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归南时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陆华庭忽然激动起来，他握着拳头一下下的锤着床，手上插着的针管被碰掉，手背上立刻有鲜血渗出。
    “舅舅，您别这样”。
    “您……”。何婧欢一时不知该怎么劝说陆华庭了，有些无措的看向尹素锦。
    见状，尹素锦倒是很镇定，她皱了皱眉，才对何婧欢说：“你先出去吧，我我有话跟他说”。
    “哦，好”。何婧欢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时，还不放心的回看了一眼，才拉开门出去。
    关门声响起，尹素锦叹了口气，她回身，抽出了几张纸巾，又拉过陆华庭的手，强行将纸巾按在针眼上，片刻，再拿下来，血也差不多也止住了。
    “你还救我干什么？干脆让我死了算了”。说完，陆华庭偏头，不再看尹素锦。
    尹素锦沉默了一阵，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对不起”。
    “嗯？”陆华庭有些惊讶。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是我和林霞芝欺骗了你，其实……其实你并没有得爱*病，我……”。
    “我都知道了”。陆华庭没让尹素锦把话说完。
    “你都知道了？”尹素锦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
    “嗯，霞芝走的时候都告诉我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自杀？”尹素锦不解。
    闻言，陆华庭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不自杀干什么？”
    “你觉得我现在活在这个世上还有意义吗？”
    “为什么没有意义？”
    “你不希望我死吗？”陆华庭反问。
    “曾经是有过这种念头”。尹素锦也不隐瞒。
    “可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
    “你错了，你死了，我不会开心，归南更不会，因为你是他父亲，他身上留着你的血”。尹素锦试图开导陆华庭，可她说的话也是真的。
    也许在陆老太爷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恨陆华庭了。
    当初，她是因为爱上陆华庭，才会嫁给他，后来，她为了给陆归南一个完整的家，而没有跟陆华庭离婚，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她的选择，她怪不了别人。
    “可我……”。听了尹素锦的话，陆华庭的眼眶渐渐红了。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死，而是赎罪，你跟归南是父子，打断了骨头还着筋呢，他早晚有一天会原谅你的”。
    “对”。
    “我要赎罪”。陆华庭重复着，死寂的眼底忽然燃起了希望。
    “那…你呢？”陆华庭看向尹素锦，小心翼翼的问。
    “我早就不恨你了”。
    “恨没用，也太累了，我已经蹉跎的半辈子了，不想再让自己钻牛角尖了”。尹素锦感叹了一句，脸上露出释然了笑容。
    “谢谢”。陆华庭喃喃。
    “这有什么好谢的？说白了我这也是为了自己”。尹素锦笑了笑，眼中没有一丝阴霾，看样子她是完全放下了。
    “那你再休息一下，我走了”。
    “嗯”。陆华庭点了点头。
    尹素锦站起身，她给陆华庭掖了掖被子，才拎着皮包，走出了病房。
    “舅妈，我舅舅他怎么样了？”一见尹素锦从病房里出来，陆凝赶紧迎上去。
    “没事了”。
    “那就好”。何婧欢松了口气。
    “对了，你待会儿打电话告诉你妈一声，你舅舅的病其实是误诊”。尹素锦想了想，还是擅自替陆华庭做决定了。
    “真的？”何婧欢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嗯”。
    “那可太好了”。
    “我……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她”。
    “好”。
    “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不知为何，此刻，尹素锦疲惫了离开。
    “嗯，您回去吧，这有我呢”。
    “好”。尹素锦对何婧欢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了。
    “喂，妈”。何婧欢迫不及待的拨通了陆华容的电话。
    “怎么了？是不是你舅舅醒了？”陆华容连忙问。
    “嗯”。
    “那他情绪怎么样？”
    “刚开始有些激动，不过，我舅妈已经把他劝说好了”。
    “你看我就说你舅舅跟舅妈还有感情吧，他们……”。
    “好了，别说这事了”。何婧欢不耐烦的打断了陆华容的话。
    “对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陆华容叹了口气。
    “您别这么丧行不行？”陆华容这样，搞的何婧欢都没心情了。
    “我能不丧吗？！你舅舅这次虽然没什么事，可他还是活不了多久了”。说到这，陆华容又哽咽了。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事”。
    “我舅妈刚才跟我说我舅舅的病是误诊”。何婧欢可不想再听陆华容哭了，所以，也没再卖关子。
    “误诊？”
    “这是真的？”陆华容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我舅妈骗我干什么？”
    “这真是太好了”。
    “肯定是你外公在天上保佑，还有列祖列宗……”。陆华容又开始来迷信这一套了，何婧欢听不惯，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尹素锦回到家，她换了鞋，就歪在沙发里，见连保姆叫她吃饭她也没理。
    就这样，她一直呆坐到了夜幕降临，听到外面有汽车引擎声，她才缓慢的偏过头，问道：“是不是归南回来了？”
    “是”。保姆伸头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到玄关推开了门。
    “陆总”。保姆跟陆归南打了声招呼，便弯腰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出来，放到陆归南的脚边。
    “夫人回来了吗？”换上拖鞋，陆归南想了想问道。
    “回来了，在客厅坐着”。保姆指了指。
    “嗯”。陆归南点了点头，脚步迟缓的走向了客厅。
    “今天公司很忙？”尹素锦先开口问道。
    “还可以”。陆归南回了一句，抬脚踩上了楼梯。
    “其实……你该去看看你爸的”。犹豫了一下，尹素锦才说。
    闻言，陆归南顿住，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您忘了，我失忆了，不记得谁是我爸了，只知道谁想要我的命”。
    说完，陆归南又陆续上楼，他的腿脚不便，所以，脚步声也不太均匀，听得尹素锦心里发慌。
    关门声响起，尹素锦才敢动一动，她偏头看向窗外，眼神有些落寞。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初一定会选择跟陆华庭离婚的，然后带着陆归南走的远远的，那样就算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陆归南也会有一个比较快乐的童年。
    可惜这世上没有早知道，陆归南也因为原生家庭，造成性格上的缺失，这是尹素锦心里永远的遗憾。
    “太太，晚饭准备好了”。保姆试探着叫了尹素锦一声，尹素锦如梦初醒。
    “嗯”。
    “我上去叫陆总”。
    “还是我去吧”。说完，尹素锦起身，步履艰难的上了楼。
    敲门声响起时，陆归南正站在落地窗前吸烟，他皱了皱眉，才开口：“进”。
    尹素锦一推开门，就闻到了烟味，可并没有说什么。
    “晚饭好了，下去吃饭吧”。尹素锦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
    “我没胃口”。陆归南依旧背对着，没有转身。
    房间没有开灯，幸好月光明亮，将房间的一大半都照亮，同时，也将陆归南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拉的很长。
    “嗯”。
    “那个……对不起”。尹素锦想了想，还是跟陆归南道了歉，不过，不光是为这件事，也为她曾经的优柔寡断。
    “我不该按照我的想法要求你的”。
    陆归南没说话，不过，垂在一侧的手在慢慢握紧。
    “那我打扰你了”。说完，尹素锦关上了门，可她的话还回荡在陆归南的耳边，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