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广王府居邺城中心,道路通达,四面皆是达官显贵之府邸。王府规模宏大,奢华气派。府内布局也十分精巧细致,假山瀑布流水鱼池样样不缺,各类出自大家之手的珍品也比比皆是,令人叹为观止。
此时,正值深夜,任广领着一队人马已经悄无声息的埋伏在长广王府后侧的小巷里。
孝瓘一路骑马狂奔到了长广王府,将带来的十余人留在了大门外,这才从正门而入,由门房领着一路直奔前厅。
“兰陵王稍等片刻,王爷马上就来。”
门房将孝瓘安排在前厅等候,又备了茶店,这才退了下去。
孝瓘坐在厅堂,四处打量着。这是他第一次来九叔的府邸。九叔心思深沉,只和大哥亲近,对其余这几个小辈总是淡淡的。因此他们也很少来九叔这。
孝瓘正打量间,忽听外面有脚步声,原来是高湛披散着头发,只穿着外跑走了进来,像是刚从床上起来。
孝瓘拱手施礼,“侄儿见过九叔。”
“嗯,坐吧。”
高湛用手拢了拢外袍,懒懒散散的坐在主位上。
孝瓘没有坐下,陛下急诏,不能耽搁,“侄儿奉诏请九叔即刻去晋阳宫。”
“现在?”高湛挑了挑眉,“三更半夜的,何事如此着急?”
“侄儿不知,还请九叔随侄儿一起去晋阳。”
高湛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情愿,“好吧,待本王更衣之后,便随你去晋阳。”
高湛走后,屋内又只剩下孝瓘一人。来之前,他有些不安,可没想到九叔如此痛快的便答应了。孝瓘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
片刻,高湛梳洗完毕,便随着孝瓘一起赶去晋阳。
长广王府外,去晋阳的车驾已经消失在深夜中,和士开依旧站在门口眺望。
半晌,一个家丁跑了出来,附在和士开耳边耳语了几句,和士开渐渐露出了笑容,“都办妥当了?”
“是。”
“禁军也都走了?”
“是,刚走。”
和士开嗯了一声,眉头舒展,这才转身朝着府内走去。
孝瓘一行人到达晋阳宫时,天已经亮了。由于皇帝急诏,耽误不得,因此高湛和孝瓘直接进宫了。
正值早膳时间,高演见他二人来了,于是派人又加了两个案几,给高湛和孝瓘也各自备了一份早膳,“九弟和孝瓘一路辛苦了,坐下一起用些。”
高湛也不推辞,直接坐在了案几旁,“臣弟谢陛下。”
孝瓘也坐了下来。
高演尚俭,早膳也吃的十分简单清淡,每一个桌子上都摆着一碗清粥,几碟小菜和几碟糕点。
高演看着坐在下首的高湛说道:“说起来,倒是许久不曾和九弟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了。”
高湛道:“陛下政务繁忙,臣弟不敢叨扰。”
高演有些感慨,“想当年,你我兄弟在这晋阳宫内一起习字,一起玩耍,一起吃饭,如今想起来,恍如昨日啊。”
高湛心中冷笑,三更半夜派兵将他押了过来,如今却在这忆往昔?可惜他没心情陪他演下去,于是直截了当的问到:“不知陛下招臣弟入晋阳所为何事?”
高演看着面上挂着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的弟弟,心中有些难受。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九弟渐行渐远了呢?如今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先吃饭,其他事稍后再议。”
高湛挑了挑眉,既然如此,他便不再问了,看陛下能忍到几时?
三人沉默的吃完早饭,高演将高湛和孝瓘叫去了议政大殿,这才开口。
“九弟对于邺城出现帝王气流言一事有何看法?”
高湛道:“臣弟并无看法。”
高演被噎了一下,九弟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他也有些生气,于是干脆直截了当的问到:“流言说帝王气既然出现在邺城,就说明邺城有一位真正的帝王,九弟以为是谁呢?”
高湛反问:“陛下这是在怀疑臣弟?”
高演盯着高湛,不言语。
高湛垂下眼睑,遮去满目冰冷,“不是臣弟所为,臣弟如今在陛下手中,陛下若不相信,可赐罪于臣弟。”
高演沉默半晌。九弟如今确实在他手中,想来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而且高殷还没到,若真有罪,也不急于一时。于是说道,“九弟何出此言,朕与九弟一母同胞,怎会降罪于九弟。来人,带长广王下去休息。”
两个士兵进来,引高湛去休息,高湛看着两个士兵挑了挑眉,这是要将他关起来啊。
高湛起身告辞往外走,刚走出大殿,就见高归彦步履匆匆的入了殿。
高湛放慢了脚步,侧耳偷听。片刻就听大殿之内高演陡然提高的声音。
他听不太真切,但隐约听到了拒来晋阳、服毒等字眼。
死了?高湛有些惊讶,继而又想明白了。他勾起嘴角,双手插着袖,懒懒散散的跟着士兵们朝卧房走去。
大殿之内,高演只觉得两眼一黑,险些栽倒,宫人们赶紧上去搀扶他坐了下来。
高演缓了缓,才开口说到:“你再说一遍。”
高归彦道:“老臣去济南王府招济南王入晋阳宫,济南王抵死不从,老臣让士兵上去抓他。没想到济南王疯疯癫癫的朝屋里跑去,抓起一个小瓷瓶就将毒药喝了进去,等抢下来的时候,已经毒发。”
高演用手撑住额头,一时之间悲伤难抑,殷儿就这么死了,他定要背上骂名,这让他如何向母后交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孝瓘也缓了缓神,他没想到,济南王会抗旨?
“济南王可说为何不来晋阳?”
高归彦轻蔑的看了一眼孝瓘,不耐烦的说道:“那谁知道?”
孝瓘知高归彦一向以三朝老臣自居,又是陛下的长辈,又在乾明政变中有功于陛下,因此目下无人惯了。想必在济南王府也是如此嚣张跋扈。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平秦王悉数告知。”
高归彦竖起眉毛,黄毛小儿,居然敢质问老夫。
“此话何意?老夫还能隐瞒不成?”
眼见着两人就要争执起来,高演赶紧出言制止,让高归彦下去休息。
高归彦走后,高演问孝瓘,“看出什么了?”
孝瓘道:“陛下可传随平秦王前去的士兵问话,便可知详细。”
高演遂叫来一个随平秦王一起去济南王府的士兵来。
那士兵将他们去济南王府的详细情况如实禀报。
那日,他们到了济南王府传完皇帝口谕之后,济南王便推脱身体不适,不能来晋阳。
高归彦哪里容得他不来,于是招呼士兵上去将济南王绑了。济南王见呼啦啦的涌上一帮人,更加害怕,于是尖叫着朝屋里跑去,还威胁他们,如果让他去晋阳,他就死在济南王府。
高归彦岂会受别人威胁?他让士兵继续抓济南王,济南王便将毒药喝了。
听完士兵的话,高演让他退下去。他有些疲惫,“朕就如此让人惧怕吗?”
孝瓘道:“臣以为其中定有隐情。”
高演摆了摆手,如今人死了,即使有隐情又有何用?有隐情,他就能洗清残杀宗室的罪名吗?
“下去吧。”
孝瓘看着高演气色不好,有些担忧,“陛下保重龙体”
高演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孝瓘施礼,退着走出了大殿。
殿外的天阴沉沉的,让人有些烦闷,看来又要下雨了。
皇建二年秋九月(公元561年),废帝高殷被毒杀,年仅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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