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凡尘在路上曾问父亲:姑奶奶嫁给了姑爷爷,那和你一样潇洒,靠谱的小爷爷后来如何了?
靠谱前那个不字,他是断然不敢说的,父亲那力道总是恰到好处的板栗,他还记忆犹新。
步幽空站在原地傻笑许久才回过神来,笑道:“你太爷爷把他丢在了黄家,买了大概六车书,让他天天在小姑父门外念,让他把那个读书人給念回来,但是你小姑父,认定的事情,恐怕除了你姑奶奶没人可以改变,问题是你姑奶奶她不会让你姑爷爷做不喜欢的事呀。
步幽空说完,饶有兴趣的看着步凡尘,思索一番后,又补充道:“你黄四叔,就是你亲姑奶奶的儿子,因为奶奶和姑奶奶从小就很要好的缘故,我们这脉和你黄四叔一家,感情极好。待会见着你黄四叔,一定不要认生,你小子记住喽,因为你姑爷爷的缘故,你黄四叔平时最喜欢读书,直接吟诗一首,保证你四叔会开心的不得了。”
步凡尘轻嗯一声,深以为然。
梦里世界的他也有个叔叔,对他很好,所以一提起叔叔,他就会莫名的亲切。心里想到要是有机会就和叔叔多讨论自己那半吊子学识,一边请教一边热络感情。
因为是从东门进入的城主府,路上并未见到多少人,而且三十多年没来,多了很多新面孔,毕竟普通的凡人只有一百来岁的寿命,即使是在人人皆兵,武修重国的南国,平均寿命也不会高太多。这就使得很多修士,一旦闭关再出来,就会有恍若隔世的恍惚,唯一能长留人性的便是,那些大修士或多或少会有几个熟悉的朋友,或者有意思的敌人,让他们在求索路上不至于太孤单。
走到一处人工湖泊,不大,约莫十亩之地。靠近步凡尘和父亲走的路,湖面浮着很多带苞的荷叶,或许是时节不到的缘故,荷花还未曾开放。荷叶与荷叶的连接处,偶尔有调皮的青色鲤鱼浮出书面,吐着泡泡。布满鹅卵石的小路另一旁,栽种着带刺的月季花,红,黄,紫皆有,小巧的花骨朵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不得不说非常的舒适。
这时一个年迈的老者自湖的另外一边徐徐走来,他叫瞿福,早年就已经在京城黄家当小管家,是一位深谙人世的老人,修为不算太强也不弱,武宗级别,如今已经三百岁高龄。按照平常的武宗强者算,约莫有三百岁的寿命,他应该是寿命已尽才对。
是因为在早年,因为保护幼年的黄竟胆,受了重伤,他才从武王强者跌境界,修有百眼通的他视力受损极重,当然因为到过武王境,所以他的寿命会比平常武宗多上几十年。
情报部门对他的评价是,武宗的八层的境界,因为视力的缘故会降七个小境界,但如果拼命的话,可当一个一阶武王看待。
“瞿叔,瞿叔。”看见远处的瞿福,步幽空激动地叫了起来。因为生在皇家,对感情的奢望就会更渴望,而那个年迈的瞿管家,在他儿时就给予过很多温暖。当然瞿福从未越界,毕竟那是皇家直系,什么该做,可做,他很清楚。
瞿福听见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但由于隔得太远,视力的原因没能看清楚来人,只好快步走进些,看清来人,再回。在城主府不管修为如何,待人以诚,待人以理是规矩,一个大家都愿意共同遵守的风俗。
“小兔崽子,待会记得叫瞿爷爷哈,礼貌些,那是你老爹的长辈,叫瞿福。”步幽空示意一瘸一拐的步凡尘,开心的说道。
“是小时候经常带你和黄四叔偷偷出去玩的瞿爷爷?”步凡尘疑惑地问道
”嗯,就是他,你老爹儿时快乐的源泉。”步幽空回答。
步凡尘看向远方快走向自己的瞿福,对方衣着很干净,整齐,走路的步伐也很稳健,看上去精气神很好,但步凡尘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苍老之意,那是烛火将尽的征兆,随后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父亲自己已经知道了。
步幽空三十年未见亲人,再加上原本的性格就很活泼,又重情,此刻自然是快步的跑向瞿福。
看到来人,除了身上的成熟气息多了一些,相貌并未变化多少的步幽空,瞿福急忙擦了擦自己眼睛,不敢相信。
“瞿叔,是俺啊,幽空小子,您老不记得我了“步幽空走到瞿福面前,看着眼前的老人,激动地说道。
不管你在外如何坚强,如何无敌,回到家面对自己挂念的长辈面前,都会请不自己流露出孩子的天性,因为在他们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即使你已经是参天大树。他们始终是内心深处最温暖的港湾,是你勇往直前的无敌之盾。
直到步幽空再次说话,那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一个大活人站在自己眼前,瞿福才回过神来。
正准备弯腰行礼,却被步幽空拖住。“瞿叔,你这是干啥,我一个晚辈,怎敢受礼,千万使不得使不得。”步幽空诚恳说道。
瞿福急忙低下头,紧张说道:“王爷,不可,身为臣子那有不行礼的道理,王爷还是像以前叫我瞿管家吧,不然可就折煞老朽了。”
步凡尘一瘸一拐的走到两人一旁,对于这个时常不要自家儿子的老爹,他无话可说,我说爹啊,你儿子还在一拐一拐的,是个伤员,能不能考虑下我?
看到眼前亲切老人如此恭敬,知道父亲的意思和态度的他,懒得和父亲理论丢下自己的事。弯下腰杆,诚恳的说道:“瞿爷爷好,小子步凡尘,给您行礼了。”
原本就有些惊恐的瞿福,看向弯下腰的步凡尘,从对方的称呼和出现的时间,推测是步幽空的儿子,当今世子无疑,就更加惊慌。准备不顾步幽空的搀扶,膝盖一软,就要跪着还礼。心里急切的想到,天下那有天子世家的人,给自己一个毫无关系的管家行礼的道理。要是传出去,自己丢命不要紧,天家丢脸可是大事。却发现步幽空只是轻轻的扶着自己,自己居然跪不下去。
正当他无比担忧的时候,步幽空缓缓道:“以前是以前,现在和以后,您老就是我的瞿叔,也是这小子瞿爷爷,外人怎么说我无所谓。”
“世子,请先起身,”瞿福听完步幽空的话,首先说道,等到步凡尘起身后,瞿福往后退两步,没有步幽空的搀扶下,急忙往下跪去,却发现仍然无法下跪,知道步幽空的实力,他心里既开心又担忧。知道无法下跪,他只好低下头再次说道:“王爷,万万不可啊,您的兄长是当今圣皇,您的父亲虽然已经不管天下事,但也是卑职那个时代的圣皇,卑职何德何能,敢与当今太皇同辈相论,还请王爷三思,卑职小命可丢,天家颜面不可不护。”
“要不是瞿叔那次舍命保住大哥和老四的命,何来当今的圣皇?所以这一声瞿叔您当接,至于父亲,他理不理解又能如何?”
其实在步幽空心里,对父亲的印象很不好,而且是极其不好,就像大哥一般,他能做一个好大哥,一个好皇帝却绝对是个极其不合格的父亲。这是皇家的悲哀,在执掌权力时,就会有所失去,几乎每一位帝王与子女的感情都聊胜于无。还有就是身在帝王家,除了自己那血亲兄弟,其他的大部分同父异母弟兄,几乎都是仇人,即使是在修武先修心的步家,亦是如此。帝王冷血绝对不像外界说的那般简单,手刃亲人只是必备的一课,还有很多的无奈他们必须要做,很多事情逼得他们不得不冷血,想要护住国祚,就得弃心保神。
这也是许多寿命悠长的南国皇帝在在位满百年后,急切退位的原因之一,他们要么太孤单,要么心里藏着太多无情需要释放。而对于修武先修心的南国皇室,做的太久的皇位就是一种煎熬,又要修心,又要无情,他们要在这种矛盾的思想里,骗自己百年,但又有不得不争的理由,何其悲哀也。
对于步幽空而言,年轻的时候,实力不够强,就算面对自己好的瞿叔,他都只能叫瞿管家,没办法,那种时候,谁都不敢出错,不然下场就不用多说。但现在,他有资格站在南国这座高山上,说一说他自己的道理。所以他要循心而为,而他的儿子步凡尘自然也会,不要再经历他那般亲情无几的时光才好。
在后者坚定的目光下,瞿福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最终算是犟不过步幽空,算是默认了,而瞿福的心里是将步幽空当自己孩子看待的,只是规矩就是规矩,他不想因为自己让晚辈多生是非。
他得知步幽空出海三十年,是刚到这里后。虽然很想听他说说这三十年的故事,但还是忍住了,因为城主肯定只会比自己更希望看到步幽空。步幽空来过这里,是知道路的。瞿福就急忙赶去黄竟胆的位置,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在路上他不禁漏出了笑意,心想今个可谓是大喜日子。
“父亲,瞿爷爷的身体好像不太乐观。”瞿福走后,步凡尘若有所思的道。
“嗯?你也看出来了?”步幽空惊讶的看着步凡尘,瞿福的身体确实很糟糕,当年那战太惨烈了,武王巅峰的他直接跌到武王初境,再跌到武宗。要不是黄家念其没让黄竟胆受伤,舍得花钱,用药将其吊命,从鬼门关把他救了回来,他早就不在了吧。当然如果皇室或者黄家的皇级高阶高手愿意出手,也不是不能治好,但代价不会小。话说回来他不过是黄家的一名领管家而已,步幽空,黄竟胆对他有情,不代表他们的亲人也和他有情,越是大家族,这些小事就越会被忽略。况且黄家自立家以来,几千年从未插手过皇位之争,那一次瞿福救黄竟胆,也救了步庄必,说到底算是越界过黄家的底线了,当然那时候不参合皇室之争的步家敏发火了,黄家又不确定是不是有人故意拉他们下水,这才选择救的瞿福。这些往事,步幽空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步凡尘,带他回皇家,也不知是对是错,罢了罢了,要是他实在不喜欢,就送他去走江湖吧,方正也不用当皇帝,你小子只管走自己的路,家里有你老爹。
“嗯,我好像对这方面有直觉,”步凡尘担忧的答道。
呼,步幽空沉沉的叹了口气,有些沉重的说道:“刚刚我搀扶你瞿爷爷的时候,也探查了他体内的情况,时间过去太久,那些道伤已经成旧疾分布在他的全身,即使是现在的我,也没有把握能帮他恢复。”
“连您也没有办法么,”步凡尘第一次发现父亲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而且他的担忧是真的。
“说实话,要想全部恢复,极难艰难,除非我在破一个大境界,但那又谈何容易。他体内已经出现死气了,就像人的寿元将要枯竭,那种自然而亡的力量,人力很难企及,而且他的伤已经伤到武基,我若强行祛除那些死气,只会让他更加痛苦,而且反而会害他,”他缓缓道。这是步幽空的优点,他愿意把儿子当半个朋友对待,给予尊重,而不是一味的以大人姿态和他对话。
步凡尘不再说话,一瘸一拐的向前走着,努力的回忆着什么,将瞿爷爷身上那股气息深层次的分析着。突然他两眼放光,终于是找到了记忆里,梦中世界冉爷爷和自己爷爷去世时那种死气和瞿爷爷身上的死气的差异。两者很像,但相比之下步凡尘还是察觉到,梦中冉爷爷和自己爷爷身上的那种死气,是魂光和肉体同步的。那才是真正的老死,除非有传闻中的神药,同时将魂与体反提,才能达到救活的目的。而瞿爷爷这种只是单纯的体之死气,况且在开始他曾吃过不俗的宝药,只不过那些药性他没能尽数吸收而已,反而使得剩下的药性成为了武基道伤的养料,也就是俗话说的过补现象。在叶伯伯的岛上,他曾对一本药经特别感兴趣,虽然不懂上面的意思,但他仍然反复看了十来遍。他记得那上面曾有句话“凡伤旧不解,必以体为基,茁长也,若气盛则不滋死气,生可抵之。若气弱,则死气盛,一遇年衰,待魂亦滋生死气,仙佛难救之。欲解之,必截其岁月,冻其魂龄,同以死气为线,生气为针,于体内织气为溪,引流体外,注以生机,方可痊愈,甚有更盛者。
思索一番后,步凡尘不敢肯定的说道:“父亲,瞿爷爷对你很重要么”
回答步凡尘的是,接连十个板栗在他头上响起,让他始料未及,只见步幽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还用说么,你个小兔崽子,找抽是吧。“
步凡尘一手拿拐杖,另外一只还没彻底好的手,轻轻抚摸着头,弱弱的说道:“我只是再确定下嘛,不要这么狠吧,老爹。”
“确定?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步幽空回味儿子的话,明悟道。
步凡尘深吸一口气,似乎决定了什么一般,神色郑重的说道:”那就请父亲,务必让瞿爷爷有想活的愿望,给我十年,十年后,我若没死没废,必竭尽全力救瞿爷爷。“
步幽空眼神盯着远方,看着这个不久前跌境到先天武师的儿子,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像个小男人了,疼爱的说道”不必难为自己,这些是父亲该做的事,你不必再过早的时候,心里就担着这些。“
”父亲怕困难么。“步凡尘凝声道。
步幽空看着儿子,会心一笑,他明白了他的眼神,很是欣慰。既然凡尘有此心,为父岂能不如愿?眼神回复清明,平静道“说说看。”
“药经有云:凡伤旧不解,必以体为基,茁长也,若气盛则不滋死气,生可抵之。若气弱,则死气盛,一遇年衰,待魂亦滋生死气,仙佛难救之
。欲解之,必截其岁月,冻其魂龄,同以死气为线,生气为针,于体内织气为溪,引流体外,注以生机,方可痊愈,甚有更盛者。”步凡尘正声念出那段早已背熟,却在刚刚才领会的医理,嘴角上扬,又自信道:“难道父亲忘了,我后天所得的那两气与叶伯伯那对阴阳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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