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狩猎

    
    华夏人的眼瞳颜色，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黑色的。
    所以当培养舱中的女人猛地睁开眼睛，露出黄色的眼瞳时，让见惯了黑色眼瞳的黎木被吓了一跳，差点就准备跟这个赤身女人来一场1V1大战。
    毕竟黎木目前为止，见过的异色眼瞳，都是一些充满危险性的怪物。
    还好女人只是睁开了眼睛，身体却没有动，眼神中也没有攻击的欲望，她盯着黎木，也不因为自己未着寸缕而觉得羞耻，满是异于常人的冷静。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该遮的地方，大部分都已被她遮住，她也知道，就算她此刻想剜了黎木的眼睛，也无法真的做到。
    浸泡在培养液中的女人，除了无法行动，自然也无法开口，所以无论黎木用怎样的眼神打量她，她都没法子抒发自己的不悦。
    “看够了么？”
    忽然，黎木的身后传来一个冷淡鄙夷的声音。
    黎木回头，满是厌恶神色的裴佩，正站在他身后。
    黎木的脸皮并不薄，所以他也没有脸红，微微一笑道：“你若是知道，这么一个特别的女人会在某一个实验中死掉、再也看不到后，你怎么看，都不会觉得够的。”
    裴佩充满批判性地神情忽地一滞，知道黎木在暗指她拿人做实验，她别开脸，收敛了些厌恶，道：“希望你面对你女朋友的责问时，你也能这么回答。”
    黎木讪讪一笑，他知道裴佩指的是伊涵，但让黎木真正收回视线的时候，他想到的是唐语岚。
    可一个男人若是近距离看过了一个女人的裸体，还是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画面，总是难以轻易忘怀。
    所以黎木看向裴佩问道：“她的眼瞳为什么是黄色的？肯定不是你培养舱中液体的缘故，因为那些小动物的眼睛，就很正常。”
    裴佩本不想回答，但她想起黎木之前关于“友好交流”的话语，她又不得不忍下不耐，反问道：“人的眼瞳不能是黄色的？”
    黎木也反问道：“人的眼瞳应该是黄色的？”
    裴佩哼了一声，粗声道：“外国人的眼瞳，不仅可以是黄色，还可以是棕色、宝蓝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黎木叹息道：“可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外国人，而是一个活脱脱东方人的美人相貌。”
    裴佩道：“我有说她是外国人？”
    黎木道：“那她若是华夏人，还有着黄色的眼瞳，还刚好愿意当你实验的志愿者，怎么想都有些奇怪吧？”
    裴佩很想说四个字，“关你屁事！”，可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而是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说她是华夏人。”
    这下轮到黎木疑惑了。
    裴佩道：“你难道不知道有些华夏人，也会跟外国人上床，也会生下一些既不是华夏人，也不是外国人的孩子吗？”
    黎木明悟，说道：“原来她是混血儿，所以刚好有一个混血儿，愿意当你的志愿者？”
    裴佩冷冷道：“她的外国老爹忽然‘刚好’丢下她们母女俩消失了，她也只是‘刚好’缺钱，也只好‘刚好’来当我的志愿者，不可以吗？”
    裴佩说的每一个“刚好”，都刻意加重了语气，好似在嘲讽黎木过重的疑心，说完也不去看黎木，径直向关押黄狗的囚笼中走去。
    黎木看着她的背影，只好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当然可以。”
    但他心中还是有些困惑，培养舱中的那个女人，太有身为实验品的觉悟了，好像不是裴佩给钱她，她才不得不当实验品，而好像是，她还要给钱裴佩，让裴佩一定要选她当实验品。
    微微摇了摇头，黎木也不去多想，因为裴佩已经打开了透明玻璃，将里面半死不活的黄狗拖了出来。
    黎木快步上前，发现裴佩依旧拿着那个长得像枪的发射器，但枪的弹夹处，装的不再是一黄一蓝的液体，而是一蓝一黑。
    而那管黑色液体中，还隐约泛红，夹杂些淡淡黄晕。
    黎木脸色一变，惊声道：“这管液体，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裴佩一脸莫名其妙，说道：“用涵涵的血液培养来的，还加了点我特制的恢复液，怎么了？”
    黎木深吸口气，道：“你现在要把它给这只黄狗注射？”
    裴佩点头道：“嗯，我觉得你之前说的很对，我只是给这些实验品赋予了一些超能量，却没有激活它们的超能力，我琢磨了一下，还是冲击的能量太过温和，不够猛烈，所以狗体内细胞的超能因子，只被激活了一部分，让它们勉强可以承载超能力的存在，却没有真正让这些超能因子，融于它的细胞血液中，所以当存储在它体内的能量释放干净，它也就变成了普通的狗，甚至连普通的狗都不如。”
    黎木叹息道：“但很显然，伊涵体内的血液，现在已有足够狂暴的力量，帮助你加把力。”
    裴佩道：“多亏了你，否则我也不能这么快意识到这一点。”
    黎木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只黄狗真的有超能力潜质，也真的需要一种足够有冲击力的能量，或许并不一定要利用伊涵的血液，或许还有一些其它较有冲击力的物质存在？”
    裴佩饶有兴致地看了黎木一眼，道：“我当然想过，但是很可惜，那些物质，需要一种只存在于理论中的设备，才能启用，而我现在，显然没法子将这种只存在于理论、具有超高浓缩性、聚合性的设备，构建出来，所以幸好涵涵是我的好朋友，愿意把她的血液借给我研究。”
    说完，裴佩停顿一下，怪异地盯着黎木道：“你好像并不希望，我用这管黑红黄的液体，来做实验。”
    黎木无奈道：“我确实不希望。”
    裴佩居然真的停手，将黄狗丢入囚笼，关闭透明玻璃，平静道：“鉴于你在这方面，知道的信息，可能比我多，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不希望。”
    黎木指着那管黑红泛黄的液体，叹了口气道：“因为，它也许真的能帮助你激活一个人的超能力，但是它太狂暴，在冲击生物细胞、神经和血液的时候，很可能会影响生物的心智，让一个温顺的家伙，变得狂暴嗜血。”
    裴佩神情古怪道：“就是这个原因，让你不希望我用它来做实验？”
    黎木道：“这个原因还不够？你若激活了一个人的超能力，那个人却变成了一个茹毛饮血的野兽，根本没法子控制自己，只知道搞破坏，那你激活他的超能力，岂不是给世界带来一个祸害？”
    裴佩冷不丁道：“话虽如此，你却忘了一件事。”
    黎木皱眉道：“什么事？”
    裴佩道：“你忘了，涵涵本该也变成一个没法子控制自己的超能者，但她没有变，你知道为什么吗？”
    黎木慨然道：“我知道，因为你很慷慨，把一个名为‘心灵抑制器’的昂贵东西，借给了她，她才能免受失控的风险。”
    裴佩笑道：“不错，你果然跟涵涵的关系很好，她这也告诉了你。”
    随后，裴佩神秘一笑，道：“她也一定告诉了你，制作心灵抑制器，需要一笔昂贵的费用。”
    黎木只能点头道：“但你的表情告诉我，好像小涵的信息，并不太正确。”
    裴佩道：“至少有些落伍，没有跟上实时。”
    黎木无奈一笑道：“这点，我深有体会。”
    裴佩从怀里掏出一个菱形吊坠，道：“11年前，我父亲要想制作一个心灵抑制器，确实需要千万巨资，和很多资源，但那时，他还没有现在的地位，没有现在的人脉，很多东西都需要花很多钱，才能弄到。但现在，时间变迁，今时不同往日，很多东西，他即使不花钱，不是多想要，都有人求着送他。就像我是她的女儿，我明明不是多需要她送礼物给我，他还是总喜欢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东西都丢给我玩。”
    黎木眨了眨眼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制作一个心灵抑制器，并不如11年前那么难？”
    裴佩点头道：“三天时间，我就能制作一个。”
    黎木惊讶道：“你就能制作一个？不是你父亲？”
    裴佩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既然我父亲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既然我是我父亲的女儿，我父亲又很爱我，他的科研成果和数据，我又为什么不能看？而我既然看了他的科研成果，我又为什么不能复刻他的产品？”
    黎木叹息道：“你还太年轻，才高中毕业，本不该这么聪明的，而且，据我了解，你在学校的......”
    裴佩忽然打断道：“我在学校的成绩，不太好，是不是？”
    黎木只能点头，迟疑道：“很难有人愿意相信，一个成绩只能在高中排在中游的女生，会有这么聪明的脑袋。”
    裴佩冷冷道：“你若让一只老鹰学游泳，让鸭子学飞翔，它们纵然能够学会，也绝对不会有老鹰在天空中滑翔、鸭子在水中漫游的结果，让人欢喜。”
    黎木不再多说，裴佩的话无异于术业有专攻的说话，可是黎木觉得裴佩有点强词夺理。
    这实在很难有道理可言。一个连算术都做不好的人，突然有一天成了数学大师，解开了黎曼猜想，那不是搞笑吗？
    可裴佩的意思，却分明是在跟黎木说，我的高中成绩就是不好，但我就是能搞明白这些稀奇古怪的实验。
    黎木觉得裴佩是在刻意气他，黎木还是觉得，裴佩在高中的成绩，是没有认真的结果。
    不在这个难以解释的问题上多加纠结，黎木看着裴佩手中泛着淡淡荧光的菱形吊坠，问道：“这就是心灵抑制器？”
    裴佩道：“这就是。”
    她有些意外，黎木居然这么快就不再质疑她的成绩跟她的能力的冲突点，她本想再多气一气黎木，告诉他，这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一定的道理可言。
    而这个理论，对于看似十分理性的黎木，一定很是冲击。
    可惜，黎木居然这么快就释怀了。
    裴佩暗自可惜了一声，能让一个理性的人，觉得迟疑，实在是件有趣的事情。
    她随意地把吊坠扔给黎木，说道：“按下背后的按钮，你就可以感受到它的魅力了。”
    黎木接过，发现吊坠的背后，有一个橙色的三角按钮。
    当黎木按下这个三角按钮后，一种奇妙的感觉，蔓延向黎木的四肢神经，四周都好像变得寂静，他的头脑都好像变得清晰许多，心跳变得平缓，精神越发集中，眼神也越发聚焦，他甚至能看清裴佩脸上的细微毛孔，和她五官与黄金比例的不协调。
    就在这时，裴佩忽然拽过黎木手中的菱形吊坠，关闭按钮，怒视道：“不准用那种眼神看我！”
    吊坠离身，那种清凉感瞬间消失，黎木本来就是一个冷静的人，所以倒也没有太大落差感，只是这时，他看裴佩，显然要比刚才觉得好看许多。
    没有人，能够被人看清毛孔后，还觉得好看的。
    黎木尴尬笑了笑，道：“你的这个心灵抑制器，好像不只是让人冷静啊，我感觉自己观察的细微性，也得到了不少提升。”
    这当然也有黎木自身眼睛的特殊性在先。
    裴佩依旧很是生气，道：“你若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绝对会把你的眼睛挖掉！”
    黎木好声好气地点头，说知道了。
    显然，裴佩还是很清楚，她本就长得不好看，何况是被人戴着放大镜看呢？
    她带着略微气愤的情绪，重新将透明玻璃门打开，把黄狗拽出来，拿着枪型发射器，顶着它的太阳穴。
    见状，黎木忽然问道：“你的心灵抑制器，对狗也有用？”
    裴佩道：“既然对人有用，对狗当然也有用。”
    说完，裴佩就扣动了扳机，顿时，蓝色液体与黑红黄的杂色液体从管中推出，在枪身发生反应，并迅速汇聚在枪头，发出耀眼怪异的光芒，射入黄狗的脑袋中。
    待光芒渐熄，裴佩赶紧将黄狗朝囚笼中一扔，迅速关闭了透明玻璃，显然她也不是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显然也担心，黄狗真的会被黑红液体影响，变成狂暴的怪兽。
    黎木也很快发现，裴佩的这丝慌乱，实在是有原因的，他不禁撇了撇嘴，道：“既然对狗有用，你为什么不先给它戴上呢？别告诉我，你是想采集狗戴上心灵抑制器，和没戴抑制器，所产生的对比数据。”
    裴佩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笑道：“你说对了。除此之外，我也想亲眼看看，由涵涵血液培养出来的那种黑红物质，究竟能产生怎样的影响。”
    裴佩口中的影响，她很快就可以看到。
    只见囚笼中一动不动的黄狗，先是身体发出淡淡的黑红色光晕，然后不住的颤抖，身体膨胀几圈，四肢简直要比那些热衷于重量级掰腕比赛的人，还要粗上几倍。
    它的口中还隐约蹦出一些凶兽沉吟的声音。
    它的牙齿，也不再像家犬的牙齿，更像是象牙，却要比象牙尖锐上无数倍。
    黎木也愕然发现，当黄狗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犹如看到了嗜血的怪兽，它的眼睛，满是暴虐，好似要将所有东西都要撕碎。
    黄狗站起身时，已有囚笼一半高。
    它此时并不会飞，所以没有撞击天花板，而是开始疯狂地咬着囚笼中的疙瘩，用头部撞击着玻璃门。
    黎木忍不住道：“希望你的笼子防御力够强，否则，我们恐怕再也见不到伊涵了。”
    裴佩吞了吞口水，退后一步，道：“你放心，这监狱，是我父亲用加强型的超能水晶，辅着金炼石做的，它绝对撞不开的。”
    可当黄狗突然一爪挥出，一道黑红色的爪形能量利刃，从它掌中飞掠而出，重重击打在玻璃门上时。
    玻璃门猛地发出轰然一震。
    门虽未破。
    裴佩却已不止退了一步。
    黄狗的爪子几乎贴在了玻璃门上，不断地抓着，就好像不抓到玻璃后的裴佩，决不罢休。
    黎木无奈道：“现在我们虽然不知道它的超能力是什么，但我们已然知道，它得到超能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拆了给它超能力的人的房子，弄死给了它超能力的人。”
    裴佩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够冷静，还有空说风凉话。”
    黎木笑道：“你也不赖啊，至少没有像个小女孩一样，尖叫着跑掉。”
    裴佩哼了一声，看向那些囚笼中如蜂巢般的疙瘩，每当黄狗击打在那些疙瘩上一下，它们就会发一下光，它们每发一下光，裴佩脸上的慌乱就会少上一些，因为她已知道，她要的数据，正在从无到有的诞生。
    约莫5分钟后。
    黄狗依旧没有突破囚笼的防御，也没有半点脱力的现象。黎木也能确定，它的攻击手段，也确实慢慢凝聚能量产生的，好似它已真的成为了一只有着超能力的黄狗，但这也让它没法子继续当一个黄色的土狗，而是黑红色的超能力土狗。
    待黄狗稍微安分一些，只是上窜下跳，挑战囚笼防御的权威时，黎木叹息一声，道：“现在虽已证明，你的实验目前为止，还是蛮如预期的，但是我们倒是有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裴佩从淡淡的喜悦中脱离出来，问道：“什么问题？”
    黎木指着囚笼中的狗，道：“你觉得我们得等多久，它才会彻底安分下来？”
    裴佩道：“多久我也等得了。”
    黎木心道，我可等不了，于是他眨了眨眼道：“难道你不想快点知道，你的心灵抑制器，是不是真的对这些狂暴的动物也有效吗？”
    裴佩无所谓道：“既然对涵涵有效，当然也对它有效，我父亲设计心灵抑制器时，可是采集了很多数据做区分，其中当然也包括了狗。”
    黎木没有多说，只是问了一句：“你确定？”
    啧。
    没有经过实验的结论，终究太过纸上谈兵。
    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所以黎木问的“你确定”这个大字，让裴佩本来有些愉悦的心情，忽然变得不那么开心了。
    万一，她父亲设计出来的心灵抑制器，对这种狂暴化的动物，没有效果，那可怎么办？
    那就算她以这种方式，激活了动物超能力，那这种方式，真的可以用到人身上来吗？
    裴佩可不确定，伊涵也是被人用这种方式激活的超能力。
    其实她甚至敢确定，激活伊涵超能力的人，肯定是用的更高级的方式。
    那即使她以这种方式，逐一从动物试验到人身上，结果以这种方式激活超能力的人，却不受心灵控制器的影响，那该如何是好？
    裴佩的脸，忽然就沉了下来。
    而黎木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不愿再等待。
    黎木摇头道：“我明白了，其实你也没有法子，让这条不听话的狗，变得安静下来，所以你只有等。”
    裴佩怒声道：“谁说我没有法子！”
    她又瞪了黎木一眼，她已不知道，自从黎木进来这里后，她瞪了黎木多少眼。
    瞪完之后，她便轻抚透明玻璃旁的墙壁，那里忽然出现一个有着许多按钮的控制面板，而当她按下一个红色的按钮后，肾上腺素狂飙的黄狗，突然就变得安静下来。
    因为囚笼的蜂巢中，忽然渗透释放出了许多淡白色的烟雾，显然是有着镇静安眠的效用。
    黎木拍掌称赞道：“看来你很聪明，早已料到，会有这种精力旺盛的捣乱鬼，会被关到里面，我再也不会说女生胸大无脑了。”
    裴佩想生气，却又脸颊一红。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当着女生的面，夸女生的胸大？
    她只好假装没有听到，道：“你去给它戴上心灵抑制器。”
    黎木望了一眼囚笼内四肢发达的黄狗，道：“为什么要我去？”
    裴佩道：“我怕！你若进去，你的超能力，就已恢复，就算有危险，想必也不怕。”
    这说的很理直气壮。
    黎木却一笑道：“不错，你考虑的很周到。”
    他若恢复了超能力，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动用“摄念”的能力，控制裴佩。
    所以黎木走得很快，玻璃门开启的一瞬间，他就冲了进去，生怕裴佩意识到不对劲。