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转暖,山头上的树木焕发出嫩绿的新芽。
春雨过后,轻烟般的雾气在山林间弥漫,连天接地,时而薄如轻纱,时而浓重如霾,如梦如幻,让人已入仙境,心神俱醉。
连绵的群山,在雾海中忽隐忽现。
何立扬一步一步朝山林间走去,他不时捏下眉心,眼神里有着遮掩不住的憔悴,此刻,他无心欣赏陕北的大好春光。
一想到前些天在翻修公路的施工现场,内心就涌起强烈的受辱感。他自知那精瘦男子定是受人指使,才到工地故意找茬,但具体受谁指使,却无从得知。
他也猜测过幕后黑手,但在没有十足的证据前,很快便打消了这种猜测。
这几天,何瑞也做了很多工作,依然没有查清楚幕后之人。
在何立扬看来,自己在工地受辱,可能不单单是挑衅行为,或许有着更大的阴谋。
思绪纷乱间,他已走进山林,看到周治和康光谦以及几个村民正站在养鸡场的栅栏外,几人背对着他,沉默无语。
走的近了些,他才听见康光谦一声叹息,抖动的肩膀也没有平时那么有力。
何立扬无声地靠近他们,与他们站成一排,默默地张望着养殖场内。
栅栏内,成群的小鸡仔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一眼望去,有部分小鸡仔双脚无力,走起路来东倒西歪,有一种病来如山倒的感觉。
畜牧局的几名技术人员在栅栏内仔细察看着那些无精打采的小鸡仔,场外的众人个个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切。
半晌后,一名技术人员走到周治面前,没等他开口,周治便急切地问道:“是什么问题?”
技术员叹了一口气,众人的心随之一沉。
“严重吗?”康光谦发出颤抖的声音。
众人齐刷刷地盯着技术员,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是很严重。”技术员觉察到凝重的气氛,故作轻松地说道。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何立扬问。
技术员回头瞥了一眼还在察看小鸡仔的其他几名技术员,一脸认真地说:“但根据目前情况来看,应该是小鸡子们水土不服,导致食欲低下。”
“那它们会不会死?”站在康光谦身边的一名村民皱起“川”字眉,急声问道。
康光谦侧头瞪了他一眼,喃喃道:“胡说什么哩,咋个会死嘛,没听人专家说就是水土不服。”
众人并没有理会康光谦,目光依然聚焦在技术员身上,等着他权威的说明。
技术员看了一眼周治和何立扬,目光随即扫视过众人,解释道:“也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小概率的死亡肯定会有,毕竟它们是雏鸡,生命力很脆弱。”
听到技术员这么一说,何立扬和周治相视一眼,两人面色逐渐变得轻松。
先前,他们已经知道鸡仔生命力较弱,可能会出现个别死亡情况,但那都是在可控范围内,但看到不少鸡仔无精打采后,他们担心会出现不可控的情况。
现在,技术员这么一说,顿时让他俩安心不少。
康光谦咬了咬嘴唇,问道:“有具体的解决办法吗?”
“对,有解决办法吗?”几位村民附和着问道。
“办法肯定有。”
“那太好了了,什么办法?”几位村民用渴求的目光看向技术员。
技术员缓声说道:“除了前面我说过的定期消毒、保持场内温度和湿度、做好防疫工作,现在最主要的是要让小鸡仔跟上营养。”
说着,他扫视一眼场内的鸡群,继续说道:“它们现在还是雏鸡,消化机能尚未发育完全,一定要喂营养丰富、易消化的配合饲料,同时配喂适量青绿多汁饲料。”
顿了顿,接着,他看向何立扬,说:“使用单一饲料或营养不全的饲料,不利于雏鸡的生长发育。”
何立扬先前坚持喂养不添加任何饲料的纯粮食,对于技术人员来讲,不算是科学的喂养方法。
众人听完后,明白了其中原由,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何立扬。
康光谦抖了抖肩膀,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何立扬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嘴角努力挤出尴尬的笑容:“听人家的,专业。”
按照县畜牧局技术人员的要求,负责林下养殖厂的饲养人员每天定时消毒,赔喂适量饲料,小鸡仔们很快便恢复了精神。
尽管这样,每天依然有鸡仔出现的死亡的情况,数量不多,也就是三五只。技术人员说,这在可控范围内,鸡仔的成活率不可能出现百分之百。
何立扬和周治、康光谦对此能理解,但先前参与入股的部分村民们却不这么想。
鸡仔出现死亡情况,而且是连续好几天,这种不乐观的事实直接影响着他们的判断。
他们认为,照这样下去,小鸡仔的成活率肯定非常低下,林下养殖场迟早得完。
他何立扬确实为村里做了不少实事好事,翻修公路、修建果园、电商销售小米,但他也不是万能的神,万一他就偏偏不懂养鸡呢?
先前他就固执地喂养纯粮食,导致小鸡仔营养不良,这才会现出现小鸡仔不断死亡的情况。
几名村民聚在一起嚷嚷着要退股,可让他们真的去找何立扬退股时,谁都不愿意承头,他们驳不开面子,不论是何立扬,还是何田田,或者是周治和康光谦。
几番下来,李光东的二哥李老二怂恿着众人,说是先找康光谦书记,再找何立扬。
那天,康光谦刚从镇上开会回来,还没进村,就被几人拦在村头。
“康书记,我们要退股,林下养殖场的小鸡仔每天都有死亡,我可不想自己血汗钱打了水漂。”有人叫嚷着说。
“对,退股。”众人附和着嚷嚷。
康光谦扫视众人,看到李老二缩在人群中间,心里瞬间一亮。
他一抖肩膀,面带疑惑地问道:“谁说你们的钱会打水漂?”
“鸡仔都快死完了,咋不是打水漂嘛?”有人说道。
康光谦瞪了那人一眼:“人穷说胡话,牛乏拉下洼,鸡仔咋就快死完了?”
众人顿时无语,小鸡仔每天死亡不过三五只,对于三千鸡仔来说,只是皮毛而已。
看到众人沉默,康光谦抖着肩膀喊道:“李老二,你要退股可以,其他人不退。”
众人一听,瞬时炸了锅:“凭什么李老二可以退,我们不能退?”
康光谦双手下压:“你们不要吵,听我说完。”
等到场面安静下来,他这才开口缓声说道:“我们已经了解到有人要退股,咱周书记和和何立扬商量过了,股份暂时不退,如果鸡场真的赔了,你们的股份一分不少退还,如果有了收益,我们照样给大家分红。”
“这样也好,反正也没损失,万一挣钱了,还能分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议论起来。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退了。”
“对,不退了,走,回家。”
康光谦看到众人向村里走去,沉着脸喊道:“李老二,今天把你的股份退回去。”
李老二一时傻眼,呆望着他半晌,随即腆着笑脸说:“我就是烟雾里撵狼——冒呐喊哩,怎么能退股份嘛。”
说完,一溜烟消失不见。
康光谦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向果园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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