞周嗤笑一声,咧嘴道:“你还其四呢,你说得再怎么动听,又有何用?咱家问你,漕运呢,你也不想想,若是按你说的,把漕运就断了,你杨波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皇上砍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漕运竟然也靠黄河水,一是,从淮安清口到宿迁被称为中运河,其实就是泗水的一段,泗水里的水就是黄河水;二是,朝廷的政策一向宁愿黄河向南决口,也不愿向北决口,因为一旦向北决口,黄河水将冲毁会通河,而会通河正是通往京城的运河的一部分。
张延登瞅了杨波一眼,问道:“杨波, 你可有解决之道?”
“没有运河漕运,走海上啊。”
杨波拍了拍木台,又道:“沈家堡有能力建造这样的大型货船,从海上走,速度快不说,成本还低。”
“可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漕运没了,漕工没活干了,可能会引起社会混乱。
杨波没等张延登把话说完,直言道:“张大人有多少漕工,交给我便是。”
张延登不解地看着杨波,杨波却看向韩赞周,说道:“相文兄,可还记得我们曾经谈过在台湾种甘蔗的事,把漕工送到台湾去种甘蔗,岂不正好。”
“好你个杨波。”
韩赞周伸手问杨波讨拂尘,气呼呼地说道:“原来你在这儿等咱家呢,说到底还是为了你的糖厂,你的一己之私。”
杨波争辩道:“运送漕工去台湾,不需要朝廷掏银子,而且一旦甘蔗种下,第二年便能为朝廷带来五十万两的赋税,这怎么能是我的一己之私呢?”
“这个咱家倒是给忘了,嘿嘿...”
韩赞心花怒放,转身对张延登说道:“这事儿还真有,五十万两啊,杨波若能给得起,也不少了,咱家还给皇上上过题本呢。”
杨波又道:“张大人,既然提到银子,咱们就来算个经济账,淮扬少了水患,人民得以安居乐业,生活富足之余,还能为朝廷多交赋税;走海运保守估计,可以为朝廷节省一半的花费;黄河不走淮河,洪泽湖便无须再蓄水,可辟出数百万亩农田,又是一笔收入,还有台湾的五十万两,这都多少了?”
“....”
张延登没有吱声,一来杨波的所言,他需要时间消化,二来,这事儿太大,他做不了主,何况他现在还没有正式上任呢,三来,对于杨波的能力,他也是半信半疑,从杨波倒腾出来的那些产品来看,已经堪称神迹,又让他更倾向于认为,杨波的说辞可信。
这么大的事,怎可只听杨波一人的一面之辞?
...................
翌日一早,张延登正和曹学佺在舱室用早餐,突然‘叮铃铃’铃声大作,刹那间,舱门外,头顶上,传来‘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
“警报,一级战备。”
还有人在大声叫着,‘各就各位’,‘集合’等等奇怪的叫法,喊声一片。
大概是杨波所谓的军演开始了,张曹二人赶紧丢下碗筷,匆匆走到舱外,差点没跟前来接他们去楼上观摩的杨波等人装了个满怀。
小公爷徐文爵也到了,身后站着个小校,那小校着军服,但老远闻到一股子脂粉味儿。
早听说徐家小公爷有龙阳之好,这就出柜了?
“杨波,你整日里,吃饱了没事干,尽折腾这些枪啊炮的做个什么?”
那小校倒开口了,却是脆生生的女声,张延登一脸的讶色。
“内子蒲佩瑶,吵着要来看热闹,让张大人见笑了。”
蒲佩瑶实在让人头疼,杨波就当没听见,拱手肃客,邀请张延登和曹学佺上楼,不料,张延登却笑着提出了个要求:“本官想去看看黑虎跑如何开炮,杨小友介意否?”
‘沈阳号’上备有三十六门黑虎跑,其中,甲板炮四门,侧舷炮三十二门,但甲板炮并不在今日的演练之列,要去,只能去甲板下面一层。
每门炮有炮长一名,炮手两名,还有传令兵,杂务兵,拢共有一百来号人,拥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开炮时,炮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环境并不好。
而且,侧舷炮的炮口通过船身的开口伸出船外,开炮时,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张延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就是想现场体验一番‘沈阳号’万炮齐射时的场景。
杨波无所谓,想看什么,随便。
张延登和曹学佺住在二楼,要到甲板下面一层,还得从艉楼的楼梯走下来,到了甲板上,杨波想去一趟厕所,等会儿开了炮,再上来就不方便了。
杨波让陶世清领着一干人先行,自己往船首方向走去。
‘沈阳号’是典型的盖伦船,在船首位置有一只斜桅杆,以几乎躺平的姿势,往前伸出老远,其下有一个三角形的平台,这类船的厕所通常都设在平台上。
“杨波,你干什么去?”
蒲佩瑶警惕地看着杨波,杨波脸一黑,这你也参乎?
杨波没有理会,径直去厕所,待他从厕所走出来,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天上乌云密布,看着像是要下雨了样子。
尼玛,要军演了,天公竟然不作美?
杨波在心里咒骂一句,三步并两步,赶紧追上上前面一干人,却听到蒲佩瑶小嘴儿在嘀咕,“你个倒霉催的,这时候放了什么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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