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盗春秋

    
    “叮——铛——”
    “叮——铛——”
    铸剑峰内部震耳欲聋，铸剑峰外部却毫无动静。在赵跖看来，以洪胜海这样的金丹大修，挥舞大锤的蛮力砸下去至少要地动山摇。可是落在铸剑台上却雷声大雨点小，甚至赵跖都没觉得地面晃上一晃。
    这铸剑台有古怪！
    黑魆魆的不起眼，但却能承受住如此力量的打击而不损，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打造而成——洪胜海作为汶阳府唯一的大器师，能够以金丹中期炼制出上品法宝，或许与这铸剑台有关？
    洪胜海的赤膊上下耸动，被火光照映的油光发亮。大锤火花四溅，抛撒在空中星星点点如一只只坠落的萤火虫，赵跖甚至在这个粗犷的大汉身上发现了美——这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
    终于在抡打了上百锤之后，赵跖才惊喜的发现，那块坚不可摧的混沌石居然肉眼可见的变了形状。
    长宽后窄，只需要精心打磨一番，就能达到自己的要求了。
    洪胜海力大无穷，的胳膊越挥越用力，速度越来越快，在众人眼里，仿佛一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殊不知洪胜海心里却暗暗后悔接了这个活儿，等答应之后才看出了门道。赵跖搞来的这块混沌石太大，形状又太古怪，洪胜海是想不出这玩意怎么长成这样的——这你妈锃光瓦亮的切面很难不是人力劈砍的吧？
    可是当世有谁能有这般本事？在洪胜海见过的人中，一个都没有。
    不过他也没多问，这等形制的混沌石无疑是增加了炼制难度。别看他越抡越快，但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毕竟洪胜海并非体修，只是常年炼器，灵躯比一般修士结实而已——你见哪个金丹修士能激发全力上百次，还能稳稳站着的？
    更别说每一锤都要抡在正确的地方，到最后这几锤，洪胜海几乎已经握不住锤把了。
    “嘭——”
    一声闷响过后，洪胜海“铛”得一声丢掉了大锤，身体晃了两晃才稳稳战住。
    只见那铸剑台上烧的黑红的“铁块”，已经变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前窄后粗，甚至还有些圆润。
    庞青疑惑不解，不知道师父打造的这个东西是什么，按理说混沌石这种材料无法被灵识驾驭伸缩，只适合混杂在一起制作飞剑，这个“胖乎乎”的东西搬起来砸人都嫌沉，难道要做一件大锤么？
    你别说，洪胜海还真有把混沌石做成大锤的心思，向赵跖讨要的另一块混沌石就是想做成铸器锤头的。若是做成了，他洪胜海未尝不能对顶级材料一试，甚至能够炼化出梦寐以求的顶级法宝。
    洪胜海一挥手，石洞上的七根兽头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喷吐的火焰也尽数熄灭，只留下铸剑台上依然熊熊燃烧。
    紫火生生不息，只要有一丝火种，就可以无穷无尽的烧下去，但黑火确实它天生的克星。等过一时半刻，铸剑台上的熔岩烈浆自然就会缩小成一团紫色火花。
    不过，对于洪胜海来说，这次炼器还没结束。
    洪胜海喝道:“火钳！”
    庞青立马从一边递过准备好的工具，他是一名优秀的器堂弟子，对于师父的指令就像条件反射一般。
    用长长的火钳探过黑火与紫火，小心翼翼的取出通红的混沌石，哦，此时已经不能叫它混沌石了。若是赵跖前世有人站在这里，一定会认得，这看起来锤不像锤，把不像把的东西，分明是个枪托！
    洪胜海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锤，其实也不小，长达一尺，锤头也有拳头大，只是跟之前的大锤一比，看起来更像是“婴儿版”的。
    这小锤明显要比大锤抡起来轻松多了，洪胜海的大手握着小锤，“叮叮当当”敲打着枪托，将一个个潜藏的棱角磨平，很快就跟赵跖交给他的图纸上画的一模一样。
    这还不算完，等用小锤敲打了上千次之后，洪胜海又取出一只画笔模样的法器，在枪托上密密麻麻画起了纹路，等鱼鳞状的纹路都画好之后，才郑重地交到了赵跖手上。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五个时辰，刚来铸剑峰的时候是凌晨，天还没亮，现在估计现在外面已经阳光明媚到正午了。
    虽然表面上洪胜海对赵跖嬉笑怒骂，像是不把炼制这个枪托当回事，但真正炼起器来，这位精益求精的器堂堂主却一丝不苟，非要把所有的步骤做到完美才肯罢休。
    每个出自洪胜海之手的法宝，不敢说完美无暇，但绝对倾尽全力。
    “小子，你看看这东西还称手么？”
    枪托沉甸甸的。
    赵跖的心也沉甸甸的。
    多少年了，自己再没摸过这老伙计？
    刘德又惊又喜，激动道:“赵师兄！那神兵……成了！”
    赵跖喃喃道:“成了，成了。”
    洪胜海心中十分畅快，也就没有纠正小胖子口中的语病，看着二人激动万分的模样也一阵欣慰。
    这三年来，两个人的“秘密”动作他都一一看在眼里，但碍于陈无宇的嘱咐，就算屠龙枪做出来的时候，他也硬生生忍住了一睹为快之心。
    当赵跖画出一个个图纸时，洪胜海越看越觉得奥妙无穷，但是那一个个细小的零件是什么用处，要放在哪里，他却摸不着头脑。当两人试验了无数次“神兵”材料依然失败时，洪胜海几乎要跳出来想要指导一番……
    不过今日就无所谓了，因为赵跖已经主动揭开了“神兵”之秘，而且还把屠龙枪交给了自己。
    三个人哈哈大笑，只有在一旁愣着的庞青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洪胜海笑道:“回去吧，再过一会儿，黑火就会不稳，若是沾染上一些可就前功尽弃了——”
    “是，堂主！”
    目送赵跖和刘德离开之后，洪胜海对一旁的庞青说道:“铸剑台之行，你有何感想？”
    庞青战战兢兢道:“弟子愚钝，不知师父在炼制什么法器……”
    老头子白眼一翻，笑骂道:“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你就没有学到些什么？”
    庞青恭敬道:“学到了，学到了——师父的破风锤法奥妙无穷，总共挥了一百四十三锤，其中前五锤用力最巨，应该是猛火重锤以淬钢；后三十锤最急，是防这混沌石重新塑型……”
    洪胜海听得暗暗颔首，这弟子悟性还是不错的，就是人太憨厚老实，。专心在炼器阁做个大器师应该是可以的，但要坐上器堂堂主的位子还差了不少心眼……
    洪胜海又问了几个手法问题，庞青对答如流，这才欣慰地笑了起来。
    正要离开，却被这位老实弟子叫住了。
    “何事？”
    庞青迟疑道:“师父，弟子不懂……这混沌石到底做了什么法器，可否——”
    “这个你不必过问了，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清楚。”
    “可是——”
    洪胜海深深地看了庞青一眼，叹道:“徒儿，你记住师父的一句话——仙材，也能做凡物，凡材，亦可成道兵……”
    庞青惊道:“师父、凡材，真的能做成道兵么？”
    仙材当然能做凡物，那铸剑台就是顶级材料所形成的，只不过被黑火包围，谁也取不出来。
    但是凡材，真的能有做成道兵么？
    洪胜海不答，回想当年做学徒的情景，当初师父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只不过那时自己半信半疑。直到有一天他随师父云游时见到了一个凡人小国用寻常木材所做的武器，百丈外毙敌，这才相信了师父的话。
    后来赵跖的火枪拿到手里，洪胜海越来越觉得这句箴言能成为现实——
    他不知道赵跖是天才，还是天选之人。
    虽然自己连极品法宝都只能做个半成品，但这位炼器成痴的大器师坚信，自己已经看到了凡材成道兵的曙光……
    “这是当年秦帝说的。”
    丢这么下一句话，洪胜海飞天而起，只留下庞青在铸剑峰呆若木鸡。
    ……
    刚回到石室的赵跖，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先在房间里大叫了三声，大口喘着粗气——他实在太开心了。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自己为了这把枪，白天不休，晚上不眠——虽然也有噩梦纠缠的缘故，但终究是做成了。
    这三年，因为有同行玉符，赵跖来来回回去了铸剑峰三十七次，每次都要和小胖子急赤白脸的争辩到深夜。屠龙枪顺利的做了出来，但做到狙击枪时，一个最大的难题摆在了面前。
    因为我有刘德在器堂大开后门，灵材随便用，他试验了八千多种材料，可还是没有把问题给解决。
    送他上铸剑峰的外门弟子都烦了，他也烦，直到洪胜海在自己面前炫耀做出了“沙漠 之鹰”，赵跖都没想到办法。
    最后赵跖都快要骂娘了——就算是爱迪生，试验了这么多材料之后，电灯也得做出来了不是？
    可是自己既不是爱迪生，也没有搞出电灯泡……
    自己好歹是天天喝灵液，日日转内息，连灵石匮乏的王志谨都和自己修为持平了——
    时间都去哪儿了？
    不甘心啊……
    直到他到了徐家宝库。
    直到他看到了混沌石。
    这个问题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