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川没有马上站起,也不知道是没了力气,还是受伤太重,但夏之茗却不敢靠近——这人这样都没死,若是暴起伤人,她夏之茗可承受不住。
只见徐天川呻吟着掏出传讯符道:“三公子,赵跖被我捉住了,我现在身受重伤,能否前来接我一趟……”
片刻之后,一道金光闪过,徐天川先是一喜,看完之后却狂笑道:“哈哈哈——徐文松你这狗贼,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传讯符上写道:“你捉赵跖,跟我有什么关系?”
心中一片悲凉,自己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了一世,为了给徐三公子出一口恶气,就这样成了家族的弃子……
徐文松、徐文柏、徐元高,你们这些狗杂种——
老子反正已经不成人形了,鱼死网破吧!
徐天川颤巍巍的站起,火云剑再次灵光大放,只不过在空中飘忽不定,仿佛马上就要跌落——他已经是用本命精元在强行驾驭。
“受死吧!”
眼前升起一道淡淡的屏障,夏之茗暗道不好,这是徐天川在强行驾驭灵罡短时间封锁空间,连遁符都用不了了——
他这是要铁了心杀死自己!
不能坐以待毙,夏之茗赶忙将赵跖拖在一边,双手结成无数道法印,一道白色屏障在三人面前生起。
白龙阵!
这是夏之茗偷出来的第三套阵符,也是唯一一套水属性的阵符,前两个阵符有屏蔽灵识、隐藏己身的功能,而这水龙阵符却只是单纯为了困敌,只要施阵之人法力不停,无数波涛就会化作水龙,无休止的拍打敌人,虽然伤害很低,却能让敌人的动作迟滞数倍——这是一个鸡肋的阵符,毕竟夏家以火属性功法闻名,即使是夏正阳这老儿也只是对水系功法一知半解,可以说这套阵符是一个半成品。
但是,为了保命,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狂沙阵已经毫无灵光,需要下一次“充能”,赵跖又伏地不起,如今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夏之茗不是没有跟筑基修士切磋过,只是家族黑衣作为自家下人,哪里敢伤了自家小姐?所以无时无刻不收着力,夏家大小姐此时面对的是一个狂怒、狰狞、有必杀之心的筑基修士,除了拼命,别无他为。
水龙阵的汹涌波涛将徐天川的身体拍打的摇摇晃晃,徐天川的伤口狰狞,血流不止,一会儿就让滚滚波涛变得泛红,白龙阵几乎变成了血龙阵——
可是徐天川有了求死之心,即使血脉流干而死,他也要将这臭娘儿们一剑斩为两半!
“刺啦——”
火云剑的剑神像是从锻造台上烧红的烙铁,在水龙的拍打之下发出“滋滋”鸣叫,蒸腾起阵阵水雾。
夏之茗灵识激荡,被震得口鼻渗血,仍然阻止不了火云剑一点一点的刺来——即使是个将死的筑基修士,也不是她能对付的了的。
完了!
我要死了么?
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还有那么多坏人没杀、甚至还没有谈过恋爱……赵跖的故乡我还没去逛一逛、赵跖那美猴王的故事还没讲完、赵跖——
我为什么在临死之前要想起赵跖这个王八蛋?
忍不住往右边一瞥,可是哪里有赵跖的影子?
“去死吧!”
火云剑挟带着狂风骤雨与雷霆怒火,当头刺下,眼见夏之茗就要香消玉殒。
突然,一道璀璨的白光从三尺之外袭来,撕破了空气、撕破了水龙、撕破了烈焰、也撕破了徐天川千疮百孔的残躯——
剑气!
水龙阵破,又化作一道流光阵符。
“当啷”一声,火云剑黯淡无光,掉落在了地上。
徐天川高高在上的身体轰然倒地,耗尽了本命精元的灵躯,再也凝聚不起,化作一团模糊血肉。
夏之茗惊魂未定,只见赵跖咧嘴一笑身子晃了两晃,直挺挺地到了下去……
——
徐家老宅。
暴跳如雷的徐元高对着徐文松破口大骂,这事儿不难查,顺藤摸瓜,审问了几个下人之后就找到了自家的三世子。
那是自己最宝贝的孙儿。
徐老儿前半生可谓是顺风顺水,作为徐家当仁不让的家主人选,玉门八转、上阶灵躯,稳稳当当做了徐家的掌舵人。不仅在修为上极有建树,在开枝散叶这一方面,徐元高也很有一套,人丁兴旺、子孙满堂,家族把控了几乎半个汶阳府的灵材交易和黑色产业,可谓是汶阳府势力面积最广的家族。
即使是数十年前那场汶阳府大清洗,重新瓜分势力的徐家也没有被击垮,一样狠狠的在林于二家身上咬下了一块肉。
仇家没有让徐元高倒下、清洗没有让徐家倒下,然而徐家却在短短三十年内形势急转直下,就是自林徐二家的“私奔”事件而起。
从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眷顾徐元高半生的气运仿佛一下子理他而去,林家成了仇敌,徐家永远失去了汶阳府西部的交易来源;自身入了心魔劫,修为停滞,终身卡在金丹中期巅峰不能再进一步;自家直系的两个孙儿,徐文清和徐文竹在一次意外中双双夭折,总算等到三公子四公子长大成人,见徐文松天资不低于自己当年,徐老儿还是挺欣慰的。
但是,这个孙儿脾气太爆。
果然,就在平静下十几年之后,出事了。
一切都要从赵跖这个恶心人的小杂种那里说起,徐文松被终身逐出灵溪派、徐文柏也不再受灵溪派待见——他徐老儿若不是这几十年的挫折练成了一身养气功夫,可能早就冲动的提刀砍上灵溪派了。
可是徐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徐家了,几位金丹客卿和自己离心离德,看家护院、维系生意要价一年比一年高。徐元高几乎能确定,若是夏家派人贿赂个几十万灵石,他们就能反出徐家。
旁系尾大不掉,直系青黄不接,是徐家这艘船底的孔洞,让人窒息的海水在一点点涨上来,再不堵上总有一天会把徐家巨舵给淹没。
如今,只有忍。
为了徐家、也为了自己。
灵溪派势大,也不知道那陈矮子用了什么办法,不仅将成宜然留下的烂摊子清理的干干净净,而且把灵溪派越带越高,在汶阳城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唉,终究怪不得别人。
徐元高可不知道赵跖凭借一张巧嘴已经将徐天川的两个小弟策反了,场上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徐老儿却一概不知。
徐文松在徐元高的授意之下,已经放弃了徐天川,但是徐元高却要稳住他,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心里打得好算盘要徐天川一个人把这事儿抗了。
但徐元高的传讯符却怎么也传不出去——空间隔绝了。
两人脸色大变,这小子不会是要撕票了吧?
徐元高颤抖的双手怎么也停不下来。
演砸了。
难道接下来,我徐家要承受夏家和灵溪派两方的怒火了么?
“叮——”
陈无宇的传讯符飞来,徐元高浑身打了一个机灵,自己的孙儿还在灵溪派手上,若是赵跖死了,徐文柏也不会再有活路了——
“御剑、备礼,三儿,你亲自和管家上一趟香山……给陈无宇赔罪!”
硬生生挤出这几句话之后,徐元高失魂落魄般的坐下,仿佛这几个字抽空了他一身的力气——
“报!”
“何事!”
“夏家黑衣朝我徐家方向赶来,目的不明——”
灵溪派好说话一些,要是夏正阳那老儿发怒了,自己偌大的徐家,可能就要在汶阳府除名了。
——
灵溪派,无畏峰。
徐文柏的石室外已经聚集好大一群人,但都战战兢兢的围在外面。
徐文柏已经疼得晕死过去了,全身骨节几乎被林水瑶给掰了个遍,林水瑶出手极其狠辣,像这种严重的伤势,即使作为炼气后期的修士,也要修养个一年半载,甚至能够影响到筑基之后的灵躯品质。
经过林水瑶这么一搞,徐文柏晋升金丹的路子几乎要绝了。
“秘堂堂主到!”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众学子连忙给杜修让开一条道——管事儿的终于来了,要是再不来,估计徐文柏要生生被掰死。
杜修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好像这世上就没有能够让他惊奇的事情。
看着徐文柏瘫软在地上的惨状,杜修微微皱眉,灵识一扫,就将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姓林的小子太狠了,用上了裂玉掌的暗劲儿,徐文柏终身不可能突破筑基圆满之境了。
要知道,炼气修士看玉门、筑基修士看灵躯、金丹修士看神魂。这就是说,作为炼气修士,玉门开启的高低程度决定了能不能尽快筑基;作为筑基修士,灵躯的品质决定了身体能不能开紫府结丹;而作为金丹修士,神魂的境界则决定了能不能三花聚顶、凝魂炼识结成元婴。
徐文柏关节已废,即使用大修为将其筋骨重接,筑基之后的灵躯品质也不可能再超过中阶,灵躯无法承受金丹的丹罡,最多只能卡在筑基圆满不得寸进——
“赵跖怎么样?”
杜修毫不废话,一开口就问赵跖的情况。
要是徐文柏清醒着,肯定要气得再晕过去——大哥,我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你们这样偏心真的好吗?
林水瑶道:“应该已经脱险了。”
“那就好。”
两人都是闷葫芦,对话简练无比,谁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私下审讯同门是重……”
“学子知道,甘愿受罚。”
林水瑶面无表情的打断道,既然赵跖已经脱险,自己就没必要再留在这儿了。
心道:“还了一条命,还欠两条。”
他记得清清楚楚!
林水瑶不是无情之人,只是不善于表露,赵跖对他的恩情他铭记在心,就算这次以命换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救他——
“带走。”
杜修大手一挥,两个秘堂弟子一前一后押着林水瑶,飞向辽望峰。
冷冷的看了徐文柏一眼,杜修居然管也不管,直接掉头走了……
“什么?老三死了?”
“死了……”
“死的好……死的好啊——”
“可是——”
“可是什么?”
“听说,赵跖身受重伤,夏家小姐好像伤得更重……生死不知!”
“喀拉”一声,徐元高坐着的大红木椅子把手被捏的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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