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缓缓归矣

    
    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电话响起的时候，李子正迷失在一个粉色的世界,做着一个与林宇有关的美梦。
    “姐，快点，何凝姐姐找，好像很急呢。”小齐歪着头，扯着嗓子焦急的朝楼上喊。
    李子一骨碌爬起来，鞋也顾不上穿就冲下楼，拿起电话：“老大。”
    “李子”老大的声音很疲惫，语气悲痛，“王爷爷，他老人家……走了……”
    “走了？爷爷去哪里了？”李子眼泪不知觉的哗哗就下来了，“为什么啊？昨天不是好好的吗？”
    突然就站不住了，她紧紧握着电话蹲下来，“哇”的哭了出来。
    小齐听到姐姐哭，慌的，赶紧冲出门去找妈妈了。
    “丫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收拾一下，我们去阿晖家集合，她现在需要我们。”老大劝李子的时候，自己声音也已经哽噎难言了。
    昨天阿晖一直心事重重，爷爷昨天早上起床就有些头晕，奶奶和阿晖都劝爷爷休息一天。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吃了降压药去上班了。
    下班时，头更晕了，老半天才勉强站了起来，一会就晕了过去，被人送到镇上医院，又紧急转到市里医院。
    等阿晖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爷爷已经在抢救室了。
    手术室门口，她蜷缩在角落，手指紧紧攥在手心，脚底的寒气一阵阵传遍全身。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门口的灯，阿晖惶恐又害怕，她等着手术室的门打开，有深深恐惧门打开……
    她唯一的意识，她一个人面对不了，打起最后点精神，颤抖着拨打了老大何凝的电话。
    等何爸、何妈和老大一家匆匆赶到时，医生正在宣布，爷爷突发性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亡……
    阿晖瞬间天塌地陷了，倒在老大怀里就傻了。
    家里又没有至亲，奶奶身体不好，阿晖又尚小，这一老一小，光看着就让人不忍心了，所以爷爷的后事只能靠亲朋好友来操持。
    李子哭着回房间胡乱的收拾着衣服，妈妈从外面跑回来，匆匆上楼。
    “妈……”李子一看到妈妈就哭了。
    “好孩子，妈妈知道了。”妈妈接过她的包，给她收拾衣服，“小颜，这个时候，你们可千万不要跟着哭，你们最首要做的事就是照顾好奶奶，劝慰好阿晖。要死你们一直陪着哭，她们那一老一小可怎么办。”妈妈边收拾边安慰女儿。
    李子听了妈妈的话，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嗯，我知道了。”
    妈妈拉住她的手，把一叠钱塞到她手里：“家里就这些现金，你都带着，用得上的地方先用，遇到难事再打电话。”
    “嗯。”
    “去吧，小齐在楼下等你，他骑车送你去车站。”
    等李子赶到王家时，院子里一片杂乱，亲朋好友正在搭灵堂。
    看着爷爷遗像上的音容笑貌，还是那么慈眉善目，可是却已是天人永隔了，不由得悲从心来。
    “爷爷！”李子眼泪又汹涌出来。
    明明“五一”他们过来帮家里打扫卫生时，爷爷还责怪她们胡闹，要她们好好学习，多做一张试卷。
    李子知道爷爷是心疼她们，她还和爷爷撒娇：“爷爷，我们做试卷都快做成傻子了，过来换换脑袋，高考会考的更好。”
    临走的时候爷爷，交待她们好好考试，考上大学都过来，让奶奶给她们做好吃的。他送她们好远一直笑着对她们挥手，直到看不见。
    这才一个多月便天人永隔了，怎能不悲从心来。
    人，永远不知道哪次不经意跟你说再见之后，就真的永远不会再见了。
    林宇和国庆从外面抬了一张四方桌子进来，程子轩一手拿着一条长板凳。他们一进院子，就看见李子站在院里看着爷爷遗像落泪。
    放下手里的东西，他们朝李子走过来，林宇掏出手帕，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别哭。”
    国庆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声音哽咽：“去奶奶的房里看看吧。”
    程子轩轻轻在她头上揉了揉：“进去吧，里面……”程子轩顿了下，“丫头，你懂事，劝着点。”
    走近了奶奶的房间，里面呜咽的哭声传来，不用进去李子也知道里面该是怎样的凄风苦雨景象，李子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倾泻而出，她拼命捂着嘴，强迫自己一步步往里挪。
    “妈，您现在什么都不要看，就看在阿晖的面上，你……”王妈哭着说不下去。
    奶奶躺在床上，眼神呆滞；老幺跪在床边的地上，头趴在床上，手握着奶奶的手；老大和琳琳在阿晖两边，抱着老幺呜咽着。
    李子拖着沉重的双腿，迈进房间，走到老幺身后，蹲下来抱着她：“阿晖。”
    阿晖听到声音，抬头看她，眼神分散又迷惑，好像没有认出她是谁。
    她分了心神的样子吓坏了李子，她“哇”的哭出来，紧紧的搂着她：“阿晖，你别这样啊，你别这样……”
    老大和琳琳显然早就知道了，她们又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王妈看着女儿的神情，偏过头不忍再看，捂着嘴压抑的哭着。
    何凝站起来抹掉眼泪对王妈说：“阿姨，我们都到了，您有什么需要交待的我们做的尽管安排，这些天我们会一直都陪着阿晖和奶奶的。”
    王妈也抹掉眼泪：“好孩子，别的事情我来安排，这几天我把她们俩托付给你们，我……”
    “阿姨您放心，外面很多事情都等你拿主意呢，这里交给我们。”现在除了屋子里这一老一小，只有王妈是唯一可以主持局面的人了。
    王妈拍了拍何凝的手，一步三回头走出了房间。
    何凝蹲下来和她们仨抱在一起：“阿晖，我知道现在我们体会不到你有多痛，可是现在我们要打起精神，你还有奶奶，阿晖你看看奶奶，奶奶现在的状况不好。奶奶只有你了，也只有你能帮到奶奶啊。”
    李子和琳琳听了老大的话，忍着泪水，看着阿晖。
    阿晖呆滞的目光从小姐妹脸上一个个看去，像极力的认出她们。
    何凝拉着她的胳膊紧紧盯着她:“阿晖，你说话好吗？从昨天开始你就不说话，不哭闹，不吃也不睡。你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好吗？”
    阿晖也看着何凝，眼神一点点聚拢：“老大？”
    何凝赶紧点头：“我在，我们都在，一直在。”
    “老大，我……我是一个不配得到幸福的人是吗？爸爸走了，妈妈也改嫁了，爷爷又走了……我，我是一个，一个得不到爱的人对吗？”琳琳心如刀割：“你还有我们，小媳妇，我们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你赶也赶不走啊。”
    “阿晖，你是值得幸福的人，你有奶奶还有妈妈还有弟弟还有我们。”老大双手捧你她的脸转向奶奶，“可是，奶奶只有你了。”
    阿晖的目光紧紧锁在奶奶呆滞的脸上：“奶奶，奶奶……”抓起奶奶的手紧紧贴在脸上，“奶奶，你看看我，看看我好吗？”。
    何凝起身走了出去，一会端着热水进来，拧好毛巾给奶奶仔细擦拭着满是沧桑的脸上的泪水。
    也许是阿晖的呼喊，也许是热水的刺激，奶奶转过头看着阿晖，意识逐渐清醒，挣扎着要起身。
    琳琳赶紧去扶奶奶，李子也赶紧拿起枕头放在奶奶身后让奶奶靠的舒服点。
    奶奶坐好，摸索着阿晖的脸说：“阿晖，别怕，奶奶没事，奶奶不会现在跟着你爷爷走的，你爷爷，他不会同意的，奶奶要替爷爷看着我们阿晖上大学，成家……”
    琳琳换了热水过来，轻轻给阿晖和奶奶擦着满脸的泪水，可是听着这祖孙俩的话，自己的泪却怎么也忍不住。
    两天两夜里，何凝、李子和琳琳全心全力的照顾着阿晖和奶奶。
    阿晖还是不哭不闹，要么呆呆地在灵前烧纸，要么静静的守着奶奶。
    琳琳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阿晖，护着她。灵堂里总是聚着一些不相干的“好心人”，三三两两的议论“这孩子太可怜了，听说马上要上大学了，这还能上吗？”
    “是啊，爸爸也走了，妈妈也……”
    每次，琳琳就一一狠狠地瞪过去，把她们一个个往外面推出去。
    何凝每天守着奶奶，照顾奶奶，传达奶奶要交待的事情，照顾奶奶和阿晖饮食，每一餐都劝着多吃几口，天气越来越热，她就想着办法给他们补充些水和葡萄糖……
    李子从小嗓子不好，受不得烟味，遇到烟味就一直咳嗽。这几年小姐妹们也是知道的，所以她们不让她去烟雾缭绕的灵前，她大多时间跟在王妈身边打下手，跑腿。
    三个男孩子也一直在给外面忙碌的大人们打下手。
    无论怎么尽心，她们依旧时时感觉到奶奶和阿晖心如死灰的哀伤。
    每个人每天都心疼的心如刀绞。
    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生离死别的孩子们，跌跌撞撞的开始经历他们人生第一殇离。
    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途中都有无数个第一次，有些第一次是我们翘首以待的，而有些是我们战战兢兢，左躲右闪想要避开的，该来的总会来正如该去的总会去一样，我们只能摊开双手迎接，再握紧双手抓住能抓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