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建兴七年正月初七,赵云将军于成都病逝。
陈仓城外的飘雪已然下了三日不止,城里城外仍然是一股悲壮而肃杀的气氛。
“将军已经卧病第几天了?”紧闭的府门外站立着田、龚二将,原本稍微沉挚的龚杰此刻也显得有些眉头微蹙,显然这场来的恰到好处的病有些蹊跷,却始终说不上来是何原因,到目前为止他们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是李显的师父病逝,哀毁过度,因此积劳成疾,风寒入体,才导致此刻病倒,而病时李显却只将自己禁闭在太守府里,丝毫没有见任何人的意思。
田大力摇了摇头:“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要走漏了消息,只怕曹真、张郃那厮又要起歪心思。”
龚杰不言语,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这个消息到底是瞒不住的,不多时,廖化、张凝二将也急匆匆的从府门外进来,看着眉头紧皱的二将,问道:“将军果真病倒了?”
田大力点了点头:“是的,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自从上回军士带来赵将军的书信之后,将军就一直卧床不起,把自己关在府里。”
廖化一慌:“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此时张郃来攻城,我们该怎么办?”
这下却问的众位面面相觑,徐质倒是挺痛快:“怕啥?凭俺手里这把斧头,一千个来一千个死。”
廖化瞬间白了一眼徐质,唯有这张凝倒是有点大将风度:“诸位,我觉得将军病倒之前交代我们的防御已经做的挺妥当了,只要不把这消息走漏出去,不动摇军心,抵御张郃应该问题是不大的。”
众将也只是默然,虽然大家都知道张郃不可能来攻城,也是十分担心李显现在的身体状况,按常理来说,行军打仗的将军不会这么差的体质,而事实上,李显也确实没有病倒,而是顺着那日的思索,越来越混乱的时间线,他到底能做什么,又该做什么,一路思考了下去,如果没有提前预判历史轨迹的条件,他能自己单独战胜张郃么?这些一直是他心里解不开的心结,说到底是赵云的死刺激到了他,他知道赵云死于建兴七年,而诸葛亮死于建兴十二年,如果寿命没有变更的情况下,只有五年的时间,他必须要帮助诸葛亮在这五年的时间内建立一个不可扭转的稳定局势,就算不能天下一统,也要有能够一统天下的实力!既然来了,夷陵火场没有吞没我,街亭之战没有葬送我,那么这条性命就要亲眼见识到什么是大汉中兴、什么是政通人和!
府门缓缓被打开,众将赶紧循声看去,却见李显巍然站立,脸上的泪痕已然干结,而面色之上,又多了一层坚毅之态,似乎如同换了个人。
众将赶紧拱手道:“将军!”
李显一抬手,说道:“无妨,本将已然痊愈,这三日思虑颇多,劳苦众将士了。”
张凝赶紧上前拱手道:“将军,这几日弟兄们着急的很,除了下面军士不知道,田将军和龚将军几乎是日夜守在这里。”
李显点了点头,说道:“二位将军,这是何苦,咱们还是去堂内,热茶吧。”
......
五丈原魏军阵地中军大帐内。
自上次夜枭探听过后,这曹真、张郃的军阵安静确实是不一般,倒也不是换帅,曹睿何等聪慧,又岂能让司马懿单独掌兵,而是秘密将了二十骑星夜从长安到此,当然也带上了那个司马懿。
曹真跪于案几之下:“陛下臣有罪!望陛下恕罪!”
曹睿脸上倒是似笑非笑,淡淡说道:“叔叔,何罪至此,胜败乃兵家常事,朕不忍叔叔亲涉险地,这样吧,升任你做太傅吧。”
曹真知道要是这还不认下,只怕这败军之将说不定一时惹恼了曹睿,亲自把自己斩了都有可能,赶紧俯身接旨:“臣接旨,谢陛下不杀之恩!”
如此一来明升实降,既保全了曹真的名声,也不至于自己落到个滥杀宗亲的下场,让自己的叔叔去当太傅,也着实可笑的很。
“张郃,你也是三朝老臣了,人人皆称你为中原第一枪,何以街亭都拿不下来,李显那厮竟有如此本事,竟然挡得住你?”曹睿也是一连几个反问,竟然问的张郃一时哑口无言。
“臣有罪,臣丟关失城,不该让陛下亲涉险地,臣请陛下降罪!”张郃立即俯首,却被曹睿起身一把扶住。
“老将军辛苦,有句话叫烂泥扶不上墙,陈仓丢了,朕其实并不怪你,你且听好了,朕还要指望老将军手里这杆枪替朕平定天下。”曹睿稳稳拿住张郃的手,说道。
“老臣惶恐!”张郃立时明白,看起来这是要夺了曹真的兵权。
“张郃、司马懿听旨!”曹睿说道。
二人立时跪在一起,张郃冷不丁看着正在匍匐的司马懿,难道曹睿要用司马懿为帅,如果此人记得司马昭短腿之仇只怕自己凶多吉少。
“着令司马懿为雍凉都督、张郃为副都督,朕亲自监军,这五丈原之战,朕要的是一雪前耻!你们跟我听好了,朕绝不做失地天子!”曹睿决绝的说道。
“臣等领旨。”二人领旨起身。
“报!快马来报,成都赵云病逝。”
曹睿闻言面色平静,立时挥手让传令兵下去,问道:“众将士有何看法?司马都督?”
司马懿闻言立时拱手道:“启奏陛下,这诸葛亮诡计多端,消息多以迷惑为主,若非我军被他疑兵之计戏弄,也不至于痛失凉州腹地,我看这消息有待斟酌。”
曹睿听罢,看向张郃:“张将军呢?”
张郃拱手言道:“启奏陛下,这赵云世之猛将,相比于臣,臣年岁少长,却也觉得可能是诸葛亮的计策。”
曹睿闻言点了点头:“既然你们都觉得可能是计策,就没有人想听一听这消息的虚实么?”
司马懿拱手出列道:“启奏陛下,臣听闻这赵云将军乃是张郃将军师弟,二人师从童渊门下,习得长枪技击之技,当日便是张郃将军在长坂坡上念及同门之谊放走了赵云,如今李显乃是赵云门下弟子,何妨于两军阵前设一小宴,表面上一叙师叔侄之情,实际上是派张将军探听其口风?”
曹睿闻言,面色一时平静下来,目光渐渐显得深邃,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张郃:“张将军以为如何?”
张郃听得此计也是头皮发麻,好一个诛心之策,老谋深算到这种地步,也是一时惶恐,答道:“臣...臣听凭陛下吩咐。”
“那就摆宴,乐琳,你去陈仓城下搭棚,看李显那厮到底来不来与张将军一叙旧情。”曹睿闻言,厉声道。
“臣遵命。”乐琳一摸脸上冷汗,赶紧出了营帐。
“启奏陛下,臣与李显并无旧情,只是对手而已,臣的忠心天地可鉴啊!”张郃闻言也是立时叩拜道。
“朕何时说了爱卿怀有二心,爱卿如此多虑,又岂能尽心竭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曹睿再次起身,双手按在张郃肩上,目光中似乎透露着不一样的东西。
待得张郃出了营帐,曹睿面色难看了起来,再看向一言不发的司马懿,他又如何不知道这是司马懿的诛心之策,奈何这个方法确实是可行的,而且行之有效的,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难就难在这里,一方面既能选出一个最有利的法子,一方面却能极其隐蔽的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你还那他没有办法,因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会等到开花结果的那天。
陈仓城下。
鹅毛大雪依旧下得不停,而五丈原的军阵之前,一把硕大的青罗伞盖矗立在前方,周围军士扫除了伞盖下的积雪,开始架设桌子与牛羊肉酒,并搬来两个胡床(现在的交叉凳子),放置于两侧。
“魏右将军张郃,请李太守城下一叙!”
城头之上,李显扶墙而立,听得张郃呼喊,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开来,便下令道:“徐质,你随本将军一同前去。”
张凝赶紧拉住李显:“将军,阵前险地,岂能亲自前往,万一张郃那厮有诈,将军岂不是危险。”
李显闻言拍了拍张凝的肩膀:“将军,无事,你让床弩伏于城下两侧,一旦我有危险,立即放箭,其他的人一定守好城池,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也安排的挺好的不是?”
张凝还想再劝:“可是..将军,危险啊。”
却被徐质一把打断:“放心俺在,将军不会有事的。”
二人当即出了陈仓,其实李显也不是一点防备没有,至少他穿的是带有面甲的全身防护藤甲,除非真是王双徐质这种巨力型的虎将,想要打破也是极其困难的。
“师叔别来无恙啊!”李显佯做笑意拱手道。
张郃见李显竟然来的如此热情,倒是心头一惊,面色平静答道:“师叔无恙,倒是你师父安好啊?”
李显当即佯做哭泣道:“哎!不瞒师叔,师父他老人家昨夜三更去世了。”
张郃更加惊讶:“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莫非小侄还能骗师叔不成?”李显假装哭的很厉害,已是仰头痛哭。
张郃心下狐疑起来,倒也是起身,拿起酒杯说道:“侄儿不要哀毁太过,如今子龙将军已然仙去,何不弃暗投明,来我大魏啊?”
李显摇了摇头道:“张将军这是说哪里话,忠臣不事二主,想当年群雄割据的时候,吕布那厮天下无敌,就因为到处投奔,落得个三姓家奴的骂名,小侄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做这样的事。”
张郃闻言哈哈大笑:“侄儿,此时非彼时,如今天下三分,此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又岂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李显也是哈哈大笑:“嘿,师叔此言差矣,我等食的是汉露,做的是汉臣,不像师叔,吃的韩馥的粮想的袁绍的事,吃的袁绍的粮又想的曹操的事?咦?师叔,你好像也是三姓家奴啊?”
张郃闻言勃然大怒:“好小子!你竟敢激怒于我!”
李显依旧不慌不忙说道:“啊?小侄哪敢激怒将军啊,不过是引用吕奉先的故事,有的人没有吕奉先的本事,却有着吕奉先的节操,还在这吠吠狂叫,啧啧啧,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张郃骤然暴怒,看着眼前这个根本没见过面的师侄,竟然让自己在三军面前丢尽了颜面,当即便想把颜面找回来,强作笑意道:“你们那刘皇叔,投的诸侯可不比咱少。”
李显再次大笑道:“师叔这番言语,真是笑煞众人。”
张郃一时愤怒,却又不解,只得强压怒火,问道:“侄儿何以发笑?”
“笑师叔真乃蠢人也,这天下都是姓刘的,又岂有投奔一说!”
张郃直到此刻再也忍耐不住,大骂道:“你休在这里逞口舌之利,来日我必杀你,踏平蜀地!”
“巧了,师叔,小侄也一样,来日必然直捣洛阳,不过师叔这三姓家奴的首级不配我的宝刀,还是把你埋在袁本初的坟旁边吧,看看你下去怎么见你的旧主。”李显冷笑道。
张郃闻言怒火更胜,当即拂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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